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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偽道初成

韓雨醒來時,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種奇異的寧靜。

那并非環境的安寧,沉淵死寂依舊,空氣黏稠如凝固的血,遠處巖山深處巨獸般的低沉咆哮時隱時現。這寧靜來自于體內——曾經狂暴沖撞、如同熔巖奔流的逆鱗皇血,此刻竟被一層冰冷沉重的力量壓制著,雖仍在奔涌,卻已失了焚盡一切的戾氣。她眉心的印記不再是灼目的赤金,而沉淀了一層朦朧的灰白,邊緣隱約流淌著星辰般的銀芒。

她微微偏頭,便看到了韓錚。

他盤膝坐在冰冷的黑色星骸巖壁下,雙目緊閉,面如金紙,汗水與血污混雜,在輪廓分明的下頜凝結。他赤裸的上身傷痕交錯,最觸目驚心的是胸口——那里不再是血肉之軀,而是一枚懸浮的、緩緩搏動的奇異印記。

它核心是一點深邃堅韌的冰藍,如同被凍結的深海之心,那是蘇沐璃最后殘存的守護意志。冰藍之外,赤金與幽藍兩股力量如兩條被馴服的孽龍,交織纏繞,形成奔騰的火焰漩渦,象征著韓雨點燃的逆鱗皇血與韓錚自身的劍骨本源。這火焰漩渦的外圍,則籠罩著一層不斷流轉、仿佛能吞噬光線的深沉灰暗,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寂滅氣息——那是偽道劫氣,糅合了劫燼劍的湮滅之力與星辰寂滅本源的威能。

這枚印記如同一個微縮的、強行拼湊出的宇宙模型,冰魄、皇血、劍骨、劫灰,四種屬性截然不同、本該互相湮滅的力量,在某種至高意志的強行統御下,維持著一種驚心動魄的脆弱平衡。

每一次印記搏動,韓錚的身體便隨之痙攣一下。灰暗的劫氣流轉時,他裸露的皮膚下,血管如同扭曲的蚯蚓般凸起,呈現出灰敗的金屬色澤,仿佛血液正在凝固成冰冷的鐵砂。而當赤金烈焰稍稍占據上風時,他體表瞬間升騰起白霧,皮膚如同燒紅的烙鐵,發出滋滋輕響。冰藍核心的光芒則拼命調和著這一切,竭力維系著那根即將崩斷的弦。

“哥……”韓雨的聲音嘶啞干澀,帶著哭腔。她掙扎著想要靠近,卻被一股無形的、源自偽道印記本能的排斥力推開。那力量冰冷而漠然,帶著絕對的警告——此刻的韓錚,正行走在毀滅與新生的刀鋒之上,任何外力都可能打破那岌岌可危的平衡,將他徹底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韓錚體內流轉的偽道之力似乎沖破了某個無形的關隘。胸口那枚搏動的印記驟然光芒大盛!灰暗劫氣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瘋狂擴張、旋轉,形成一個微型的混沌漩渦,爆發出難以抗拒的恐怖吸力!

嗡——!

沉淵中無處不在的、冰冷污濁的死寂氣息,如同百川歸海,瘋狂地涌向韓錚!這些蘊含了衰亡、腐朽、怨念的灰色氣流,甫一接觸他體表的劫氣漩渦,便如同泥牛入海,被瞬間吞噬、分解、轉化!但這個過程絕非溫和,每一次吞噬,都讓韓錚身體劇震,皮膚表面迅速凝結出灰白色的、類似星骸巖石的冰冷結晶,又在下一刻被體內奔騰的赤金烈焰焚化,化作飛灰飄散。

同時,他身下那冰冷的星骸巖壁深處,沉淀了不知多少萬年的星辰寂滅本源,也被這強大的吸力引動。更為精純、更為浩瀚的灰白光芒,絲絲縷縷地穿透巖層,匯入韓錚體內。這股力量沉重如山,每一次涌入,都讓韓錚的身體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玉骨雙腿上那些正在緩慢彌合的裂痕再次被撐開,滲出暗金色的血液。

“呃啊——!”韓錚猛地睜開雙眼!那已不再是人類的眼睛!左眼燃燒著赤金的火焰,充滿了逆鱗皇血的暴戾與不甘;右眼則是一片冰冷死寂的深灰,如同宇宙墳場,倒映著亙古的虛無與湮滅。偽道之力在他體內如同脫韁的野馬,失控地奔流沖撞!

他體表灰白色的結晶蔓延速度陡然加快,從雙腿、腰腹迅速向上蔓延,肋骨、雙臂、脖頸……眼看就要將他徹底封入冰冷的寂滅之石!而胸口的赤金烈焰也在瘋狂反撲,試圖焚盡這結晶,卻只能徒勞地燒灼著他的血肉,發出焦糊的氣味。

冰魄核心的光芒在兩種極端力量的夾擊下劇烈閃爍,變得極其黯淡,蘇沐璃殘存的意志發出無聲的哀鳴。

“不!”韓雨目眥欲裂,不顧那強大的排斥力,尖叫著撲向韓錚。逆鱗皇血在她體內轟鳴,眉心的印記赤金光芒暴漲,她本能地想要用同源的力量去分擔、去平息哥哥體內失控的暴走!

然而,就在她的手掌即將觸及韓錚身體的剎那——

嗤!

一道冰冷刺骨的灰暗氣流,如同擁有生命的毒蛇,猛地從韓錚胸口劫氣漩渦中激射而出,精準地打在韓雨掌心!

“啊!”韓雨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整個人如同被巨錘擊中,倒飛出去,重重撞在遠處的星骸巖壁上。一股陰冷、死寂、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力量瞬間沿著手臂侵入她的經脈,瘋狂吞噬著她的生機!她的掌心皮膚迅速變得灰敗僵硬,如同風化的巖石,并且還在向上蔓延!眉心的逆鱗印記光芒瞬間黯淡,赤金被那死寂的灰白壓制,她的臉色變得和韓錚一樣灰敗。

偽道無情!它拒絕了任何外在的干擾,哪怕是同源的血脈!韓雨的貿然介入,不僅未能幫到韓錚,反而引動了偽道劫氣更強烈的反噬,將她也拖入了寂滅的泥潭!

韓錚似乎感應到了妹妹的危機。那雙向來堅忍的眸子深處,屬于“韓錚”的意志在冰火與寂滅的折磨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對妹妹的守護,是對自身命運的不屈,更是對那高高在上、視眾生為薪柴的熔爐的滔天恨意!

“給我……鎮!”他喉嚨里爆發出野獸般的嘶吼,每一個字都帶著破碎的血沫。

隨著這聲嘶吼,胸口那枚劇烈掙扎的偽道印記猛地一滯!核心那點幾近熄滅的冰藍光芒驟然爆發出最后的、決絕的璀璨!蘇沐璃最后殘存的意志如同獻祭般燃燒起來,化作最純粹的守護之力,強行調和!

冰藍之光如同溫柔的網,暫時凍結了失控的劫氣漩渦與赤金烈焰的沖突。就在這剎那的間隙,韓錚的意念如同最鋒利的鑿子,狠狠刺入那狂暴的偽道之力核心!

不是引導,而是駕馭!是主宰!是強硬的命令!

體內奔騰的偽道之力在這股前所未有的、融合了守護、仇恨與不屈的意志沖擊下,猛地一滯。那灰暗的劫氣漩渦雖然依舊桀驁,但流轉的速度明顯放緩,對星骸本源和沉淵死氣的吞噬也減弱下來,變得更為有序。肆虐的赤金烈焰也被強行壓制回漩渦之內。

更驚人的是,一縷極其微弱的、全新的力量,在偽道印記核心——那點冰藍光芒燃燒之處——悄然誕生!它不再是單純的冰寒,而是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韌性,仿佛歷經萬劫而不滅,糅合了守護的執著與寂滅的冰冷,如同在灰燼中重燃的、永不屈服的意志之火!

這股新生的意志之火雖然微弱,卻牢牢地扎根在偽道印記的核心。它無法平息偽道之力本身的狂暴沖突,卻如同定海神針,死死地錨定了韓錚的靈魂,讓他在那足以撕碎神魂的痛苦中,始終保持著一線清明!

他緩緩抬起右手。那只手遍布著灰白色的結晶裂痕,指尖卻縈繞著一縷微弱卻純粹到令人心悸的灰暗氣流——正是偽道劫氣凝聚的湮滅之力!他不再需要艱難匯聚心神引導,這股毀滅的力量,如同成為了他肢體的延伸。

他目光冰冷地投向沉淵深處翻滾的灰色迷霧。在那迷霧之后,數道貪婪、混亂、帶著腐朽氣息的強大意念被此地劇烈的能量波動吸引,正悄然逼近。它們是被放逐、被熔爐廢棄的古老存在,如同禿鷲,被偽道初生的“血腥味”吸引而來。

“來……”韓錚的聲音嘶啞低沉,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質感,他指尖的灰暗氣流如同毒蛇般微微昂首,“……試刀。”

沉重的摩擦聲在死寂中響起,如同巨大的骨骼在巖石上拖行。

三道巨大的陰影撕裂沉淵的灰霧,顯露出可怖的身形。

為首者,是一具高達三丈的殘破骷髏。它的骨骼并非慘白,而是覆蓋著一層粘稠的、不斷蠕動滴落的黑色油脂,散發出刺鼻的尸臭。空洞的眼窩中燃燒著兩團幽綠的鬼火,每一次閃爍都伴隨著無數痛苦哀嚎的魂影在其中生滅。它沒有武器,但每一根巨大的骨爪都纏繞著腐蝕空間的污穢氣息,所過之處,連星骸巖石都留下焦黑的腐蝕痕跡——這是古尸魔“腐淵”,沉淵中臭名昭著的掠食者。

緊隨其后的,像一團蠕動的巨大肉瘤。它沒有固定的形態,體表不斷裂開又愈合,裂口中翻滾著密密麻麻的、長滿利齒的吸盤和不斷噴射墨綠色酸液的膿包。數十條滑膩的、頂端生有獨眼的觸手在肉瘤表面伸縮舞動,貪婪地捕捉著空氣中逸散的偽道劫氣——這是“噬靈畸體”,以吞噬一切能量和靈魂為生。

最后現身的,竟是一團翻騰不定、由無數破碎兵器殘骸扭曲熔合而成的巨大金屬聚合體。斷劍、殘甲、碎裂的槍頭、扭曲的盾牌……無數金屬碎片在一種瘋狂意志的統合下,發出刺耳的摩擦尖嘯。它的核心,是一塊不斷跳動、流淌著暗紅熔巖的巨大心臟狀金屬——這是“兵骸之主”,由無盡戰場怨念與破敗兵器糅合而成的殺戮造物。

三股源自不同腐朽的恐怖威壓如同實質的海嘯,瞬間將韓錚與韓雨所在的角落淹沒。貪婪、混亂、毀滅的意念交織,死死鎖定在韓錚身上,尤其是他胸口那枚緩緩搏動的偽道印記上。

“新鮮的……道的氣息……”腐淵骷髏下頜骨開合,發出摩擦金屬般的沙啞低語,幽綠鬼火劇烈跳動,“吃了它……補全……我的道……”

“能量……混亂……強大……美味!”噬靈畸體無數觸手上的獨眼閃爍著癲狂的光芒,肉瘤表面裂開一張布滿利齒的巨口,流淌著粘稠的涎液。

“毀滅……破壞……重鑄!”兵骸之主的金屬心臟發出沉悶的搏動聲,構成它身體的無數金屬碎片瘋狂摩擦旋轉,發出刺耳噪音,一股鋒銳無匹的毀滅劍意遙遙鎖定了韓錚。

沒有任何試探,三股攻擊同時爆發!

腐淵骷髏巨大的骨爪撕裂空氣,帶著濃郁的污穢死氣,當頭抓向韓錚!爪風所過,空間仿佛被染上墨色,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噬靈畸體數十條觸手如同閃電般激射,頂端的吸盤張開,噴射出墨綠色的酸液彈幕,封鎖韓錚所有閃避空間,同時帶著強大的吸力,目標直指他胸口的偽道印記!

兵骸之主則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金屬咆哮,龐大的身軀如同失控的攻城錘,裹挾著無數旋轉的鋒利金屬碎片,帶著碾碎一切的狂暴氣勢,轟然撞來!它沖擊的路徑上,堅硬的星骸地面被犁出深深的溝壑!

面對這足以瞬間撕碎元嬰修士的恐怖夾擊,韓錚眼中冰火交織的光芒卻異常沉靜。沒有驚惶,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專注。

他動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能量爆發,沒有華麗的劍光縱橫。他只是極其簡單、甚至顯得有些笨拙地抬起了那只纏繞著灰暗氣流的右手,五指張開,對著那漫天襲來的攻擊——虛虛一握!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一瞬。

嗡!

一股無形的、深沉的湮滅波紋,以韓錚的右手掌心為中心,驟然擴散開來!

這波紋無聲無息,卻帶著一種抹除存在的絕對法則!

嗤嗤嗤——!

最先接觸波紋的是噬靈畸體噴射的墨綠色酸液彈幕。那些足以腐蝕靈寶的酸液,在觸及湮滅波紋的剎那,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無聲無息地……消失了!連一絲青煙、一縷氣味都未能留下,仿佛從未存在過。

緊接著是噬靈畸體那數十條閃電般襲來的滑膩觸手。觸手頂端的吸盤尚未來得及閉合,便在那湮滅波紋的掃過下,如同被無形的橡皮擦抹去,從尖端開始寸寸消失!斷口處光滑如鏡,沒有任何能量逸散,只有一片絕對的虛無!噬靈畸體發出凄厲到極點的精神尖嘯,龐大的肉瘤身體瘋狂扭曲后退,斷裂的觸手根部噴涌出墨綠色的汁液。

腐淵骷髏抓下的巨大骨爪,在觸及湮滅波紋時,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礙!骨爪上纏繞的濃郁污穢死氣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間被凈化、湮滅!骨爪本身那堅逾精鋼的骨骼,也如同被投入王水的金屬,表面迅速出現無數細密的孔洞,然后無聲無息地化為飛灰飄散!腐淵骷髏眼眶中的幽綠鬼火劇烈搖曳,發出一聲驚怒的咆哮,巨大的骨軀猛地后退,斷腕處殘留的骨骼也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

唯有兵骸之主的沖擊最為狂暴直接!那裹挾著無數鋒利金屬碎片、帶著碾碎一切氣勢的沖鋒,硬生生撞入了湮滅波紋的范圍!

嗤嗤嗤——!

無數高速旋轉、鋒銳無比的金屬碎片,在湮滅波紋的侵蝕下,如同投入熔爐的雪花,迅速扭曲、變形、繼而化為虛無!兵骸之主龐大的金屬軀體仿佛撞入了一片無形的泥沼,速度驟降!構成它身體的金屬碎片發出刺耳的悲鳴和摩擦聲,在湮滅之力的侵蝕下不斷崩解、消散!它沖鋒的勢頭被強行遏制,龐大身軀表面的金屬碎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暗淡、坑洼、剝落!

韓錚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指尖縈繞的灰暗氣流驟然黯淡,幾乎消散。胸口那枚偽道印記劇烈搏動,核心冰藍的光芒瘋狂閃爍,竭力維系著劫氣的穩定。強行催動湮滅之力對抗三位堪比化神的存在,即便這偽道之力詭異強大,對他此刻殘破的身體而言,負擔也太過沉重!一股強烈的反噬之力如同鋼針,狠狠刺入他的神魂!

但他硬生生挺住了!右掌依舊虛握,湮滅波紋雖然范圍急劇縮小,光芒黯淡,卻死死頂住了兵骸之主最后的沖擊余波!

“吼!”兵骸之主的金屬心臟發出狂怒的搏動,核心處的暗紅熔巖劇烈翻騰。它似乎被徹底激怒,殘存的金屬碎片瘋狂向內壓縮、凝聚,一股更加恐怖、更加純粹的鋒銳毀滅劍意驟然爆發!它竟放棄了龐大的身軀,將殘存的力量與意志,凝聚于一點——那是它核心心臟處凸起的一小截斷裂的、流淌著熔巖的漆黑槍尖!

嗡!

那截槍尖化作一道凝練到極致的暗紅熔巖流光,撕裂了最后的湮滅波紋,帶著洞穿一切的絕望殺意,直刺韓錚的眉心!速度之快,超越了瞬移!

太快!太近!

韓錚瞳孔驟縮,體內偽道之力正處在新力未生的反噬低谷,冰魄核心的光芒黯淡到了極點,赤金與幽藍的力量在劫氣的壓制下剛剛平息躁動,根本來不及調動防御!

死亡的陰影,冰冷徹骨!

“錚哥哥——!”韓雨絕望的嘶喊撕裂沉淵。

就在那毀滅槍尖即將洞穿韓錚頭顱的千鈞一發之際——

他胸口那枚搏動著的偽道印記,核心處那點冰藍光芒,如同回光返照,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

一個無比清晰的、清冷如月卻又帶著決絕守護意志的女子虛影,在韓錚身前一閃而逝!那是蘇沐璃最后殘靈燃燒所化的最后守護!

虛影抬起素手,指尖凝聚著最后一點純粹的冰凰本源之力,帶著凍結時空的寒意,輕輕點在了那刺來的暗紅熔巖槍尖之上!

叮——!

一聲清脆到極點的、如同冰晶碎裂的輕鳴響起!

時間仿佛凝固。

那洞穿一切的毀滅槍尖,被這一點冰藍精準地抵住!極致的毀滅鋒銳與極致的冰寒守護轟然對撞!

冰藍光芒瞬間蔓延,將那流淌的熔巖強行凍結!槍尖前端的空間,浮現出無數細密的、蛛網般的冰裂紋!蘇沐璃的虛影在擋住這必殺一擊的瞬間,如同被打碎的琉璃,化作漫天晶瑩的、帶著清冷藥香的冰藍光點,徹底消散在沉淵死寂的空氣中。

噗!

冰藍光點消散的瞬間,那截被凍結的槍尖也失去了最后的力量支撐,在韓錚眉心前三寸處,崩碎成無數暗紅色的金屬碎屑,簌簌落下。灼熱的熔巖碎屑濺落在韓錚臉上,帶來輕微的刺痛,卻遠不及心中那撕裂般的劇痛——蘇沐璃最后的存在,為了擋下這一擊,徹底燃盡了!

“沐璃……”韓錚的喉嚨里發出破碎的嗚咽,左眼赤金火焰中倒映著漫天消散的冰藍光點,右眼深灰的寂滅里翻涌起滔天巨浪。偽道印記因這極致的情緒沖擊而瘋狂搏動,劫氣洶涌!

他沒有沉浸在悲痛中,因為更大的危機并未解除!

腐淵骷髏和噬靈畸體雖然被湮滅波紋創傷,但蘇沐璃的消散讓它們看到了機會!腐淵眼眶中鬼火大熾,另一只完好的骨爪再次凝聚污穢死氣,狠狠拍下!噬靈畸體斷口處瘋狂滋生出更多細小的、長滿利齒的肉芽觸手,鋪天蓋地卷向韓錚!

這一次,韓錚眼中再無波動,只剩下純粹的、冰冷的、焚盡一切的殺意!

他猛地抬頭,胸口偽道印記中,那縷由守護執念與寂滅劫氣在極致痛楚下催生的新生意志之火——那抹在灰燼中重燃的不屈之火——驟然明亮!

“死!”一個冰冷的音節從他齒縫間迸出。

不再需要抬手虛握。心念動處,偽道劫氣隨心而轉!

嗤!嗤!嗤!

三道比之前凝練百倍、細如發絲、卻漆黑如墨的湮滅之線,無聲無息地自他身前浮現!

一道射向腐淵骷髏拍下的骨爪!一道射向噬靈畸體卷來的無數肉芽觸手!最后一道,則如同瞬移般,出現在因爆發全力一擊而陷入短暫僵直的兵骸之主那顆跳動的金屬心臟之前!

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只有令人牙酸的消融聲。

腐淵骷髏巨大的骨爪,在接觸到那漆黑細線的瞬間,如同投入王水的蠟燭,從前端開始無聲無息地融化、分解、化為虛無!消融的速度遠超它凝聚死氣的速度!

噬靈畸體那些新生的肉芽觸手,更是連一絲抵抗都未能做出,在湮滅之線的掃過下,連帶著噴涌的墨綠汁液一起,徹底化為飛灰!

而兵骸之主的核心——那顆流淌著暗紅熔巖的金屬心臟,在漆黑細線觸及的剎那,猛地一縮!堅硬的金屬表面瞬間浮現無數細密的黑色裂紋!那沉悶有力的搏動聲戛然而止!緊接著,裂紋迅速蔓延、擴大,整個金屬心臟如同被風化的朽木,在死寂中無聲地崩解、塌陷,最終化為地上一小撮暗紅色的金屬粉末!它龐大的、由無數兵器殘骸構成的身軀,隨著核心的湮滅,瞬間失去了所有力量維系,嘩啦一聲徹底解體,無數碎片散落一地,變成了一堆毫無靈性的破銅爛鐵!

腐淵骷髏和噬靈畸體同時發出凄厲到靈魂深處的恐懼哀嚎!它們瘋狂后退,腐淵骷髏直接舍棄了被湮滅大半的骨爪,噬靈畸體更是將龐大的肉瘤身體縮成一團,無數斷口處噴涌出墨綠的汁液和濃煙,試圖掩護自己逃離。

韓錚站立在散落的金屬碎片中央,腳下是兵骸之主留下的暗紅粉末。他胸口偽道印記的光芒緩緩收斂,但那股冰冷、死寂、帶著新生意志之火的威壓卻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籠罩著這片區域。

他緩緩轉身,那雙冰火與寂滅交織的眸子,如同深淵本身,漠然地掃過狼狽逃竄的腐淵和噬靈畸體,最終落在了遠處掙扎著想要爬起、掌心灰敗之色正在緩慢蔓延的韓雨身上。

目光觸及妹妹的瞬間,那冰冷的漠然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痕。他拖著布滿裂痕、依舊沉重無比的玉骨雙腿,一步一步,緩慢卻堅定地走向韓雨。每一次落腳,星骸地面都留下一個淺淺的、帶著灰燼氣息的腳印。

沉淵的死寂,再次籠罩下來。唯有劫燼劍插在泥沼中的方向,傳來一聲極其微弱、卻帶著滿足與渴望的劍吟。劍柄處,那個與熔爐道果裂痕隱隱呼應的灰暗符文,似乎又清晰凝實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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