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他感覺一口話都卡在了喉嚨里。

“所有的怪物都只擁有女性特征，這種話題多說無益。”

對方擺了擺手，示意姜羽身后的怪物將他放下來。

“接下來的幾天，你就老老實實呆在這里吧；然后，先遣隊便會無功而返的。”

“它們會重新經過這里；到時候，你就帶著我們走出去。”

“如果是你的話，那個名叫安青晝的家伙一定會無條件相信的吧...”

“你只需要帶著我們混入城鎮就可以了，只要做到這么一件事情，以后，我們便不會再找你和她的任何麻煩。”

姜羽有些沉默。

洞穴之中的氣氛安靜下來，或許是因為有些冷場，她又繼續勸說到。

“你明白的吧，七十五年的時間，足夠了。”

“這場遠征之后，先遣隊便會徹底解散，但這并不代表你無法和她好好生活；那位開明的城主依舊存活著，奴隸制也已經廢除...”

“七十五年，足夠了。”

她重復著這么一句話。

但姜羽知道她其實另有打算：這個家伙一直抱著機械頭骨，卻從未和他說過那頭骨的作用。

她想要推翻那堵圍墻，姜羽這么直覺。

“相信我...其實，如果你仔細感受的話，一天是很長的。”

“你可以在一天之內做到很多事情，吃很多美食，或是數一數石頭的棱角數量...”

“你可以花費一分鐘的時間記下一整片云朵的形狀，你可以一點一點回頭，看看曾經生活的地方究竟是...”

“不要相信她！”

洞窟之中，一點火光亮起。

那火光被一個干瘦的男人持著。

他無比消瘦，渾身赤裸著，此刻正倚靠在一堵石墻后；那男人長滿了胡茬，看上去已經餓了很久了。

他的黑眼圈無比深重，說話的時候，大腿戰栗地厲害。

盡管如此，他還是大聲地吼了出來。

“不要相信她！她們對所有的先遣隊成員都是這么說的！”

“而現在...那些先遣隊成員都已經...”

“原來躲在這里...還以為你們真能跑出這洞窟之中呢...”

身后的女孩突然換了一副語氣。

那男人將火把丟下，然后轉身便跑。

“同志，相信我！”

“我是在一個月前被那些怪物們抓到這里的，所有和我同行的先遣隊成員都...”

“你絕對不能答應她！怪物再精心偽裝，也只是怪物而已...”

姜羽伸出手。

但，或許是因為太久沒吃東西了，那人還沒跑出幾步，雙腿便再也抬不起來了。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女孩身后的兩只人魚怪物開始緩緩向前；她們的魚尾在干燥的洞窟中滑動著，粘液的聲音莫名讓人煩躁。

她們伸出手，按在那人的鼻子上；后者掙扎了幾番，便不再動彈了。

“放心...他們確實是我們之前抓住的先遣隊成員...”

“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們把秘密告訴了他們，但他們沒有一個順從，自然也就沒法放他們回去了。”

“他們會被托向那個地方，對嗎？”

姜羽閉上眼，同時將手指指向身側的一個洞窟之中。

一些怪異的、令人尷尬的聲響正從那洞窟之中回蕩出來，其中還夾雜著一些男性的嘶吼聲。

“差不多吧...所以，你答應嗎？”

“那個叫安青晝的女孩絕對會信任你的，你只需要把我們帶入那城鎮之中，不會有任何風險。”

“...你好像弄清楚了一件事。”

姜羽撇撇嘴。

他將手指指向女孩的身后，那里是幾條厚厚的、魚尾留下的粘液痕跡。

“安青晝不光不會完全信任我...”

“甚至...這家伙好像拿我當了誘餌。”

他這么說出那句話的瞬間，一陣細細簌簌的響聲，開始從那洞窟之中傳出。

“...你...”

他簡單比劃了幾個手勢。

“我之前大聲說出了水井的位置，甚至指了指方向...你覺得那時候，灌木叢里會不會有其他人看見？”

“...”

逐漸熄滅的火光之中，女孩的憤怒正顯露而出。

姜羽聳了聳肩：這到不算是他故意的。

往日的戰爭賦予了他過分的直覺，因此，早在他在灌木叢被人挾持的時候，就已經探查到了：周圍還有其他隱藏的家伙。

他一開始以為那是其余的怪物，但很快便意識到，那是真正的先遣隊。

于是他故意報出了水井的方向，然后又誘導女孩說出自己的經歷。

“你騙了我...對嗎？”

“你先前答應的一切...都是...假的..對嗎？”

姜羽嘆了口氣。

“半真半假吧...你不能要求一個人太誠實或是太虛偽...總之...”

火光熄滅，他最后又比劃了幾個手勢。

“這群家伙現在已經順著你們的粘液找來了。”

他這么輕語著，低下頭。

風的呼嘯從他后頸刮過；是那兩只人魚怪物。

晦暗之中，他看不清那些家伙的行動，火把也已經用完了。

萬幸的是，行李箱進在咫尺。

他閉上眼睛，同時將口袋中的那卷磁帶丟出：是那首空空的，僅僅記錄了一首歌的磁帶。

他帶上這張磁帶，本意是防止再出現藍色毛發那樣的意外；但現在，他敏銳地意識到...

既然這些家伙不需要火光，那么...

它們使用聽覺辨認方向的概率很大。

不出預料一般，在他扔出那卷磁帶的瞬間，女孩的歌聲便從身后響起。

她的歌喉甜美，曲調悠揚，嗓音像是不斷起伏的海風；磁帶則在另外一個角落之中，散出鼓點來。

那兩只負責進攻的人魚，則同時快速朝著磁帶滑行而去，姜羽聽見一陣武器的破空聲。

“...”

右腿一陣酥麻。

他皺了皺眉頭，兩眼睜大：從大腿根部的地方已經被徹底砍斷了，他下意識便明白了這一點。

不對，的確是聲音...可是它們是怎么確定自己的位置的？

“你跑不掉的，和我們一起死吧！”

這一次是左腿。

盡管已經下意識躲閃，但這一次，他還是瞬間失去了平衡；腦袋重重砸在地上，晦暗的世界天旋地轉起來。

這些家伙在故意避開自己的要害：如果它們想要讓我死，現在就可以捅穿心臟。

姜羽這么意識到。

他錯估了對方的情報，但，萬幸的是，那些家伙同樣對他一無所知。

在那些斷肢的部位，此刻，無數磁帶正如同蠕蟲一般鉆出；它們扭動著，姜羽感覺自己再次以一種奇怪的方式站了起來。

他低下頭。

雙腿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榕樹根須一般的磁帶；于此同時，他感覺到一種深沉的恐懼。

一種...自己即將被所有人忘記的...如同面臨真正死亡一般的恐懼。

這種恐懼空穴來風，但幾乎是瞬間便占據了他的大腦；他咬緊牙關。

【請眨眼以鎖定該物件。】

【鎖定。】

一陣金屬的聲音，從旁側的洞窟之中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