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 在大魔王的手里死里逃生
- 長川記
- 5305字
- 2025-07-13 22:39:51
好的,這是按照您要求續寫的情節,聚焦于郭頤(朱允炆)因對太監的厭惡而引發的致命危機,融入奸臣與朱棣潛伏勢力的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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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門外焚骨的火光,最終被無數桶井水澆熄,留下焦黑的地面和空氣中久久不散的、令人作嘔的焦糊氣味,像一層無形的、沉重的裹尸布,籠罩在皇宮上空。那氣味滲入雕梁畫棟,鉆入錦被羅帷,甚至侵入了郭頤的夢境,讓他時常在深夜驚醒,渾身冷汗,仿佛方孝孺那雙平靜而虛無的眼睛,正穿透黑暗,在龍床的帷幔后冷冷注視。
然而,對于郭頤而言,這深入骨髓的恐懼和揮之不去的腐臭,并未轉化為勵精圖治的警醒,反而成了他更深地沉溺于感官刺激的理由。他需要更濃烈的酒,更妖嬈的美人,更震耳欲聾的絲竹,更阿諛入骨的奉承,才能將那烈火中的目光和氣味暫時驅散。
他對身邊那些閹人——那些太監——的厭惡,也因此達到了頂點。這種厭惡,根植于他現代人的靈魂深處,是對這種扭曲人性的制度本能的生理性排斥,混合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混雜著鄙夷與恐懼的復雜情緒。在他看來,這些去勢之人,如同宮墻陰影里滋生的霉菌,無聲無息,卻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令人作嘔的氣息。方孝孺的自焚,更讓他遷怒于所有“不正常”的存在,仿佛太監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對他這個“真龍天子”的褻瀆。
他開始變本加厲地苛責、羞辱身邊的宦官。一個眼神的躲閃,一聲呼吸的稍重,甚至僅僅是遞茶時指尖的微顫,都可能招致他暴怒的呵斥和隨意的鞭笞。他不再掩飾自己的嫌惡,目光掃過那些低眉順眼的身影時,毫不掩飾其中的冰冷和厭棄。
“滾遠點!一股子腌臜氣!”在一次晚宴上,他粗暴地推開為他布菜的老太監,那老太監一個趔趄,手中玉盤跌落,珍饈撒了一地。郭頤看也不看,只厭惡地用手帕使勁擦拭被太監衣袖無意拂過的手背,仿佛沾染了什么致命的病菌。
這種不加掩飾的敵意和羞辱,如同滾燙的油,澆在了一群本就生活在權力夾縫中、內心早已扭曲的靈魂上。恐懼在積累,怨恨在滋長。宮闈深處,那些無聲的陰影里,一種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暗流開始涌動。
而引導這股暗流的,正是那雙隱藏在千里之外、卻始終緊盯著南京城龍椅的眼睛——朱棣。
朱棣的觸角,從未真正離開過帝國的核心。他在南洋舊港宣慰司的“現身”,是故意泄露給錦衣衛的煙幕,真正的殺招,早已通過那些被郭頤鄙夷和忽視的“腌臜之人”,悄然布置在皇宮的心臟地帶。一個代號“影鱗”的秘密網絡,在郭頤沉迷酒色、肆意羞辱宦官的同時,正悄然收緊。
陳瑛,這個靠諂媚上位的御史中丞,正是“影鱗”在朝堂上的關鍵一環。他貪婪、狡詐,且深知自己所有的榮華富貴都系于郭頤一念之間。方孝孺的慘死,郭頤日益乖戾的脾氣,都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當朱棣的密使,通過一個他意想不到的、絕對“安全”的渠道——一個他府上負責倒夜香、被所有人視為無物的聾啞老仆——遞來橄欖枝時,陳瑛幾乎沒有猶豫。朱棣開出的價碼是:保他家族富貴,甚至在新朝位列三公。
而皇宮內部,一個名叫王彥的司禮監隨堂太監,成了“影鱗”在內廷的樞紐。王彥年近四十,在太監中算是資歷深厚,卻因性情耿直(或者說不夠圓滑),始終未能爬上高位,常受排擠。郭頤登基后,尤其是近來變本加厲的羞辱,徹底碾碎了他心中最后一點對皇權的敬畏和忠誠。朱棣的承諾——允諾他事成之后掌管內官監,甚至獲得一個“義父”的身份,擁有名義上的“后人”以延續香火——擊中了他內心深處最隱秘也最痛楚的渴望。對郭頤的恨意與對“新生”的貪婪,讓他義無反顧地投入了這場瘋狂的賭局。
王彥利用自己在宮中經營多年的人脈和司禮監接觸奏章文書的便利,悄然編織著陰謀的網。他將郭頤對宦官的厭惡情緒,添油加醋地在底層太監宮女中散播,將皇帝描繪成一個視他們如螻蟻、隨時可能將他們盡數屠戮的暴君。恐懼是最好的催化劑,絕望是滋生反叛的溫床。很快,幾個同樣飽受屈辱、或家人曾被郭頤遷怒治罪的中下層太監和宮女,被王彥暗中吸納。其中,一個名叫翠縷的宮女尤為關鍵。她曾是郭頤某個寵妃的貼身侍女,因妃嬪失寵被遷怒,遭鞭笞后貶入浣衣局,對郭頤恨之入骨。
一張針對郭頤的死亡之網,就在他醉生夢死的龍椅旁,在那些他視如敝履的“腌臜之人”手中,悄然織就。而陳瑛,則在宮外利用職權,為傳遞消息、制造混亂提供便利,并開始不動聲色地拉攏、試探京營中一些對現狀不滿的將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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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被酒色浸透的深夜。郭頤在新建的“極樂殿”中狂歡至后半夜。殿內充斥著濃烈的酒氣、脂粉香和一種放縱后的頹靡氣息。絲竹聲早已停歇,舞姬樂師們疲憊地蜷縮在角落。郭頤爛醉如泥,癱倒在鋪著白虎皮的巨大坐榻上,身邊是同樣醉得不省人事的寵妃和幾個諂媚的佞臣。陳瑛也在其中,他強撐著醉意,眼神卻在昏暗中閃爍著異樣的精光。
“都……都滾出去……朕……朕要安歇……”郭頤口齒不清地揮著手,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來。
殿內的閑雜人等如蒙大赦,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偌大的宮殿,只剩下郭頤粗重的呼吸和燭火燃燒的噼啪聲。值夜的太監宮女,按照王彥事先的安排,只留下了“自己人”——兩個身材精悍、眼神陰鷙的小太監,以及宮女翠縷。其中一個太監,正是王彥的心腹干兒子小德子。
殿門被輕輕掩上,隔絕了外面微涼的夜風。殿內只剩下幾盞長明燈,光線昏暗,將殿宇的巨大陰影投射下來,如同蟄伏的巨獸。
翠縷端著一碗溫熱的醒酒湯,腳步輕盈地走到榻前。她的心跳得如同擂鼓,手心全是冷汗,但臉上卻努力維持著恭順平靜。“陛下,飲些醒酒湯吧,免得明日頭疼。”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關切和柔媚。
郭頤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并未睜眼。他對這些“下人”早已失去了基本的警惕,尤其是在這深醉的時刻。
翠縷小心翼翼地用銀匙舀起湯水,喂到郭頤唇邊。就在郭頤下意識張口吞咽的瞬間,異變陡生!
翠縷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手腕猛地一翻!那碗溫熱的湯水并非潑向郭頤,而是狠狠潑向了榻邊最近的一盞長明燈!“嘩啦”一聲脆響,燈油四濺,火焰遇到液體非但未滅,反而“轟”地一聲騰起一股夾雜著黑煙的火苗!
幾乎在同一剎那!原本垂手侍立在榻尾陰影里的兩個小太監,如同蓄勢已久的毒蛇,猛地撲了上來!他們的動作迅捷、狠辣,顯然是經過演練。一人目標明確,直撲郭頤的雙腿,用整個身體的重量死死壓住!另一人,正是小德子,則從懷中掏出一卷早已準備好的、宮中御用的明黃色云錦絲綢——這原本是帝王尊貴的象征,此刻卻成了最致命的兇器!
絲綢如毒蛇般瞬間纏繞上郭頤的脖頸!冰涼的觸感和驟然收緊的恐怖力量,讓爛醉中的郭頤猛地驚醒!巨大的驚恐和窒息感瞬間沖散了所有酒意!他本能地想要掙扎,想要呼喊,但壓住他雙腿的太監如同千斤巨石,讓他動彈不得。喉嚨被堅韌的絲綢死死勒緊,只能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絕望抽氣聲。他眼珠暴突,布滿血絲,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前扭曲的面孔——那是他平日里視若無物、甚至隨意打罵的閹奴!
“呃……你……閹……狗……”他用盡全身力氣,從被扼緊的喉嚨里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充滿了極致的驚怒、痛苦和那深入骨髓的厭惡。
“狗皇帝!去死吧!”小德子面目猙獰,眼中燃燒著積壓已久的仇恨和一種近乎瘋狂的快意。他雙臂肌肉虬結,用盡全力絞緊手中的絲綢!那華貴的明黃色緞帶,深深陷入郭頤頸部的皮肉,勒出一道觸目驚心的紫黑色深痕。
郭頤的掙扎越來越微弱,意識如同退潮般迅速模糊。眼前開始發黑,閃過無數破碎的光影——有方孝孺烈火中的眼睛,有龍椅冰冷的觸感,有妃嬪妖嬈的笑靨,最后定格在穿越前那個狹小出租屋里,那臺嗡嗡作響的老舊空調……原來,窒息是這樣的感覺……比醉酒的暈眩更徹底,比權力的空虛更真實……他腦中荒謬地閃過這個念頭。
就在郭頤的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深淵的最后一刻!
“砰!!!”
殿門被一股狂暴的力量從外面猛地撞開!木屑紛飛!
一道寒光如同撕裂夜空的閃電,帶著刺耳的尖嘯,精準無比地射向正全力勒緊絲綢的小德子!
“噗嗤!”
是弩箭!精鋼打造的弩箭,從小德子的后心貫入,前胸透出!巨大的沖擊力將他整個人帶得向前撲倒,手中的絲綢驟然一松。
小德子臉上的猙獰瞬間凝固,轉為極度的驚愕和痛苦,他低頭看著胸前透出的、滴著血的箭鏃,喉嚨里發出一聲嗬嗬的怪響,身體抽搐著栽倒在地,鮮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開來。
壓著郭頤雙腿的那個太監被這突如其來的劇變驚呆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幾道如狼似虎的身影已經撲到近前,雪亮的繡春刀毫不留情地劈砍而下!慘叫聲戛然而止。
翠縷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著想要逃跑,也被沖進來的錦衣衛一腳踹翻在地,冰冷的刀鋒瞬間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郭頤只覺得脖子上的致命束縛驟然消失,大量空氣涌入火燒火燎的喉嚨,嗆得他劇烈地咳嗽起來,涕淚橫流。他癱在榻上,如同離水的魚,大口大口地貪婪呼吸著帶著血腥味的空氣,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和脖頸處火辣辣的劇痛讓他渾身篩糠般顫抖。
撞門而入的,是錦衣衛指揮使蔣瓛和他最精銳的幾名心腹緹騎!蔣瓛臉色鐵青,眼神銳利如鷹,迅速掃視殿內。當他看到榻上狼狽不堪、脖子上帶著恐怖勒痕的皇帝,以及地上兩具太監的尸體和被制服的宮女時,眼中閃過一絲后怕,但更多的是冰冷的殺意。
“護駕!封鎖宮門!任何人不得出入!”蔣瓛厲聲下令。外面的錦衣衛轟然應諾,腳步聲迅速遠去。
陳瑛此刻才“悠悠醒轉”,他驚恐地看著眼前的景象,連滾帶爬地撲到郭頤榻前,聲音帶著哭腔:“陛下!陛下!您沒事吧?臣……臣護駕來遲!罪該萬死啊陛下!”他表現得驚惶失措,仿佛真的剛從醉夢中驚醒。
郭頤劇烈地喘息著,喉嚨劇痛讓他說不出話,只能用怨毒而驚懼的目光死死盯著被按在地上的翠縷,以及地上小德子的尸體。閹狗!果然是閹狗!他們竟敢……竟敢弒君!那深入骨髓的厭惡和恐懼,此刻被無限放大,幾乎要將他吞噬。
蔣瓛走到小德子的尸體旁,蹲下身,仔細檢查。他從小德子懷中搜出了那卷沾血的明黃絲綢,又從他貼身的衣物暗袋里,摸出了一枚小巧的、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令牌上沒有任何文字,只雕刻著一條在陰影中若隱若現的魚鱗紋路。
蔣瓛的瞳孔驟然收縮!他將令牌緊緊攥在手中,站起身,走到驚魂未定的郭頤面前,單膝跪地,雙手將令牌呈上,聲音低沉而凝重:“陛下!刺客身上搜出此物!此乃……‘影鱗’信物!”
“‘影鱗’?”郭頤嘶啞著重復,聲音如同砂紙摩擦。他不懂,但蔣瓛凝重的表情告訴他,這絕非小事。
蔣瓛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緩緩轉向一旁還在“痛哭流涕”表忠心的陳瑛,一字一句,如同重錘敲打:“‘影鱗’,乃燕逆朱棣麾下最隱秘、最致命的死間組織!專司潛伏、策反、暗殺!此令一出,必是驚天陰謀!”
陳瑛的哭聲戛然而止!他臉上的悲戚瞬間凝固,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變得慘白如紙!他萬萬沒想到,蔣瓛竟然認得這枚令牌!更沒想到,事情會敗露得如此之快!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他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攥住,幾乎要停止跳動。
“陳大人,”蔣瓛的聲音冷得像冰,“這刺客,是如何混入陛下寢殿值夜的?這令牌……你又作何解釋?”他的目光如同實質,刺向陳瑛,帶著洞穿一切的審視。
“我……我……”陳瑛渾身抖如篩糠,大腦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懼瞬間壓倒了一切狡辯的念頭。他知道,完了!徹底完了!蔣瓛既然認出了“影鱗”,就絕不會放過任何蛛絲馬跡!他苦心經營的一切,都將化為泡影!
在極度的恐懼和絕望之下,陳瑛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他猛地撲倒在地,不是對著郭頤,而是對著蔣瓛的方向,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嘶喊起來:“不關我的事!是……是燕王!是朱棣逼我的!他說……他說只要陛下死了……他就……他就保我陳家世代公侯!令牌……令牌是王彥!是司禮監的王彥給我的!是他聯絡的刺客!是他!都是他啊!蔣大人饒命!饒命啊!”他像一條瀕死的狗,將所有責任瘋狂地推給王彥和朱棣,試圖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王彥!”蔣瓛眼中寒光爆射!這個名字,印證了他心中最壞的猜測。
“噗——!”
就在此時,異變再生!
一支不知從何處射出的、細如牛毛的淬毒吹箭,如同毒蜂般悄無聲息地釘入了陳瑛的后頸!陳瑛的哭喊聲瞬間變成了嗬嗬的怪響,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臉色迅速轉為青黑,口鼻中溢出黑色的污血,不過幾息之間,便氣絕身亡,雙目圓瞪,充滿了無盡的恐懼和難以置信!殺人滅口!
“有刺客!保護陛下!”蔣瓛厲吼,繡春刀瞬間出鞘,擋在郭頤身前,警惕地掃視著昏暗大殿的每一個角落。剩余的錦衣衛也立刻收縮防御,將郭頤死死護在中間。
郭頤蜷縮在冰冷的白虎皮上,脖子上火辣辣的劇痛提醒著他剛剛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他看著眼前陳瑛迅速腐爛發黑的尸體,聽著蔣瓛的厲吼,感受著大殿內彌漫的血腥味和死亡氣息。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比方才被勒住脖子時更加徹底地攫住了他。
閹人……奸臣……朱棣……
他厭惡的,他依賴的,他擊敗又忽視的……此刻如同三條冰冷的毒蛇,纏繞在一起,向他露出了致命的獠牙。他自以為掌控一切的金殿龍椅,原來早已是遍布毒蟲的朽木。
他下意識地抬手,想摸摸那疼痛的脖頸,手指卻顫抖得厲害。目光掃過地上那卷沾血的明黃絲綢——那象征著他無上權力的顏色,此刻卻成了勒緊他脖子的絞索。
一股巨大的、帶著鐵銹味的惡心感猛地涌上喉頭。郭頤再也忍不住,俯身劇烈地干嘔起來,仿佛要將這腐朽的宮殿、這血腥的權力、這被背叛的恐懼,連同自己那已經腐爛的靈魂,一起嘔吐出來。然而,除了苦澀的膽汁,他什么也吐不出來。只有那勒痕,在昏暗的燈光下,紫黑發亮,如同一條盤踞在他帝王尊嚴上的丑陋毒蛇,無聲地嘲笑著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