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章 安排任務

  • 墨染孤城
  • 作家VhOwEH
  • 5218字
  • 2025-06-13 02:36:02

---

縫隙?

這個詞像冰冷的針,扎在陳墨的心頭,又在診室昏黃的油燈光暈里反復回蕩。林晚秋的目光沉靜如鐵,帶著地下工作者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決絕。興亞院,那是盤踞在占領區經濟命脈頂端的巨獸,它的核心計劃“金百合”,更是絕密中的絕密,傳聞直接關聯著從中國掠奪的巨額黃金和戰略物資的轉移。觸碰它,無異于在龍潭虎穴里拔牙。

“我……盡力。”陳墨的聲音干澀,喉嚨里像是堵著粗糙的沙礫。他不敢看林晚秋的眼睛,那潭深水里的悲憫和此刻交付的重任,都沉重得讓他喘不過氣。他下意識地隔著大衣布料,按了按緊貼胸口內袋的那個小玻璃瓶,冰涼的觸感透過衣料傳來,帶來一絲殘酷的清醒。

“不是盡力,是必須。”林晚秋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穿透寂靜的力度,“兩周。我們只有兩周時間。‘金百合’的下一批關鍵資金流動,就在這個窗口期內。錯過了,就不知道它們會流到哪里,變成刺向同胞的刀槍。”

她將桌上的空白憑證單仔細收起,動作利落,仿佛剛才那瓶氰化鉀從未出現過。“老規矩,下周三傍晚,弄堂口‘老盛昌’餛飩攤的第三張桌子下。”

陳墨點了點頭,喉嚨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重新拉低帽檐,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里弄更深的陰影里。弄堂外的世界,依舊彌漫著劣質煙草和絕望的氣息,但此刻,一種更尖銳的寒意,正順著他的脊椎緩慢爬升。

**偽政府經濟署的小樓,成了陳墨的囚籠和戰場。**

接下來的日子,他如同一臺上緊發條的精密儀器,在偽政府官員的冰冷面具下高速運轉。他變得更加沉默,更加謹小慎微,對上司的指令唯唯諾諾,對同僚的試探滴水不漏。他將自己更深地埋進那些冰冷的數字和繁復的公文里,像一個真正醉心于“建設大東亞共榮圈經濟秩序”的傀儡處長。

然而,暗流在平靜的冰面下洶涌。他利用職務之便,不動聲色地擴大著自己的“權限”。一份關于“優化占領區金融監管效率”的冗長報告,成了他接近“興亞院”外圍文件的敲門磚。他主動請纓,提議建立更“精細化”的檔案索引,將原本分散在幾個不同科室、與“興亞院”有資金往來的零散憑證、批復文件進行集中歸檔和初步梳理。

“陳桑,你的敬業精神,令人欽佩。”他的頂頭上司,一個圓滑世故的偽政府高官,拍著他的肩膀,帶著虛偽的贊許,“這件事,就由你牽頭負責吧。務必做到條理清晰,便于皇軍……呃,便于我們全面掌握情況。”

陳墨謙卑地躬身,眼底深處卻是一片寒冰。縫隙,正在被他用最“忠誠”的姿態,一點點撬開。他開始頻繁出入經濟署的機要檔案室和幾個核心科室,抱著厚厚的卷宗,一副廢寢忘食的樣子。他記錄,他抄寫,他整理,在無數看似無關緊要的流水賬目、物資調撥單、銀行承兌匯票副本中,尋找著“興亞院”和那幾家指定日本商社之間隱秘的資金絲線。

每一次進入存放核心文件的區域,都伴隨著巨大的風險。檔案室的管理員小周,那個總是低眉順眼的年輕人,似乎對他的“勤奮”格外關注。陳墨能感覺到,有時他整理文件時,小周的目光會若有若無地掃過他的桌面,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審視。走廊里巡邏的日本憲兵腳步聲,也變得更加頻繁和刺耳,那“橐橐”的皮靴聲,仿佛永遠懸停在門外。

壓力像不斷收緊的絞索。深夜,獨自留在辦公室加班時,陳墨常常感到一陣陣眩暈。他會不由自主地摸向胸口那個硬硬的小瓶子,冰涼的玻璃觸感像毒蛇的信子舔舐著指尖。林晚秋那句“少受些折磨”在死寂的辦公室里低語。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具體而迫近。

**一個意想不到的訪客,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僵持。**

那天下午,陳墨正埋首于一堆銀行對賬單,試圖從一堆“株式會社南洋物產”的匯款記錄中剝離出與“興亞院”項目的關聯。門被敲響了,聲音輕快而有節奏。

“進來。”陳墨頭也沒抬,聲音帶著慣常的疲憊。

門開了,進來的卻不是秘書小周。一個穿著筆挺日本陸軍少尉軍服的年輕身影,帶著陽光般(在陳墨看來卻格外刺眼)的笑容走了進來。

“老師!”聲音爽朗,帶著毫不掩飾的親近。

陳墨猛地抬頭,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瞬間停止了跳動。站在門口的,是松本信介。他曾經最欣賞的學生,那個在東京帝國大學經濟系課堂上,眼神明亮、對知識充滿渴求的日本青年。如今,他肩章上的星徽冰冷地反射著燈光,腰間佩戴的南部式手槍,更是散發著不容忽視的鐵血氣息。

“信介?”陳墨竭力壓下翻騰的心緒,臉上擠出一個混雜著驚訝和(他希望能被解讀為)欣慰的復雜表情,站起身,“你…你怎么來了?什么時候到上海的?”

“前天剛隨部隊調防過來!”松本信介大步上前,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隨即又恢復了學生時代的熱情,毫不拘束地打量著陳墨的辦公室,“老師,您看起來……清減了些。上海這邊的工作很辛苦吧?”

他的目光掃過陳墨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落在那些攤開的銀行對賬單上。陳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動聲色地伸手,將一份標注了“南洋物產”字樣的文件輕輕合上,用另一份無關緊要的報告蓋住。

“職責所在。”陳墨的聲音努力保持著平穩,引著松本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前線戰事吃緊,后方經濟工作自然壓力也大。倒是你,怎么分配到經濟署來了?我以為你會去一線部隊……”

松本信介笑了笑,笑容依舊干凈,卻染上了一絲軍人特有的銳利和篤定:“軍部認為,金融和經濟戰也是戰爭的重要部分,甚至更為關鍵。我的專業背景,加上對老師的仰慕,就被推薦到上海派遣軍司令部經濟顧問室了。今天剛辦完手續,就想著第一時間來看望您!”他頓了頓,眼神真摯,“老師,這些年,我一直記著您在課堂上教我們的,經濟運行的規律,金融體系的奧妙。那些知識,現在終于有了用武之地,為了帝國的偉業!”

陳墨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他看著眼前這個曾經聰慧、此刻卻充滿狂熱信仰的青年,仿佛看到了自己精心構筑的脆弱屏障上,被硬生生撕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松本信介,他的學生,現在成了敵人心臟里一顆鋒利的釘子,而且,正帶著毫無防備的親近和崇拜,坐在他的面前。

“是啊……終于有了用武之地。”陳墨的聲音有些發飄,他端起早已冰涼的茶杯,掩飾著指尖的顫抖。茶杯的邊緣磕碰著牙齒,發出細微的聲響。他強迫自己轉移話題,“既然到了顧問室,以后工作上的接觸會很多。你……對這邊的情況了解多少?”

“正在熟悉。”松本信介顯得興致勃勃,“特別是‘興亞院’主導的幾個特別經濟計劃,比如‘金百合’,效率非常高,為前線提供了重要保障。老師您這邊配合得一定也很得力吧?”

“金百合”三個字像淬毒的針,扎進陳墨的耳膜。他幾乎能聽到自己血液凝固的聲音。這個學生,這個曾經在棋盤上被他稱贊“思路清晰,布局深遠”的年輕人,正用一種天真的、崇拜的口吻,談論著那臺吸食中國血肉的機器!

“都是……按章辦事。”陳墨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感覺肺部像被堵住了一樣。他必須立刻結束這場危險的會面。“信介,我這邊還有些緊急文件要處理,改天…改天我請你吃飯,好好敘舊。”

松本信介似乎有些遺憾,但還是理解地點點頭,站起身:“好的,老師您先忙。我就在隔壁樓的顧問室,隨時可以來找我。對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笑容依舊燦爛,“改天,我們再手談一局如何?我一直在練習,想看看能不能破掉老師當年教我的那個‘珍瓏’局。”

“好……有機會一定。”陳墨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將松本送到門口。看著那個穿著軍服的年輕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他猛地關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大口地喘息,冷汗瞬間浸透了襯衫。

松本信介的出現,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炸彈。他不僅帶來了身份暴露的致命危險,更讓陳墨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悲哀和荒誕。曾經傾囊相授的知識,如今成了敵人刺向自己祖國心臟的利刃。而那個崇拜他的學生,正手持利刃,渾然不覺。

縫隙尚未找到,致命的威脅卻已近在咫尺。陳墨的手再次按住了胸口內袋。那個小小的玻璃瓶,仿佛在黑暗中,發出了無聲的、冰冷的召喚。

接下來的幾天,陳墨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他一方面要加速從浩如煙海的檔案中篩選、拼湊關于“興亞院”和“金百合”資金鏈的關鍵碎片,每一次接觸核心文件都伴隨著被小周或突然闖入的憲兵撞破的風險;另一方面,松本信介的“拜訪”變得頻繁起來。這個學生似乎真的把陳墨當成了在上海唯一的親近長輩和導師,常常帶著一些經濟政策上的“疑問”或者單純是食堂難吃的抱怨,跑到陳墨的辦公室來。

“老師,您看這份關于強制征收棉紗的補償結算方案,匯率折算方面,是不是過于偏向本土商社了?這樣會不會影響長期物資供應的穩定性?”松本指著文件,態度認真得像在請教課堂作業。

陳墨的心臟狂跳,那份文件恰恰涉及“興亞院”指定的某家商社!他強作鎮定,用最專業、最符合“偽政府官員”立場的口吻分析利弊,巧妙地將松本的注意力從敏感點上引開。每一次這樣的對話,都耗盡他全部的心力,后背的冷汗從未干過。

松本有時也會帶來一些令人窒息的消息。“老師,司令部最近在追查一批軍票流通中的異常波動,懷疑有地下抵抗分子在破壞金融秩序,經濟署這邊也要加強自查呢。”他看似隨意地提起,眼神卻銳利地掃過陳墨桌上的文件堆。

陳墨只能點頭應承,手指在桌下死死攥緊。他知道,自己篡改賬簿埋下的那顆“銹釘”,已經開始引起敵人的警覺了。時間,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流逝。

**轉機,以一種極其危險的方式降臨。**

一天下午,陳墨被直接召到了位于虹口的日本上海派遣軍憲兵司令部。冰冷的審訊室氣息,荷槍實彈的衛兵,讓陳墨全身的血液都幾乎凝固。他被帶進一間辦公室,里面坐著的是憲兵隊特高課的一個少佐,渡邊。此人以陰鷙狠辣著稱,是上海地下抵抗組織的噩夢。

渡邊面前攤開著一堆賬冊和憑證,正是陳墨經手并篡改過的那批!

“陳處長,”渡邊的中文帶著濃重的口音,像生銹的鋸子在木頭上摩擦,“這批運回本土核對的賬目,出現了多處難以解釋的‘印刷錯誤’和數字偏差。導致后勤補給計算出現了嚴重混亂。你,作為直接經手人,有什么解釋?”

空氣仿佛凝固了。陳墨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太陽穴血管突突跳動的聲音。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掃過渡邊桌上攤開的文件——正是被他改動過的幾處關鍵數據!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內衣。

“渡邊少佐,”陳墨的聲音努力保持著平穩,甚至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惶恐和困惑,“這些賬目……在下經手時,都是反復核對過的。您說的偏差……”他湊近一步,目光專注地落在文件上,手指點向一處被他改動的數字,“比如這里,這個‘7’變成‘2’,看起來確實奇怪,但您看這個筆跡的油墨暈染程度,還有紙張邊緣的磨損,很可能是裝訂運輸過程中被污損了。還有這里,這個模糊的單位符號,也可能是印刷機滾筒老化導致的瑕疵……”

他調動起畢生所學的金融知識和在偽政府浸淫多年的“經驗”,將賬目上的異常,歸咎于粗劣的印刷、混亂的保管和長途運輸的損耗。他的語氣誠懇,帶著專業人士對“工作疏漏”的痛心疾首。

渡邊鷹隼般的目光死死盯著他,似乎想從他的表情里挖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辦公室里的空氣沉重得能壓垮人。陳墨的后背已經濕透,緊貼著冰冷的椅背。他能感覺到渡邊那審視的目光,像冰冷的刀鋒,刮過他的每一寸皮膚。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就在陳墨幾乎要撐不住,手指無意識地探向胸口內袋那冰冷的凸起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進來。”渡邊不耐煩地應道。

門開了,進來的竟是松本信介。他看到陳墨,明顯愣了一下,隨即向渡邊敬禮:“報告少佐!司令部急件,關于‘金百合’下一階段資金調撥的緊急協調會議,請您立刻參加!”

渡邊皺了皺眉,顯然對這個打斷很不滿,但軍令如山。他銳利的目光最后剜了陳墨一眼,像要將他的靈魂釘穿,然后才冷冷地開口:“陳處長,你的解釋,我會核查。賬目上的任何問題,都脫不了干系!在我查清楚之前,你哪里也不準去!”他轉向松本,“松本少尉,這個人,暫時由你看管!會議結束前,讓他待在你的顧問室!”

“哈依!”松本信介立正領命。

渡邊抓起文件,匆匆離去。沉重的關門聲響起,辦公室里只剩下陳墨和松本信介。

陳墨緊繃的神經驟然一松,幾乎虛脫。他靠在椅背上,大口喘著氣,臉色慘白如紙。

“老師!”松本信介急忙上前一步,臉上帶著真切的擔憂,“您沒事吧?渡邊少佐他……他對誰都這樣嚴厲。您別太擔心,賬目上的問題,肯定能查清楚的。”他扶著陳墨的手臂,語氣是真誠的安慰。

陳墨看著他年輕而關切的側臉,心中五味雜陳。這個學生,剛剛無意中救了他一命,卻又成了看守他的獄卒。渡邊的命令是“看管”,意味著他暫時失去了自由,但也暫時離開了特高課那吃人的審訊室。

“我沒事……可能是這里空氣太悶了。”陳墨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借著松本的攙扶站起來,“麻煩你了,信介。”

“老師您太客氣了。”松本扶著陳墨走出渡邊陰冷的辦公室,穿過憲兵司令部森嚴的走廊,來到隔壁樓的經濟顧問室。這里的氛圍稍顯“文職”一些,但依舊彌漫著軍隊的刻板氣息。

松本讓陳墨坐在靠窗的一張椅子上,給他倒了杯熱水。“老師,您先休息一下。渡邊少佐的會議,估計要開一陣子。”

陳墨捧著溫熱的杯子,指尖的冰涼卻絲毫未減。他望著窗外,憲兵司令部的高墻電網隔絕了外面的天空,只有一片壓抑的灰色。他失敗了?被囚禁在這里,林晚秋的任務怎么辦?那個裝著氰化鉀的小瓶子,似乎隔著衣服,散發著更強烈的、杏仁般的甜腥氣。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開始一點點淹沒他。

主站蜘蛛池模板: 霸州市| 昌都县| 漳浦县| 萨迦县| 玉田县| 布尔津县| 泽普县| 永州市| 北海市| 饶平县| 茶陵县| 佳木斯市| 南京市| 丘北县| 金溪县| 金坛市| 靖边县| 郎溪县| 日土县| 邵武市| 客服| 耒阳市| 承德县| 塔城市| 湘乡市| 汽车| 平昌县| 固安县| 萍乡市| 红河县| 闽侯县| 南丹县| 龙井市| 朝阳区| 政和县| 肇东市| 万载县| 缙云县| 九台市| 高邑县| 溧阳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