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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葬海劫鏈

沉淵深處并非虛無,而是無數被熔爐廢棄的“雜質”墳場。

兵骸之主的碎片在偽道劫氣中化為粉塵,腐淵骷髏與噬靈畸體拖著殘軀倉皇退入翻滾的灰霧,貪婪而恐懼的意念如跗骨之蛆在霧中窺伺。沉淵的死寂重新籠罩,但這死寂之下,是無數被驚動、被偽道初生氣息吸引而來的、更古老、更扭曲的存在,在黑暗中緩緩蘇醒。

韓錚站在兵骸之主崩解的廢墟中央。

腳下是暗紅色的金屬齏粉,混雜著星骸地面冰冷的黑巖碎屑。胸口那枚冰魄偽道印記緩緩搏動,每一次收縮擴張,都牽動著四肢百骸撕裂般的痛楚。劫氣在經脈中奔流,如同無數燒紅的鋼針攢刺,每一次流轉,都強行碾磨著他殘破的軀體,將星辰寂滅本源更深地烙印進他的骨髓。

“錚哥哥……”

嘶啞微弱的呼喚從身后傳來。韓錚緩緩轉身,動作僵硬得如同生銹的傀儡。玉骨雙腿每一次挪移都發出細微的碎裂聲,灰白色的結晶在裂痕邊緣蔓延、凍結,又被體內偽道之力粗暴地碾碎重組。

韓雨蜷縮在冰冷的星骸巖壁下,眉心的逆鱗印記光芒黯淡,邊緣卻多了一圈細密的灰白紋路,如同蒙塵的金環。她努力想抬起那只被偽道劫氣侵蝕的右手,小臂到指尖已徹底石化,呈現出與星骸巖石別無二致的冰冷灰白。蝕骨的陰寒正沿著手臂緩慢地向上蔓延。

韓錚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頓地走到她身邊,每一步都在堅硬的黑巖上留下帶著灰燼氣息的淺坑。他單膝跪地,布滿灰白結晶裂痕的右手伸出,懸停在韓雨石化的手臂上方。

指尖,一縷細若游絲的灰暗氣流悄然浮現,無聲無息地纏繞上那石化的小臂。

沒有驚天動地的對抗,只有一種細微到極致的、仿佛無數砂礫被碾磨的“沙沙”聲。

韓雨悶哼一聲,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她能感覺到,那侵入骨髓的陰寒死寂,正被哥哥指尖那縷看似微弱、卻帶著絕對湮滅意志的灰氣一絲絲抽離、吞噬。石化的肌膚表面,細密的灰色粉末簌簌落下,露出底下依舊蒼白、卻屬于血肉的肌膚紋理。

這過程緩慢而痛苦。偽道劫氣如同最精密的刮骨刀,既要剝離寂滅死氣,又不能傷及韓雨本身的生機與逆鱗皇血本源。韓錚的呼吸變得粗重,額角青筋暴起,胸口偽道印記的搏動驟然加劇,核心那點冰藍光芒瘋狂閃爍,竭力維系著劫氣的精準控制。冷汗混著血絲從他下頜滴落,砸在星骸地面上,瞬間凍結成暗紅色的冰晶。

“哥……你的眼睛……”韓雨的聲音帶著顫抖。她仰頭看著韓錚,那雙眸子此刻如同破碎的琉璃。左眼深處,赤金的火焰并未熄滅,卻像被投入寒潭的烙鐵,表面覆著一層冰冷的灰翳,躍動間透出壓抑的暴戾;右眼則徹底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灰暗,如同被遺忘的宇宙墳場,倒映不出任何光亮,唯有最純粹的虛無與寂滅。

“別動。”韓錚的聲音嘶啞干澀,如同砂紙摩擦鐵器。他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指尖那一縷劫氣上,維系著這脆弱的平衡。

就在這時——

嗡!

插在遠處泥沼邊緣的劫燼劍,劍柄處那枚新生的灰暗符文毫無征兆地亮起!一股更加深沉、更加饑餓的吸力驟然爆發!

以劫燼劍為中心,沉淵中彌漫的污濁死寂之氣如同受到無形漏斗的牽引,瘋狂地倒卷而來!灰霧翻騰,形成肉眼可見的漩渦,無數細小的塵埃、腐朽的碎屑,甚至那些剛剛被偽道氣息驚動、尚在遠處徘徊的扭曲存在散發的微弱惡意,都被這股吸力蠻橫地撕扯、吞噬!

劫燼劍如同一個無底黑洞,劍身上那道貫穿的裂痕在灰氣的瘋狂灌注下,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劍鋒邊緣跳動的赤金與冰藍電芒被徹底壓制、吞噬,整柄劍散發出一種內斂到極致、卻又令人靈魂凍結的純粹灰暗!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瞬間打破了韓錚竭力維持的精細控制!

噗!

纏繞在韓雨手臂上的那縷劫氣陡然失控暴走!如同掙脫鎖鏈的毒蛇,猛地鉆入她的經脈!

“啊——!”韓雨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體內剛剛被壓制下去的逆鱗皇血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冰水,轟然爆發!赤金的火焰從她七竅中噴薄而出,瞬間將尚未完全驅除的石化灰氣點燃!

石化與焚滅在她手臂上同時發生!石化的部分在赤金烈焰中崩裂、焦黑,而血肉部分則被焚成飛灰!兩種極端的力量以她的手臂為戰場,瘋狂沖突、湮滅!

韓錚目眥欲裂!他猛地撤回右手,反手狠狠拍在自己胸口!

咚!

一聲沉悶的巨響!偽道印記爆發出刺目的光芒!冰藍核心、赤金火焰、幽藍劍骨、灰暗劫氣四色光芒激烈沖突,一股更加混亂狂暴的偽道之力被他強行壓向韓雨!他要用更強大的外力,強行鎮壓妹妹體內失控的暴走!

然而——

就在他偽道之力涌出的剎那,沉淵深處,那如同巨獸呼吸般的低沉咆哮,驟然變成了憤怒的嘶吼!

轟隆隆!

整個沉淵劇烈震顫!星骸巖壁簌簌抖落碎石。遠處翻滾的灰霧被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力量排開!一個龐大到遮蔽視線的輪廓,緩緩從灰霧深處浮現!

那是一條……魚?

不!它有著巨鯤般的龐大身軀,卻覆蓋著層層疊疊、如同腐爛海藻般的灰黑色巨大鱗片。鱗片縫隙間,無數慘白的、類似人類或巨獸的骸骨穿刺而出,扭曲纏繞,構成它嶙峋的背脊。它的尾部并非魚尾,而是無數條巨大的、由森森白骨和銹蝕鎖鏈絞合而成的“觸手”,每一條觸手的末端,都緊緊纏繞著一顆顆仍在微弱跳動的、散發著腐朽仙靈氣息的巨大心臟!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頭顱——沒有眼睛,沒有口鼻,只有一張占據了大半個頭部的、緩緩裂開的巨口!巨口內部并非血肉,而是無數旋轉的、銹跡斑斑的巨大齒輪和鉸鏈,相互咬合、摩擦,發出刺耳的金屬刮擦聲!齒輪鉸鏈中央,懸浮著一顆巨大而渾濁的、流淌著膿液的獨眼,眼球深處凝固著億萬生靈扭曲哀嚎的殘影!

“葬海巨鯤……”遠處廢墟中,云霓仙子掙扎著撐起身體,染血的臉上露出前所未有的驚駭,“傳說中被熔爐剝離的‘時間廢料’……它怎么會在這里?!”

葬海巨鯤那渾濁的獨眼緩緩轉動,無視了遠處吞噬灰氣的劫燼劍,無視了云霓,而是死死鎖定在韓錚身上——更準確地說,鎖定在他胸前那枚激烈搏動、散發著新生“偽道”氣息的印記上!

吼——!!!

無聲的咆哮直接震蕩靈魂!巨鯤龐大的身軀驟然加速,無數白骨鎖鏈構成的尾部瘋狂甩動,纏繞其上的一顆顆腐朽心臟發出瀕死般的劇烈搏動!它巨口內的齒輪鉸鏈瘋狂旋轉加速,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尖嘯!一股粘稠、沉重、仿佛能將時光都凝固、腐朽的恐怖力場,如同無形的泥沼,瞬間籠罩了韓錚所在的空間!

咔!咔!咔!

韓錚體內奔流的偽道之力驟然遲滯!他拍向韓雨的手掌,凝固在距離妹妹身體三寸之處,再也無法寸進!就連胸口偽道印記搏動的光芒,都如同被凍結的火焰,變得緩慢而粘稠!

更可怕的是,這股力場帶著強烈的“腐朽”與“同化”意志!韓錚裸露的皮膚迅速失去光澤,變得灰敗、失去彈性,玉骨雙腿表面的裂痕中,新生的灰白結晶瘋狂滋長!他感覺自己正在急速“衰老”,不是肉體的衰老,而是存在本質的“朽化”!

“偽……道……”

一個龐大、混亂、由無數金屬摩擦聲和靈魂哀嚎糅合而成的意念,直接在韓錚的意識中炸開,充滿了貪婪與毀滅的渴望。“……劫材……吞噬……補完……”

白骨鎖鏈撕裂空間,帶著凝固時光的腐朽力量,如同無數條來自地獄的勾魂索,狠狠抽向被力場禁錮的韓錚!鎖鏈未至,那股足以將真仙神魂都凍結、腐朽的恐怖意志已讓韓錚的意識都開始模糊!

冰魄偽道印記的核心,那點冰藍光芒在極致的腐朽壓力下瘋狂閃爍,蘇沐璃最后殘存的意志發出無聲的尖嘯!

不!不能這樣結束!

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比偽道劫氣更加原始、更加狂暴的兇戾與不甘,如同沉寂的火山,在韓錚瀕臨朽化的意識深處轟然爆發!那是被強行壓制、卻從未真正屈服的劍魔血脈!是蘇沐璃用命換來的新生偽道!是韓雨還在承受焚身蝕骨之痛的逆鱗皇血!是腳下這星辰遺骸不屈的萬古悲鳴!

它們在這一刻,在死亡的終極威脅下,在葬海巨鯤這“時間廢料”的腐朽同化中,被一股焚盡諸天的恨意與守護執念強行點燃、糅合!

“吼——!!!”

韓錚喉嚨里爆發出非人的咆哮!他的身體因這極致的爆發而劇烈顫抖,皮膚表面瞬間崩裂開無數細密的血口,鮮血尚未噴出便被偽道劫氣凍結、化為灰燼!

胸口那枚近乎凝固的偽道印記,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冰藍核心在燃燒!赤金火焰在沸騰!幽藍劍骨在錚鳴!灰暗劫氣在咆哮!

而最核心處,那縷在冰魄燃燒、守護執念與寂滅劫氣極致沖突下誕生的新生意志之火——那永不屈服的灰燼之火——猛地竄升,如同在絕望深淵中點燃的燎原星火!

禁錮他身體的腐朽力場,在這股由內而外爆發的、融合了多重毀滅與守護本源的偽道意志沖擊下,如同被重錘擊中的琉璃,轟然炸開無數裂痕!

白骨鎖鏈已至頭頂!

韓錚猛地抬頭!那雙破碎的眸子深處,左眼的赤金火焰徹底沖破了灰翳束縛,熊熊燃燒,倒映著白骨鎖鏈上纏繞的億萬哀嚎殘影;右眼的深灰寂滅則旋轉成一個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渦!

他沒有格擋,沒有閃避。

他抬起了那只剛剛為韓雨剝離石化、此刻卻布滿裂痕與灰燼的右手。

食指,中指,并攏如劍。

指尖之上,沒有光芒,沒有氣流,只有一點純粹的、仿佛能葬送萬古的——漆黑!

那是偽道劫氣被那新生意志之火徹底點燃、凝聚、提純到極致的具現!是湮滅法則的終極形態!是竊道者向這腐朽時光揮出的、第一道真正意義上的——劫滅之指!

嗤——!

一聲輕微到幾乎無法聽聞的聲響。

韓錚并攏的雙指,如同點破一層脆弱的窗紙,輕輕點在了抽到眼前的白骨鎖鏈之上。

時間仿佛停滯了一瞬。

那條足以抽碎山岳、凝固時光的白骨鎖鏈,從被點中的那一點開始,無聲無息地化為最細微的灰色塵埃。沒有崩解的過程,沒有能量的爆發,只有一種存在被徹底抹除的絕對虛無。

湮滅!

純粹的、法則層面的湮滅!

這湮滅如同擁有生命的瘟疫,沿著白骨鎖鏈的軌跡瘋狂蔓延向上!

嗤!嗤!嗤!

一條條抽來的白骨鎖鏈,在被那湮滅的“黑色”觸及的剎那,如同投入烈火的蛛絲,瞬間化為飛灰!速度之快,甚至超越了葬海巨鯤的意念反應!

“吼嗷——!!!”

凄厲到扭曲的金屬摩擦哀嚎響徹沉淵!葬海巨鯤那渾濁的獨眼中第一次露出驚駭欲絕的神色!構成它尾部的無數白骨鎖鏈,如同被點燃的導火索,瘋狂地向其龐大的身軀蔓延燃燒!它所纏繞、汲取力量的那一顆顆腐朽心臟,在湮滅之力的波及下,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干癟、風化!

劇痛與恐懼讓它龐大如山巒的身軀瘋狂扭動,攪動起沉淵灰霧的滔天巨浪!巨口內旋轉的齒輪鉸鏈發出刺耳的卡頓聲,渾濁的獨眼死死盯住韓錚指尖那一點仿佛能葬送一切的漆黑!

殺了他!必須立刻殺了他!這股力量……必須吞噬!

巨鯤不再理會尾部鎖鏈的湮滅,它那龐大的巨口猛地擴張到極限,內部的齒輪鉸鏈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轉速提升到極致!一股粘稠到如同實質的灰黑色光束,帶著凝固時光、腐朽萬物的終極法則,從巨口深處噴薄而出!

這光束所過之處,空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呈現出蛛網般的透明裂紋!被其邊緣擦過的星骸巖壁,瞬間失去所有光澤,化為松散的灰色砂礫,簌簌落下!這是葬海巨鯤的本源之力——葬海濁流!被其命中,神魂肉身將瞬間被時光沖刷成腐朽的塵埃,融入它巨口內的齒輪鉸鏈,成為永恒哀嚎的一部分!

光束太快!太近!

幾乎是韓錚點碎白骨鎖鏈的瞬間,那湮滅時光的灰黑濁流已將他完全籠罩!

躲無可躲!

韓錚眼中冰火寂滅的光芒熾烈到極點。他指尖那一點漆黑非但沒有退縮,反而驟然膨脹!如同滴入清水的一點墨跡,瞬間擴散!

不是防御,而是——對攻!以湮滅,對抗腐朽!

劫滅之指!

他并攏的雙指,悍然向前刺出!指尖那點吞噬一切的漆黑,如同刺破混沌的劫劍,狠狠撞入那奔涌而來的葬海濁流!

嗤——!!!

這一次,不再是無聲無息。

一種仿佛兩個世界規則對撞、相互磨滅的恐怖尖嘯,撕裂了沉淵的死寂!那是湮滅與腐朽的終極對決!

漆黑與灰黑的光芒在韓錚身前劇烈碰撞、侵蝕、湮滅!碰撞的中心點,空間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露出后面緩慢旋轉、色彩無法形容的混沌亂流!恐怖的湮滅風暴與腐朽浪潮向四周瘋狂擴散!

轟隆隆!

韓錚腳下的星骸地面如同遭遇隕石撞擊,猛地向下塌陷!蛛網般的巨大裂痕瞬間蔓延至視線的盡頭!遠處的云霓仙子被狂暴的氣浪狠狠掀飛,撞入更深的巖壁之中,生死不知!

噗!

韓錚全身劇震,鮮血如同噴泉般從口中、從皮膚崩裂的傷口中狂飆而出!胸口偽道印記的光芒瞬間黯淡到極點,核心那點冰藍如同風中殘燭,瘋狂搖曳!強行催動這超越極限的劫滅之指,幾乎將他殘存的生命力瞬間抽干!

但他硬生生挺住了!

那點刺出的漆黑,如同最頑固的礁石,死死抵住了奔涌的葬海濁流!雖然緩慢,卻堅定不移地向前推進!所過之處,灰黑色的腐朽光束如同被無形巨口吞噬,化為虛無!

“嗷——!”葬海巨鯤發出驚恐的咆哮!渾濁的獨眼中倒映著那點不斷逼近的、代表終極湮滅的漆黑,充滿了難以置信!它龐大的身軀瘋狂扭動,試圖中斷葬海濁流,巨口內的齒輪鉸鏈發出刺耳的金屬崩裂聲!

遲了!

劫滅之指那吞噬一切的漆黑,如同跗骨之蛆,沿著葬海濁流逆流而上,瞬間觸及了巨鯤那擴張到極限的巨口邊緣!

嗤!

巨口邊緣覆蓋的、如同腐爛海藻般的巨大灰黑鱗片,在觸碰到漆黑的剎那,如同烈日下的薄冰,無聲消融!

接著是構成巨口的、蠕動的、帶著腐朽血肉的黑色物質!

最后,是巨口內部那瘋狂旋轉、代表著它力量核心的龐大齒輪鉸鏈系統!

毀滅無聲地蔓延!

齒輪停止轉動,鉸鏈寸寸斷裂,化為灰燼!那渾濁的獨眼在湮滅觸及的瞬間,凝固的億萬哀嚎殘影如同被投入粉碎機,瞬間化為虛無!

葬海巨鯤那龐大到遮蔽視線的身軀猛地僵直!巨口內部那毀滅的蔓延,如同點燃了它整個存在的根基!

吼——!!!

一聲混合著極致痛苦與無邊恐懼的、震碎靈魂的哀嚎爆發!

龐大的身軀瘋狂扭曲、抽搐,灰黑色的鱗片如同暴雨般剝落,露出底下不斷風化、崩解的灰白骨骼!它尾部纏繞的那些腐朽心臟在同一時間徹底爆裂,化為腥臭的膿血!

轟!!!

最終,這沉淵中的古老存在,被熔爐廢棄的“時間廢料”,在偽道劫滅之指的湮滅法則下,從巨口開始,寸寸崩解,化為一片遮天蔽日的、散發著時光腐朽氣息的灰色塵埃!塵埃的核心,一點極度凝聚、散發著粘稠惡意的灰黑光團(巨鯤的本源核心)在湮滅之力下瘋狂掙扎、閃爍,最終發出一聲不甘的尖嘯,猛地炸開!

恐怖的爆炸沖擊波混合著腐朽的塵埃橫掃整個沉淵!本就塌陷的地面再次下沉,遠處的星骸巖壁成片崩塌!

噗通!

韓錚再也支撐不住,雙膝重重砸進冰冷的巖石碎屑中。指尖的漆黑徹底消散。他大口嘔著混雜著內臟碎塊的黑血,眼前陣陣發黑,胸口偽道印記的光芒微弱得如同螢火,核心那點冰藍幾乎熄滅。玉骨雙腿布滿蛛網般的裂痕,灰白結晶已蔓延至腰際。

劫滅之指,抽干了他的一切。

就在他意識即將被黑暗徹底吞沒時,一只滾燙的手掌,帶著微弱的、新生的力量,輕輕按在了他冰冷的手背上。

韓雨不知何時掙扎著爬到了他身邊。她那只被石化的手臂,此刻已恢復了血肉之軀,雖然依舊蒼白無力,皮膚下卻隱隱有赤金與灰白交織的流光緩慢流淌。眉心的逆鱗印記不再黯淡,金環般的灰白紋路徹底穩固下來,散發出一種經歷了毀滅洗禮后的、內斂的威壓。

她看著韓錚灰敗的臉,赤金的瞳孔深處,一點微弱的星芒悄然亮起。

“哥……”她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沙啞,卻又多了一種奇異的空靈,“我看到……鎖鏈……很多鎖鏈……捆著你……在燃燒……”

韓錚模糊的視野中,韓雨瞳孔里的星芒一閃而逝。一幅破碎的畫面瞬間刺入他瀕臨潰散的意識:

無盡的黑暗虛空。

無數條巨大到貫穿星河的、銹跡斑斑的暗紅色鎖鏈,如同囚籠的柵欄,縱橫交錯,封鎖著一切。

鎖鏈的中央,一個身影被無數鎖鏈貫穿、纏繞、緊緊捆縛。

烈焰在鎖鏈上燃燒,那火焰并非赤紅,而是……深邃的灰暗!

被捆縛的身影緩緩抬頭——正是他自己!他胸口的偽道印記在灰暗烈焰中劇烈搏動,卻無法掙脫!

畫面中,他的嘴唇無聲開合,吐出兩個染血的字:

“薪……盡……”

畫面破碎。

韓錚的心神劇震!這是……預言?還是未來?

與此同時,深坑邊緣,那柄吞噬了海量沉淵死寂之氣、劍身裂痕已徹底彌合的劫燼劍,發出了一聲悠長而滿足的清鳴。劍柄處,那枚新生的灰暗符文徹底凝實,符文中央,一道細微的、暗紅色的鎖鏈烙印,悄然浮現。

鎖鏈烙印形成的瞬間,一股源自沉淵最黑暗最深處、仿佛沉睡了億萬載的、冰冷死寂卻又帶著無上威嚴的意志,如同被驚醒的洪荒巨獸,緩緩睜開了它的眼睛。

目光穿透無盡的星骸與灰霧,落在了劫燼劍上,落在了劍柄那道暗紅鎖鏈烙印上,最終……落在了韓錚胸前那枚搏動著的偽道印記之上。

一個宏大、古老、仿佛由無數世界崩滅回響糅合而成的意念,如同沉睡初醒的低語,在沉淵的死寂中緩緩蕩開:

“竊道之賊……終入……樊籠……”

星骸廢墟的塵埃在沉淵的死寂中緩緩沉降。

劫燼劍斜插在焦黑的巖屑里,劍柄處那道暗紅鎖鏈烙印如同活物,在灰暗的底色下微微搏動。每一次搏動,都貪婪地汲取著空氣中尚未散盡的葬海巨鯤塵埃與沉淵死氣,劍身那內斂的灰芒便深沉一分。

韓雨跪坐在冰冷的碎石中,一只手臂環抱著韓錚失去知覺的身體。她指尖赤金與灰白交織的流光緩緩注入韓錚冰涼的后心,眉心的金環逆鱗印記散發著柔和卻堅韌的輝光,竭力維系著他胸口那枚微弱搏動的偽道印記。印記核心,那點冰藍幾乎熄滅,只余一絲比發絲更細的微光頑強閃爍。

“鎖鏈……”她低語著,瞳孔深處殘留的星芒碎片如同風中殘燭,映照著方才那驚鴻一瞥的畫面——灰暗烈焰中,貫穿星河的銹蝕鎖鏈,以及被緊緊捆縛、無聲吶喊的韓錚。這預言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她初獲新生的心神。

遠處,巖壁崩塌的廢墟中傳來碎石滾落的聲響。云霓仙子艱難地從石堆中掙出半身,藥鋤斷成兩截,琉璃古燈徹底熄滅,唯有藥王傘殘破的傘面勉強撐開,護住她染血的殘軀。她望著巨鯤湮滅處遮天的灰燼塵埃,又看向劫燼劍上那道新生的暗紅烙印,染血的嘴角扯出一絲苦澀的弧度。

“葬海為塵……劫鏈初生……”她咳著血沫,目光投向沉淵更深的黑暗,“那老東西……果然醒了……”

沉淵的“死寂”變了。

不再是空無一物的虛無。一種冰冷、厚重、帶著無上威嚴的“注視感”自深淵最底層彌漫開來,如同無形的潮水,無聲地浸潤每一寸空間。星骸的冰冷觸感、灰霧的粘稠流動、甚至劫燼劍吞噬死氣的微弱嗡鳴,在這無處不在的“注視”下,都仿佛被賦予了某種沉甸甸的“意義”,一種等待審判的宿命感。

韓雨環抱韓錚的手臂微微收緊,赤金瞳孔警惕地掃視著翻滾的灰霧。她能感覺到,那些先前被偽道氣息驚動、又被葬海巨鯤湮滅所震懾的扭曲存在,此刻并未退去。它們的意念如同隱匿在暗流中的毒魚,貪婪依舊,卻多了一份源自深淵本能的敬畏與……等待。它們在等待深淵底層那個蘇醒意志的號令。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嗡——!

劫燼劍毫無征兆地發出低沉震顫!劍柄的暗紅鎖鏈烙印驟然亮起!這一次,它不再吞噬沉淵死氣,反而散發出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暗紅色波紋!波紋如同投入靜水的石子,急速擴散,掠過星骸廢墟,掠過翻滾的灰霧,直刺沉淵的黑暗底層!

隨著波紋擴散,劫燼劍周圍的景象開始扭曲、模糊!星骸的黑巖、飄落的灰燼、甚至不遠處云霓仙子殘破的身影,都如同水中的倒影般晃動起來。

“時空……錨定?”云霓瞳孔驟縮,不顧傷勢,強行將殘存的藥王傘靈光催動到極致,試圖穩固自身周圍的空間。

暗紅波紋的中心,劫燼劍的上方,空氣如同被無形之手撕裂,緩緩張開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邊緣流淌著粘稠暗紅液體的“門扉”。門扉內部,并非沉淵的黑暗,而是一片更加古老、更加死寂的景象——斷裂的、高達萬丈的巨大石柱傾斜插入無盡的黑水,水面漂浮著無數巨大生物的森白骨骸。天空是凝固的暗紅色,沒有日月星辰,只有無數緩慢旋轉、銹跡斑斑的巨大齒輪輪廓投射下的、令人窒息的陰影。空氣中彌漫著鐵銹、血腥和時光腐朽的混合氣味。

一股比葬海巨鯤更加純粹、更加古老、仿佛源自世界開辟之初的毀滅與終結氣息,從門扉內撲面而來!

“歸……來……”

一個宏大、冰冷、不帶絲毫情感的意念,如同生銹的巨門在推動,直接響徹在韓錚、韓雨、云霓的意識深處!這意念并非針對她們,而是牢牢鎖定在韓錚胸前的偽道印記,以及那柄引發異變的劫燼劍上!

門扉之中,一只完全由暗紅色、流淌著粘稠金屬光澤的鎖鏈構成的大手,緩緩探出!鎖鏈相互摩擦、絞合,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刮擦聲。大手的掌心,沒有血肉,只有一枚緩緩旋轉的、由無數細小齒輪和暗紅鎖鏈構成的復雜烙印,與劫燼劍柄上的烙印如出一轍,卻更加古老、更加完整!

這鎖鏈大手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無視了劫燼劍,帶著不容抗拒的意志,直接抓向昏迷中韓錚的胸膛!目標直指那枚微弱搏動的偽道印記!

“滾開!”

韓雨赤金瞳孔中的星芒瞬間爆燃!守護兄長的本能壓倒了對深淵意志的恐懼!她猛地將韓錚護在身后,那只剛剛恢復的手臂悍然抬起,掌心赤金與灰白光芒交織,化作一道凝練的赤金劫火之盾,狠狠撞向抓來的鎖鏈巨手!

轟!

赤金劫火與暗紅鎖鏈轟然碰撞!

預想中的湮滅并未出現!韓雨全力凝聚的劫火之盾在觸碰到鎖鏈大手的瞬間,如同投入深潭的火把,只激起一圈暗紅的漣漪便驟然熄滅!鎖鏈上那些細密的齒輪紋路流轉,一股更加浩瀚、更加本源的終結之力反震而出!

噗!

韓雨如遭雷擊,噴出一口滾燙的金色血液,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眉心的金環逆鱗印記劇烈閃爍,瞬間黯淡下去!

鎖鏈大手毫無阻礙,繼續抓向韓錚!

千鈞一發!

一直沉寂的劫燼劍突然發出一聲尖利到刺破耳膜的劍嘯!劍身灰芒暴漲,竟主動化作一道灰暗流光,后發先至,狠狠斬向那只鎖鏈大手的腕部!

鐺——!!!

刺耳的金鐵交鳴聲響徹沉淵!火星四濺!

劫燼劍斬中的地方,暗紅鎖鏈上出現了一道細微的白痕!那白痕在鎖鏈流轉的暗紅光澤下迅速變淡、消失,但鎖鏈大手抓向韓錚的動作,卻被這突如其來、蘊含偽道劫滅意志的一劍,硬生生阻滯了一瞬!

就是這一瞬!

“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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