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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枯榮草

這株枯榮草三百六十天每一刻所承受的痛苦、掙扎、衰敗與那點微末的求生欲,如同決堤的洪水,毫無保留地、粗暴地灌入林墨的意識!

“呃……”饒是林墨經(jīng)歷了三百年折磨,意志早已堅如磐石,此刻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源自植物的純粹痛苦沖擊得悶哼一聲,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

但緊接著,丹田深處,那顆沉寂的枯榮靈根種子,如同嗅到了絕世美味的饕餮,猛地劇烈震顫起來!一股無法抑制的、源自同根同源的巨大吸力,從林墨指尖迸發(fā)!

那株被他觸碰的枯榮草,原本卷曲發(fā)黑、死氣沉沉的葉片尖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猛地褪去了一絲灰??!

一抹極其微弱、卻無比純凈的翠綠生機,如同被喚醒般,悄然在葉尖暈染開來!整株草那混亂駁雜的氣息,似乎都隨之穩(wěn)定了極其微小的一絲!

與此同時,一股微弱卻精純無比、同時蘊含著“枯寂”與“榮發(fā)”本源的奇異能量,順著他的指尖,如同找到了歸巢的溪流,歡快地涌入他的經(jīng)脈,最終匯入丹田,被那顆貪婪的枯榮靈根種子瞬間吞噬、吸收!

靈根種子表面灰白光芒一閃,似乎凝實了極其細微的一絲。

而林墨的識海中,那株枯榮草傳遞來的痛苦、混亂、掙扎等負面意念,如同被陽光驅(qū)散的陰霾,瞬間減輕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懵懂的、如同初生嬰兒感受到溫暖懷抱般的……安寧與依賴?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只發(fā)生在瞬息之間。

讓林墨知道,枯榮草和枯榮經(jīng)之間一定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遠處那些還在觀望、等著看林墨如何面對這“絕配”廢田的同門,只看到那個新來的、據(jù)說“半個雜靈根”的廢物林長生,蹲在七號廢田里,手指碰了一下那株半死不活的枯榮草,然后身體好像晃了晃,似乎被田里的陰瘴氣給沖暈了頭?

“嗤!果然是個廢物!碰一下草都能暈?”

“七號田的蝕骨瘴,可不是鬧著玩的!看他能撐幾天!”

“散了散了!一個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嘲弄聲再次響起,很快,那些目光也失去了興趣,紛紛移開,各自帶著絕望去面對自己的“廢田”了。

沒有人看到。

蹲在荒蕪灰黑土地上、背對著所有人的少年,緩緩收回了觸碰枯榮草的手指。

低垂的眼瞼下,那雙過于沉靜的黑眸深處,一點難以言喻的、仿佛洞穿了生命輪回本質(zhì)的奇異光芒,一閃而逝。

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枯榮草?

廢田?

識海中,那株剛剛被汲取了一絲痛苦、注入了一絲生機的枯榮草,傳遞來一種微弱卻清晰的、如同初生嫩芽破土般的喜悅波動。

還有整片七號田里,那十幾株在旁人眼中半死不活的枯榮草,此刻在他的感知里,如同夜空下點燃的十幾盞微弱卻倔強的燈火。

它們混亂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充滿了痛苦、干渴、混亂,卻也帶著一種……在絕望深淵中,終于感應到同源“母親”降臨般的……無聲歡鳴!

林墨緩緩站起身,環(huán)視著這片在所有人眼中毫無價值的“廢田”?;液诘耐恋兀”〉恼螝?,零星垂死的枯榮草,搖搖欲墜的破窩棚。

目光最終落在掌心。

那枚粗糙的木牌冰冷硌手,“林二狗”三個字刻得歪歪扭扭。

指腹緩緩撫過腰間那柄銹跡斑斑的藥鋤,感受著金屬的冰涼與粗糲。

少年清朗的眉眼在稀薄的瘴氣中顯得模糊不清,只有嘴角那一絲冰封般的弧度,帶著一種沉淀了三百年的、令人心悸的平靜。

很好。

就從這里開始。

從這片名為“廢田”的土壤里,汲取枯榮草養(yǎng)分,助我修行。

在這名為“雜役”的塵埃中,扎根生長。

…………

七號田的日子,像泡在摻了劣質(zhì)醋的陳年餿水里,酸腐、黏膩、還帶著蝕骨瘴氣的陰冷味兒。

破窩棚四面漏風,夜半能聽見瘴氣谷方向傳來的、如同鬼哭的嗚咽風聲。硬邦邦的靈谷餅硌得牙酸,就著窩棚頂上漏下的雨水才能勉強下咽。

身上那套灰撲撲的雜役服,不出三日就沾滿了田里的灰黑泥垢,散發(fā)著枯草和瘴氣的混合怪味。

但林墨甘之如飴。

因為這片在所有人眼中被詛咒的廢田,對他而言,是真正的洞天福地。

每日辰時、酉時,雷打不動地巡視照料,是他唯一的“工作”。

在外人看來,他不過是在那十幾株半死不活的枯榮草間走走停停,偶爾用那柄生銹的藥鋤,有氣無力地刨幾下板結(jié)得像鐵塊的灰黑泥土,或者從瘴氣谷邊緣陰冷潮濕的石縫里,舀幾瓢顏色發(fā)綠、氣味刺鼻的“毒水”,小心翼翼地澆在草根附近。

動作笨拙,效率低下,完全符合一個“半個雜靈根”廢物雜役的形象。

“嗤!林廢物,又在伺候你那幾根祖宗草呢?”隔壁六號田的趙石頭,一個膀大腰圓、同樣被發(fā)配來的記名雜役,扛著把磨得锃亮的精鐵鋤頭路過,嗓門洪亮,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省省力氣吧!七號田這鬼地方,神仙來了也種不活東西!你那點毒水澆下去,草死得更快!不如早點挖個坑把自己埋了,省得受罪!”

他身后跟著兩個同樣的記名雜役,聞言哄笑起來。

林墨抬起頭,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茫然和一絲被羞辱的窘迫,嘴唇囁嚅著,似乎想辯解什么,最終卻只是低下頭,繼續(xù)有一下沒一下地刨著堅硬的地面,銹鋤頭刮在石子上,發(fā)出刺耳的“嘎吱”聲,更顯得無能。

“爛泥扶不上墻!”趙石頭啐了一口,扛著鋤頭,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向他那片雖然也半死不活、但好歹草株數(shù)量多些的六號田,仿佛那是他的王土。

等他們的身影消失在田埂拐角,林墨臉上那副窩囊廢的表情瞬間褪去,只剩一片沉靜的漠然。

目光掃過剛才被趙石頭口水“滋潤”過的地面,一絲極其隱晦的灰白靈力從腳底無聲無息地滲入泥土。

片刻后,那附近一株原本蔫頭耷腦、枯黃葉片占了大半的枯榮草,幾片焦黃的葉尖極其細微地、不易察覺地……卷曲了一下,像人打了個小小的噴嚏,一股混合著厭惡和趙石頭體味的微弱意念傳入他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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