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最先開口那兵丁索性把腰刀往地上一拄，斜睨著李巖，語氣帶著明顯的挑釁：“我說李先生，李軍師，您就省省力氣吧！咱是太子營的，歸小太保張爺管，您的手伸得未免太長了些吧？”

“太子營？”

李巖聞言，眉頭緊緊皺起。

太子營也稱孩兒軍或童子軍，起初全部由十五歲以下的少年組成，由于這些少年身形小，能鉆穴隙，在軍中擔(dān)任警戒、傳令、后勤輔助，有時也參與攻城。

但是隨著隊伍壯大，昔日的孩兒軍全都長大成人，如今都是二十多歲，精力正旺的小伙子，打仗的時候嗷嗷往前沖。

太子營的統(tǒng)帥是張鼐，位列劉宗敏、劉芳亮之后，但是，張鼐是李自成的干兒子，從十三歲就協(xié)助高夫人守老營，勇猛善戰(zhàn)，人稱小太保，也是李自成最信任的人。

正因如此，太子營獨立于五大營之外，是精銳中的精銳，平日里負(fù)責(zé)保護(hù)李自成的安全，不夸張地說，這支兵馬就是李自成的命根子。

那名兵丁見李巖臉色陰晴不定，更加得意，一邊伸手去抓那縮在角落的女子，一邊嗤笑道：“小太保說了，大戰(zhàn)之前，讓兄弟們松快松快，攢著力氣破城！軍師您要是看不慣，找小太保說理去，跟我們這些無名小卒較什么勁？您管得著嗎？”

另外兩個也湊上前，臉上堆著假笑：“就是嘛，軍師管的是運籌帷幄的大事兒，我們這些粗人，就這點小樂子，您高抬貴手唄？再說了，兄弟們跟著闖王出生入死，腦袋別褲腰帶上，明天還不知是死是活呢，臨了找點樂子，天經(jīng)地義！”

先前那人膽子更壯，干脆直接對同伴說：“別理他，咱們繼續(xù)！小太保給咱撐腰，怕啥？”

說著，竟真的又去拉扯那女子。

那女子嚇得尖叫一聲，拼命往角落縮。

李巖看著他們肆無忌憚的樣子，不由得怒火中燒。

“住手！”

那三名兵丁卻壓根不理他，兩人死死按住女子的四肢，另一個獰笑著，雙手抓住女子胸前殘破的衣襟，用力一撕！

刺啦一聲，布帛撕裂，露出里面的褻衣。

女子拼命扭動，卻無法掙脫，只能大聲嚎哭。

“我讓你們住手！”

李巖臉色鐵青，再次大喝，聲音因憤怒而嘶啞。

可那撕扯衣服的兵丁頭也不回，眼中只有獵物般的貪婪，雙手又伸向女子最后的褻衣。

李巖腦門一熱，就要沖上去。

“軍師！使不得啊！”

李巖身后的一名親兵見狀，急忙拉住他的胳膊，壓低聲音勸道：“他們是太子營的！明天就要決戰(zhàn)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您就當(dāng)沒看見吧！”

另一個親兵也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就在親兵勸阻的瞬間，那兵丁的手指已經(jīng)勾住了女子褻衣的系帶，猛地一扯！

女子上身徹底暴露在昏暗的油燈下，發(fā)出凄厲到變調(diào)的尖叫。

“畜生！”

李巖目眥欲裂，反手從身邊親兵的腰間抽出佩刀，沒有任何猶豫，朝著那個正俯身行兇兵丁的后心，狠狠捅了過去！

噗！

鋒利的刀刃瞬間穿破血肉，直沒刀柄！

那兵丁的動作驟然僵住，眼中貪婪的欲火瞬間消散。

他低下頭，看到一截染血的刀尖，正從自己胸前透出，溫?zé)岬孽r血迅速浸透了衣襟。

“呃……”

他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響，身體向前傾倒。

這一切發(fā)生的太快了，另外兩名兵丁還沒反應(yīng)過來。

等他們親眼看到同伴的尸體，臉上的獰笑隨即化為極度的恐懼！

“啊，殺……殺人了！”

“軍師殺人了！軍師殺人了！”

兩人終于反應(yīng)過來，連滾帶爬地就往帳外沖。

營帳內(nèi)，只剩下濃重的血腥味彌漫。

那女子呆坐在草鋪上，上身赤裸，臉上淚痕未干，卻已忘了哭泣，只是驚恐地看著李巖。

李巖將刀遞給身后的親兵，然后解開自己的大氅，披在女子身上。

“你走吧！”

女子哆哆嗦嗦站起身，看了看地上的尸體，又看了看李巖，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謝恩公救命！”

李巖揮了揮手：“快走！”

女子很想說點什么，但是嘴唇蠕動了許久，什么也沒說出來。

李巖對身后的親兵說道：“你們兩個，送她出去！”

“軍師，您……”

“別管我！”

李巖早已做好打算，既然得罪了張鼐，肯定沒好結(jié)果。

但是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義軍垮掉！

兩名親兵知道李巖的脾氣，不再糾結(jié)，各自抱拳行禮，然后帶著女子向營地外走去。

李巖心中暗道，與其等張鼐那個混球來找上門，不如先下手為強！

這件事的起因就是太子營軍紀(jì)渙散，即便自己剛剛的所作所為有越俎代庖之嫌，但是，總不能放任不管吧！

打定主意后，他邁開步子，直奔闖王大帳。

夜已深沉，但中軍大帳附近依舊燈火通明，戒備森嚴(yán)。

守衛(wèi)大帳的正是李自成麾下悍將郝?lián)u旗。

“站住！什么人？”

郝?lián)u旗帶著幾名親兵攔住去路，看清是李巖，語氣緩和了些：“軍師？這么晚了，闖王已經(jīng)休息了。”

李巖平復(fù)了一下心情，說道：“郝將軍，我有要事，必須立刻面見闖王！”

郝?lián)u旗見他神色凝重，不似作偽，皺眉問道：“有多重要？不能等到明日？”

李巖斬釘截鐵地回答：“非常重要！關(guān)乎我軍生死存亡！”

郝?lián)u旗面色冷峻，他知道這位軍師不是無的放矢之人，便道：“軍師稍候。”

說完轉(zhuǎn)身掀開厚重的帳簾，走了進(jìn)去。

不多時，郝?lián)u旗出來，側(cè)身讓開：“闖王讓你進(jìn)去。”

李巖深吸一口氣，大步走入帳內(nèi)。

大帳內(nèi)點著幾盞油燈，光線略顯昏暗。

李自成披著一件外袍坐在帥案后，臉上全是被吵醒的倦意。

“大半夜的，有什么事？”

李巖單膝跪地，抱拳道：“闖王！屬下深夜驚擾，罪該萬死！但事態(tài)緊急，軍紀(jì)敗壞至此，若再不整治，我軍危矣！”

李自成揉了揉惺忪睡眼，問道：“你說什么玩意？什么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