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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千百刀兵避太傅,并列三君陳仲舉

主將臨陣脫逃,影響如何?

自然是士氣低迷、軍心潰散,就算原本尚有抵抗之力,接下來也會變成一邊倒的局面。

這是一個啟蒙稚童都明白的道理,竇武自是亦然。

只是,他卻從未想到,自己卻會親自經(jīng)歷一遍如此景象。

靠著胡騰、張敞等人的拼死抵抗,他雖是得以安全逃到了步校營地之中,可一眾府衛(wèi)卻徹底淪為了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敢有任何頑抗者,立刻便會斃命利刃之下。

目睹一個個熟悉的面孔或是活捉被縛或是死于非命,竇武只感覺欲哭無淚。

竇靖同樣如此,這些府衛(wèi)當(dāng)中有許多是他親朋故交,此刻眼見如此慘象,可謂恨得咬牙切齒,手持長戟,憤憤道:

“兄長,這些宦豎閹黨行事竟如此張狂,我們何不移開拒馬,出營與他們廝殺?

我看他們方才兩營騎兵,不過一千五百人而已,兵力還不如我們,勝敗猶未可知。”

竇武聞言,卻是神情凝重的搖了搖頭。

事態(tài)到了這一步,劉宏所展現(xiàn)出的手段、果決已經(jīng)遠(yuǎn)超他的預(yù)料了,根本不敢再有任何大意。

哪怕理智告訴自己按照時間推算,劉宏的其余兵力如今正在趕來的路上,可他還是下意識覺得保不齊就在鄰近街巷設(shè)伏,心中惶恐難安。

簡單說,他怕了。

他開始真正覺得自己會輸了,不僅會輸,而且還要死了。

他感覺自己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盡力茍活,等待司隸校尉的援兵,等待門生故吏的救援,等待滿朝公卿的聲援。

“即便是天子,也不可能和天下所有人為敵,我們只要耐心去等。”

只是,再如何掩飾,他的聲音卻還是無法做到從前那般自信從容,聽上去反而感覺垂垂老矣,似風(fēng)中殘燭。

哪怕竇武的確已過花甲之年。

……

日出東方,天明入辰,雄雞報曉,晨鐘解禁,朝食炊煙。

這本該是繁華的雒陽城再尋常不過的景象,可是今日卻是明顯有些不同。

尤其是居住在臨近皇宮以及御道、銅駝街等地的百姓,此刻更是盡皆緊閉房門,不敢邁出一步。

濃重的血腥氣味,以及不時奔走的兵馬攪得所有人都人心惶惶。

對于那些掌握權(quán)勢之人而言,即便是再隱秘的消息傳達(dá)的也異常迅速。

天未亮?xí)r,司隸校尉朱?,太傅陳蕃等人就已經(jīng)得知了皇宮生亂,只是在得知了后續(xù)進(jìn)展之后,二人的反應(yīng)卻是天差地別。

得知張奐領(lǐng)兵圍困竇武,朱?便覺勢不妙,深感不安,竟是直接舍棄官職逃離京城,更遑論是派兵馳援竇武。

陳蕃身為太傅,雖有開府之權(quán),可手中卻并無兵權(quán),竇武與其商討剿除宦官一事也只是為了方便善后而已。

此番竇武于深夜興兵,也并未第一時間將計劃知會陳蕃。

可即便得知竇武被圍困于步校營地之中形勢危急之后,陳蕃卻還是依然領(lǐng)著府中幾十名屬官、門生前往。

無視了街邊死尸、血污,發(fā)須皆白的陳蕃甚至就連明晃晃的刀鋒劍刃亦是絲毫不懼,反倒是主動迎上前去。

太傅作為當(dāng)朝唯一上公,不僅位在三公之上,由于天子年幼更是時常出入禁中,教授天子課業(yè),再加上陳蕃本就是經(jīng)學(xué)著世的名士,此刻孤身迎著刀鋒上前,反倒令一眾甲士畏縮不已,一退再退。

如今已是日上三竿,步校營地更是被團(tuán)團(tuán)圍困,侯覽奉命把守外圍,眼見此處防線出現(xiàn)異常,急忙快步趕來。

眼見是太傅陳蕃孤身一人而已,他方才是松了一口氣。

如此老邁之身,根本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

“竇武老賊作亂,我等奉陛下詔令困賊于此,閑雜人等勿得靠近,太傅漠視禁令,莫非是要當(dāng)賊人同黨不成?”

卻不想,如此指摘卻非但沒有嚇退陳蕃,反倒令其更為慍怒:

“大將軍忠以為國,爾等宦人干政誤國,如何敢言老賊?如何敢言竇氏無道?”

話鋒似刀,氣勢逼人,侯覽一時竟不知要如何反駁。

陳蕃怒目圓睜,隨后更是指向人群之中少有的幾名羽林騎,言辭更甚:

“爾等領(lǐng)漢俸、食國祿,平日皆號為國羽翼,今日卻劍指公卿,殘害忠良,又與反賊有何異?”

須發(fā)皆張,陳蕃身骨雖弱,此刻卻如同一頭咆哮的猛虎,一步步踏入嚴(yán)防死守的軍陣之中,反倒卻無一人敢加害,皆是畏縮目送。

眼看著陳蕃已經(jīng)行之過半,很快就要直接走入步校營地之中,劉宏明白自己必須要行動了。

再坐視陳蕃如此,只怕自己這邊的士氣就要出大問題了。

“好!不愧是太傅,不愧為名列三君、不畏強(qiáng)御的陳仲舉!”

屏退了要求跟隨護(hù)衛(wèi)的曹節(jié)、蹇碩等人,劉宏孤身一人自甲士之中行出,語氣真誠,就像是學(xué)生在真摯為自己老師恭賀一般。

“一番言語,遠(yuǎn)勝千百刀兵之利。”

見到劉宏如此鎮(zhèn)定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陳蕃神情變得有些復(fù)雜,但很快卻又恢復(fù)成了慍怒之態(tài)。

今日的亂象,無論是是誰主導(dǎo),都逃不過一個錯字。

“陛下既非受宦人挾持,為何還要加害忠良?興造殺孽?”

“忠良?”

聞言,劉宏卻是久違的笑了出來,像是聽到了莫大的笑話:

“太傅所言可真是令朕不解,敢問先帝新棄天下,陵寢都尚未完工,竇武此人究竟有何功勞,兄弟父子一門分封三位列侯?”

“擅取掖庭宮婦,連日作樂飲宴,不過旬日之間花費便需數(shù)以億計,如此僭越悖逆之徒,這便是太傅口中的所謂忠良?”

“這……”

陳蕃自然清楚劉宏所言句句屬實,而若是旁人以此攻陷中傷竇武,他自然能夠以大義、官職相壓,讓人強(qiáng)行忽略到這些不值一提的小問題。

畢竟,光是解除黨錮一項功績,在他心中竇武就足夠冠以忠良之名。

可此刻,他面前之人不是別人,而是劉宏,群臣之君,漢室天子,當(dāng)今皇帝。

自己眼中這些所謂不值一提的小問題,實際上正是在耗費揮霍對方的基業(yè)資產(chǎn)。

而哪怕是他所熟讀的那些經(jīng)書道理,似乎也沒有能夠反駁劉宏的質(zhì)問的。

劉宏所行,不但合情,更是合理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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