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靜。

姜羽深呼吸一口氣；兩人一行李箱很快來便再次來到了那口大洞前，全副武裝。

“...里面很奇怪。”

兩人咽下一口唾沫；只見先前一片漆黑的研究所，此刻已經溢流出一股冰冷的、如同深海般沉重的藍光來。

那藍光給人一種深刻的不適。

“是燈光...”

姜羽這么意識到；他回想起先前在那些廊道之中見證的、遍布于墻壁之上的裂隙。

那裂隙中填充的深藍色的物體，現在想來就是用來給那隧道提供光源的。

而老修女不可能知道燈光的開關；這說明那所研究院中的的確確還有其他人——又或者是其他的仿生人。

“這里還有最后一根細線，雖然不太牢固，你綁在旁邊的石頭屋上吧。”

安青晝這么說著。

但姜羽覺得那有些麻煩，所以最終兩人什么都不再思考便跳入了其中。

隧道之中沾染著一股粘稠的液體；那液體劃出長而蜿蜒的痕跡，就像是曾有一只巨大的蝸牛正在緩慢爬行一般，通往的方向卻又令他無比熟悉。

姜羽調整著呼吸；他意識到自己整快速奔跑起來。

安青晝攥著他的手腕，力氣大的讓他有些生疼；他轉過很多個彎，然后忽然停了下來。

“...”

老修女就跪在前方。

她渾身抽搐著，似乎正忍受著無法形容的疼痛；干枯的身形幾乎縮成一團，喉嚨扭曲出一個牽強的彎折，唯獨那雙黑豆一般的眼睛仍死死張開。

在她的前方，一束陰影正豎立著；那是一個...人的影子。

“...”

似乎是因為兩人的聲音，它緩緩轉過身，于是姜羽聽見安青晝屏住呼吸。

一抹深藍。

還未發育完全的仿生人看向它們；它的皮膚皺褶，上面還殘留著營養液干涸的痕跡；它的眼睛尚未發育完全，左眼之中空空蕩蕩。

而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在于...

它的毛發。

旺盛的毛發從它的臉頰兩側伸長，一直抵達下巴和肩膀，甚至蔓延到它背部的脊椎兩側。

那毛發是如大海一般的深藍色，在研究所的燈光之中，就如同沾染上了世界的呼吸一般沉重。

“嗷！”

它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怒吼。

正跪在地上的老修女被它一腳踹向兩旁，力道之大，姜羽甚至能夠聽見它金屬骨架松散的震蕩聲音。

后者悶哼一聲，重重砸在廊道的左側墻壁上，隨即便沒了動靜。

“我來牽制住它，安青晝，你找準機會！”

兩人幾乎是同時做出了反應。

姜羽聽見安青晝衣袖間因為抬手而產生的摩擦，那把弓弩被她快速穩當地舉起。

他則舉起手中的魚叉。

“如果是一個仿生人的話，還是有勝算的可能的；畢竟它們真正強的地方是這個。”

記憶中，在冬眠剛蘇醒后的炮火里，一個瘦弱的眼鏡男正這么和他交代。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正把刀疤男胸口的徽章取下來；后者的血肉模糊，那是唯一能郵寄回后方的憑證了。

“仿生人之間的信息共享；一群仿生人之間能夠共享彼此的視覺、聽覺和嗅覺，對于集群作戰來說簡直就是噩夢。”

“因此，如果你想要殺掉一個仿生人，首先應該屏蔽它和其他同伴之間的溝通...”

“叮！”

一聲脆響。

回到現實，姜羽感覺手臂傳來一陣酥麻；那柄魚叉切切實實打在了對方格擋的手臂之上，尖端甚至嵌進了血肉，然后被金屬的骨架彈了回來。

希望眼前的家伙沒有同伙，他這么想著。

這家伙的力氣大的嚇人，即使它看上去才剛剛出生，但因為金屬骨架的定制，已經比兩小只高了整整兩個頭。

不能硬碰硬。

他又后退幾步，橫起魚叉，對著對方的胸腹部猛戳去。

“叮。”

這一次的聲音更加清脆，但這就是他想要達到的效果：剛剛那一下讓他確定了，對方會下意識使用手臂格擋自己的進攻。

那么它就沒有辦法同時護住頭部了。

“...”

安青晝的弩箭同時從他的頭頂劃過；剛剛好，因為身高差的原因，他甚至不需要低下頭。

豪豬刺直直地扎進仿生人的眼睛之中。

“嗷！”

仿生人大吼著，整個身形跪了下來。

它胡亂地用手拔出那根豪豬刺制成的箭矢，隨后，倒刺便將它的整顆眼球都勾了出來。

“這只仿生人沒有當時的那匹狼聰明。”

姜羽呼出一口氣。

但他并沒有松懈：他已經重新穿上了那件校服，此刻，趁對方失去視覺，他快速從校服的口袋中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火柴來。

“給你！”

安青晝則心有靈犀地遞上了火把。

噼啪一聲，火焰便在研究室的廊道之中燃燒起來。

他將火把往那仿生人的毛發上一杵，一旁的安青晝則打開儲存著廢紙堆的空罐，將被姜羽從口袋中掏出的廢紙都灑了上去。

“到底發生了什么？”

趁著躲避火焰的功夫，兩人扶起老修女。

“...我...”

老修女的狀態太差，甚至已經無力再比劃些什么了；她強行從喉嚨中擠出一個類似的音節。

姜羽皺了皺眉頭。

他一開始以為那些廊道中的粘液痕跡是來源于怪物的，但現在...

那些粘液正從老修女的手臂中不斷分泌而出。

“小心！”

在安青晝的呼喊中，突然間，傳來一聲怪異的齒輪聲音。

在正燃燒著的仿生人的身后，一扇門突然打開；緊隨而至的是灌滿走廊的...

水。

是最純凈的水源，就如同那天他和安青晝在沼澤地時彎下腰時候的感受一般；那水快速擁擠進廊道里來。

研究院為了防止起火的...消防裝置嗎？

姜羽感覺事情不算太妙。

他死死盯住那正在燃燒的仿生人，扭動的空氣中，見到對方正不斷抽搐著；它金屬的骨架顯露而出，詭異的地方在于...

那些深藍色的毛發卻并沒有被火焰附著...

甚至，它們就如同不會燃燒的蒲公英般，正在流動的火中搖晃著。

“滋...”

隨后，那水撞到它的身上，一股濃厚的水霧便迅速膨脹開來。

“...嘁...”

幾人連忙后退；水如同惡魔一般拖拽著它們的雙腿，蒸騰的熱氣則讓兩人幾乎看不見任何事物。

然后...

“...”

一陣聲帶嘶啞的聲音；姜羽回過頭去，看見安青晝的胸口綻出一抹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