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般嫣然一笑，道：“你可真是個呆子，中原一點紅早就走了，你去哪里殺他？”

聞錚沉聲道：“我要找他，自然有我的辦法?！?

般般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出了實話。

“好吧，其實我是打不過一點紅的，就算加上林詩音也不行，是他饒了我一命，你就不要殺他了?！?

聞錚挑了下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憐花寶鑒雖然是武林至寶不假，林詩音畢竟沒學幾天，還起不到太大作用。

般般一邊將頭發纏在手指上，一邊看向低頭道：“他傷的雖然重，但我卻要死在他的劍下了?！?

聞錚從懷里找出一包藥粉，仔仔細細地涂在般般的傷口上。

“那你怎么不僅活著，還把憐花寶鑒帶回來了。”

般般有點驕傲地揚起臉蛋，“因為我告訴他，要從我手中搶走憐花寶鑒，除非殺了我?！?

聞錚心里沉甸甸的，抬手拍了一下她高昂的腦袋。

他知道，雖然般般說的輕松，但一定是冒了極大風險的。

般般繼續道：“上次我都沒有殺他，這次他當然不能殺我啦！”

“你有沒有想過，他本來也不想殺你？”

般般怔了一下，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嗯？”

聞錚摸摸她的頭，“你上次為什么不殺他？”

般般啞然，過了半晌，才道：“我……我不想殺他?！?

“為什么？”

“我……我不知道?！?

聞錚輕聲說：“或許是因為他是你的師兄，你們是親人?！?

般般立刻否認，“可我手上已經死過好幾個師兄弟了！”

聞錚笑著看了一眼炸毛的少女，換了個話題。

“下次不要為我冒險，知道嗎？”

般般有點不開心，她咬了一下嘴唇，輕聲說。

“你不喜歡這個禮物嗎？你那天晚上明明說了，你想要武功秘籍的。”

聞錚心中一暖，有人掛念著你，為你考慮，是很幸運的事。

“我很喜歡?！?

憐花寶鑒記載了王憐花一生所學，不但有他的武功心法，也記載著他的下毒術、易容術、苗人放蠱、波斯傳來的攝心術……種種精妙由不得人不心動。

更何況，如今金錢幫如日中天，若讓憐花寶鑒落到上官金虹手里，金錢幫能控住的就不止是十三個行省的江湖了。

金錢幫的勢力，將擴展到一個不可想象的地步。

看著聞錚的眼睛，般般有點不好意思，卻還要佯裝無事。

“既然喜歡，還不快謝謝我。”

聞錚笑道：“多謝你，真是幫了大忙了。”

“不過，下次不許冒險了知道嗎？”

“為什么，你不是需要這個嗎？”

聞錚道：“我要什么，會自己去拿。”

——吱呀。

李尋歡和林詩音自客房回到了大堂。

兩人眼中都有淚意，卻都在笑。

那是一種悲傷卻輕松的笑。

林詩音道：“般般姑娘，多謝你?！?

李尋歡也道：“我也要多謝姑娘?！?

般般冷哼一聲，卻又有些關心的對林詩音說：“外面很危險，一定要多做些準備，要不你多練兩年憐花寶鑒再出門吧?！?

林詩音笑了，笑的很輕快，甚至有些調皮。

“小姑娘就不要為大人操心啦。”

“哼！”

林詩音又對聞錚道，“聞公子……”

她眼神復雜，眼前這個少年，廢了她的孩子，殺了她的丈夫，殺了她的義妹。

但是她絲毫也不能怪聞錚，林詩音閉上眼，想起為林仙兒送別時，刑場上那些痛哭的人。

林詩音道：“想必你一定知道憐花公子?！?

聞錚道：“當然知道，王憐花乃是武林中獨一無二的才子，文武雙全，驚才絕艷，所學之雜，涉獵之廣，武林中還沒有第二個人能比得上。”

不過，也因為他見獵心喜，什么都要學一點，所以武功才不能登峰造極，否則以他的聰明才智，又怎會屢次敗在沈浪手下。

李尋歡道：“他出海歸隱前，將憐花寶鑒托付予我，讓我幫他找一個天資心性俱好的弟子，然而武林風波頻起，我和詩音都覺得，托付給你更好?！?

林仙兒死前的話激起了無數貪欲，無數人因這本憐花寶鑒喪命，金錢幫勢大，似乎只有聞錚才能保下這寶鑒。

林詩音道：“聞公子，我與尋歡就將憐花寶鑒托付予你了。”

聞錚沉聲道：“必不負所托?！?

……

這是一間很大的屋子。

屋子里沒有任何裝飾，哪怕是一張字畫，或者一個花瓶。

這里只有兩樣家具，一個是床。

因為人不得不睡覺。

一個是桌子，處理公務的桌子。

桌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賬冊、卷宗。

一個人正站在桌子前翻閱著，不時用朱紅的筆在卷宗上勾劃、批改，嘴里偶爾會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近來金錢幫擴張很快，事務繁多，他不得不宵衣旰食，夜以繼日地處理這海量的卷宗。

他非但不覺得疲累，心中只有滿足。

他恨不得金錢幫的版圖更大些，事務更多些，多到將他淹沒才好！

他是站著的。

因為這里除了必要的床和桌子，連一張椅子都沒有。

他認為一個人只要坐下來，就會令自己的精神松弛，也就容易造成錯誤。

他的精神永不松弛。

他永無錯誤。

他從未失敗。

這人自然就是上官金虹。

江湖中聲名最響，勢力最大，財力也最雄厚的“金錢幫”幫主，住所竟如此粗陋，生活竟如此簡樸。

這簡直是誰也無法想象的事。

因為金錢在他眼中只不過是種工具，女人也是工具。

世上所有的享受在他眼中都是種工具，他完全不屑一顧。

他唯一的愛好就是權力。

權力，除了權力外，再也沒有別的。

他為權力而生，甚至也可以為權力而死。

門開了，有人抬腳走進來，站在了他背后。

這人的身子站得更直、更挺，就像是槍桿。

他就這樣站著，也不知站了多久，連一根手指都沒有動過。

也不知從哪里飛來一只蚊子，在他眼前飛來飛去，打著轉。

他眼睛連瞬都未瞬。

蚊子停留在他鼻尖上，開始吸血。

他還是不動。

他整個人似是一柄刀，既不知痛癢，也不知哀樂。

除了殺人，除了上官金虹，他的生命沒有任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