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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敞開肚皮吃,叔這里饅頭管夠

等到了晌午。

新鮮出爐的白面饅頭,在蒸籠里呼呼冒著熱氣。

附近幾個大廠職工,及街道群眾也陸陸續(xù)續(xù)過來打飯。

很快就在大堂排起了長龍。

因為這邊的伙食,味道比廠食堂的好,分量比廠食堂的足。

這時,最后一屜饅頭剛好出籠。

窗口那邊。

兩個專門負責打飯的阿姨,已經(jīng)開始忙活起來。

后廚里幾位師傅卻是忙里偷閑,圍成一桌下著象棋。

高小燕揉了一上午的面。

兩條胳臂酸的不行,抬起來都費勁。

卻還是跟往常那樣,恭敬的給師父沏了熱茶送來。

“小燕,等轉(zhuǎn)正了,是不是要請大家吃個飯?”

后廚的劉師傅,三十歲出頭。

長的五大三粗的。

這時正自顧自擺著棋盤,轉(zhuǎn)頭對小燕打趣。

這后廚里,紅案師傅,白案師傅,各自負責一頭。

關系還是很融洽的。

沒有那些狗屁倒灶的事。

劉建設也帶了兩個徒弟,只不過都是憨直的老爺們。

平時煙酒孝敬雖然不少。

但要說端茶遞水,噓寒問暖,自然比不了小燕。

“等小燕轉(zhuǎn)正,我這個當師父的請客,就在咱食堂,一準都是硬菜!”

褚衛(wèi)國抓了把瓜子,擱在老劉的棋盤上。

拍著胸脯囔囔。

高小燕家里是個什么光景?

母親中風,常年癱瘓在床。

父親早些年跟人動手,失手打斷了對方一條腿,被判了三年。

家里還有兩個弟弟在讀書。

一家人都指著她這點工資過日子。

“嘻嘻…”

高小燕傻樂。

知道師父這是在替自己解圍。

嘴上雖沒說什么,心里卻是熱乎的。

忙提著水壺,挨個給幾位大師傅倒茶。

“來來來,再殺一盤。”

劉建設這會也反應過來了。

忙岔開話題,指著棋盤囔囔。

就在這時,打飯的阿姨突然從這邊喊了起來:“褚?guī)煾担饷嬗腥苏遥 ?

褚衛(wèi)國聞聲,撇下手里的象棋。

從兜里掏出香煙,遞給劉師傅一根。

隨即起身出了廚房,穿過大堂,徑直朝大門走去。

等到了正門口。

遠遠的就看見,一個穿著藍色解放裝的單瘦女人。

懷里抱著個娃,手上還牽著一個。

正站在臺階下吹冷風呢。

“嫂子,咋不進去?”

此時褚衛(wèi)國的腦子里當即蹦出個名字來。

這聲嫂子也是脫口而出。

當初追劇的時候,梁拉娣的形象可是根深蒂固。

“兩句話的事,就不進去添麻煩了…”

“免得別人說閑話。”

梁拉娣也不是那種扭捏的性子,索性就直說了。

“秀,想叔叔沒?”

褚衛(wèi)國朝梁拉娣懷里的小姑娘伸手,作勢要抱。

“路上不還一直念叨你褚叔叔嘛…”

“見著面又不喊人啦?”

梁拉娣沒好氣的掐著自家姑娘的小臉蛋。

“褚叔叔…”

小姑娘有點害羞,喊完人又把腦袋埋進母親懷里。

“我要喝水!”

一直站在母親身側(cè)的二毛,突然喊了一嗓子。

他一路跟著母親從機修廠來二食堂,中途換了好幾趟車。

這會嗓子眼早冒煙了。

“瞧把咱二毛渴的,鞋咋還破洞了?”

褚衛(wèi)國彎下腰,一把將二毛抱了起來。

不由分說就往食堂里走。

原身學藝那會,師兄和嫂子待他可不薄。

隔三差五的叫去家里蹭飯。

兩年前,師兄病故。

嫂子獨自撫養(yǎng)四個孩子,日子過的也不寬裕。

好在原身是個知恩圖報的。

隔三差五的,都會送點米面糧油過去。

為此招了不少閑言碎語。

這也是梁拉娣不愿進去的原因。

“小褚,你等等…”

梁拉娣還待猶豫。

可二毛都被抱進去了,她在外頭杵著也不是個事。

人家該說閑話照樣得說。

索性也跟著進去了。

此時大堂里。

烏泱泱的干飯大軍,說是座無虛席一點都沒夸張。

褚衛(wèi)國抱著二毛走到打飯窗口。

敲了敲玻璃。

沖阿姨笑道:“每樣來一份,再給我整六個白面饅頭!”

“喲,拉娣妹子來了啊~”

負責打飯的趙芳,顯然是認識梁拉娣的。

畢竟她男人在世時,在食堂人緣挺好。

梁拉娣以前也經(jīng)常過來。

“來這邊辦點事,二毛這孩子口渴,非鬧著要進來找水喝。”梁拉娣忙解釋。

她是個外剛內(nèi)柔的性子。

平時看著張牙舞爪,其實都是為了護住幾個孩子。

“二毛這孩子機靈,長大了肯定有出息。”

趙芳趁沒人注意。

偷摸往二毛手里塞了個煮雞蛋。

并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二毛這孩子機靈,趕緊把雞蛋藏進棉衣口袋。

很是乖巧的點了點頭。

這時候靠墻的一張桌子,正好騰出位置來。

“那邊有空位,咱邊吃邊聊。”

褚衛(wèi)國伸手一指,抱著二毛過去占座。

梁拉娣好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坐穩(wěn)啦,叔叔給你拿吃的去。”

褚衛(wèi)國將二毛放在凳子上。

揉著小家伙的腦袋叮囑。

旁人不知道的,還當他倆是父子呢。

“我要喝水。”

二毛仰著頭,啞著嗓子囔囔。

這會嘴唇都干的掉皮了。

“得嘞!”

前世褚衛(wèi)國也有個兒子,跟二毛差不多大。

只不過被家里寵壞了,整天就知道哭鼻子…

不一會。

褚衛(wèi)國將打好的飯菜端上桌。

一盤水芹菜炒香干。

一碗麻婆豆腐。

外加一份肉末粉條。

他擔心六個饅頭不夠吃,又多拿了兩個。

用碟子堆的高高的。

“敞開肚皮吃。”

“到了褚叔叔這,別的不說,饅頭肯定管夠!”

褚衛(wèi)國說著話,就把兩個白花花的大饅頭塞到孩子手里。

這年頭,一般家庭誰敢說饅頭管夠?

但是褚衛(wèi)國壓根不在乎。

這個月的供應糧應該還夠嚯嚯一陣子。

“小褚…”

梁拉娣抱著奶聲奶氣的秀兒,側(cè)身坐在凳子上。

看著一大桌的菜,不知該怎么開口。

“有啥事就直說。”

“我這人你還不知道嘛,說話不喜歡繞彎子。”

褚衛(wèi)國抓起饅頭咬了一大口。

吃的腮幫子鼓鼓的,聲音聽著有些含糊不清。

忙了一個上午,也是真餓了。

“你最近要是手頭上寬裕,能不能借嫂子點錢?”

“大毛眼瞅著要上小學了…”

梁拉娣的聲音低的幾不可聞。

要不是債主逼的急,堵著門罵街,實在躲不過去了。

她也不會把工資全拿去還賬。

弄得連孩子的學費都湊不出來…

“這些夠不夠?”

褚衛(wèi)國毫不遲疑,咬著半個饅頭,從兜里掏出一沓錢票。

零零散散的,湊了五塊六毛錢。

外加幾斤糧票。

身上帶的就這么些,剩下都在家里放著呢。

“用不了這么多…”

梁拉娣看著這些錢票,沒好意思伸手。

她是想借錢不假,可不是來打秋風的…

誰沒事在身上揣這么多錢?

萬一弄丟了,那可是大半個月的口糧啊~

“拿著吧,我一個人也花不了多少。”

褚衛(wèi)國說著,把錢塞進秀兒衣兜里。

他就是單純覺得,梁拉娣這女人靠譜。

為了給孩子弄口吃的,敢跟一群男人拼酒斗狠,耍嘴皮子。

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卻從不含糊!

“…”

梁拉娣抽了抽鼻子,眼眶有點紅。

丈夫去世后,她孤兒寡母的沒少被人欺負。

當年跟著丈夫一塊學藝的幾個兄弟,也就小褚是個有心的。

其余那些,不提也罷…

“家里還好吧?”

褚衛(wèi)國見不得女人哭,翻遍所有口袋也沒找出一張紙。

索性把搭在肩上的毛巾遞了過去。

“都挺好的。”

梁拉娣向來是報喜不報憂。

她在機修廠受的那些刁難,說出來只會給小褚添堵。

“喝點?”

褚衛(wèi)國知道梁拉娣好喝酒。

讓小燕去后廚,將他那瓶珍藏的西鳳酒拿了來。

“別倒多了,意思下就好…”

說起喝酒,梁拉娣倒是不慫。

眼瞅著大毛的學費有了著落,心口的石頭也算落地了。

下酒菜都是現(xiàn)成的,小酌兩口也不礙事。

“上回跟你說的,丁大夫那事,考慮的怎么樣了?”

兩口白酒下肚,梁拉娣的話匣子算是打開了。

機修廠醫(yī)務室新來的丁大夫,人長的水靈,又有學問。

梁拉娣便想從中撮合,有棗沒棗先摟兩桿子再說。

“我這一天天忙的,哪有時間想這事…”

褚衛(wèi)國聽著話頭不對,就想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現(xiàn)下社會風氣,搞對象可是個很嚴肅的事。

誰要是敢始亂終棄,流氓罪可不是鬧著玩的…

“嫂子替你做主了。”

“下個月六號廠里放假,我領你過去瞅瞅,先見個面再說。”

梁拉娣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用手絹把剩下的饅頭包了起來。

她想省著點,帶回去給大毛跟三毛吃。

“那行,聽嫂子安排。”

褚衛(wèi)國心知擰不過她,只能先答應下來。

等回過味來再琢磨,機修廠的丁大夫,不會是丁秋楠吧?

“說好了,下個月六號。”

“你要不露面,我可帶著二毛上你家堵門去。”

說是寡婦,實際梁拉娣也才二十六七。

只不過這年代,女人結(jié)婚普遍比較早罷了。

“秀是不是快過生了?”

褚衛(wèi)國趕緊找了個話頭。

再這么聊下去,他跟那個丁大夫就該原地結(jié)婚了…

“早著呢,得下個月底。”

梁拉娣正愁這事呢。

按說閨女過生,總要弄桌好菜才像樣。

可家里現(xiàn)在欠著一屁股賬,哪有那個閑錢。

到時煮碗長壽面就當慶祝了。

“回頭我請個假,給秀兒整幾個硬菜。”褚衛(wèi)國抿著酒。

“我要吃大肘子!”

二毛高舉著雙手歡呼。

“大肘子…”

秀兒奶聲奶氣的接茬。

見哥哥高興,也跟著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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