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懷文看著阿景一臉心疼地哭著撲過來，雙臂緊緊抱住他，仿佛要把他從這個世界的酷熱和苦難中隔絕開。

他伸手摸了摸阿景的腦袋，手掌微微顫抖，卻輕得像要撫平她所有的不安。

“爸爸不要上班了，我們回家好不好？我不要你被曬得紅紅的，我不要你滿頭是汗……”阿景小聲抽泣著，鼻涕泡一鼓一鼓的。

腦袋里的小人撒謊，是壞人！

上班一點都不好玩，爸爸會被人欺負的。

落懷文看著她，眼里疲憊像被微風拂散。他低下頭輕笑，額頭抵著阿景的小腦袋，喃喃道：“這不是在受苦，是在賺錢，賺到錢就有煎雞蛋吃了。”

“我不要，那我不要吃雞蛋了，爸爸我們回家，不在這里了。”

落懷文看著阿景連雞蛋都不想吃了，看來小家伙是真的很心疼他。

這一刻，他忽然覺得，今天的苦一點也不重。

他更要堅持下去，改變自己，讓阿景過上好的生活。

落懷文靠著墻坐了一會兒，調整了氣息后，換好衣服出來。

這時商場負責人也走了過來，手里拿著工資袋和瓶冰水。

“喏，一共三小時，這是你工資。”他說著，又皺眉看向落懷文身邊的阿景，“不過我得提醒你，別再帶小孩來了。”

“她沒礙事。”落懷文輕聲。

“不是礙事，是不合規(guī)。”負責人抿了抿唇，“以后有人投訴我們雇傭童工怎么辦？她今天吵到客戶你知道嗎？以后再來，不準帶小孩，行嗎？”

落懷文愣了下，還沒開口，阿景已經炸毛。

“我沒有吵到人！是那些人先欺負爸爸的！”她小臉通紅，眼眶又紅了，“我要在爸爸身邊，不然就沒人保護他了！”

“阿景！”落懷文低聲喝住她。

小姑娘打了個嗝，委屈得眼淚都飚出來了。

負責人聳聳肩，把工資袋一甩：“說了你決定，愛來不來。”

“還有一個小時的工資呢？”

“今天客流量不錯，下午加兩小時，到時候一起給你。孩子記得抱回去、”

氣氛瞬間有些沉。

落懷文沒有再爭，抱起阿景，轉身離開。

商場外陽光正刺眼。

落懷文戴著帽子，抱著阿景低頭往地鐵口走，阿景窩在他懷里，一邊擦眼淚一邊賭氣不說話，偶爾抽噎一聲，小手還攥著他的衣角。

就在這時，一輛銀色保時捷緩緩從車道駛過，車窗半開，副駕上的女人戴著墨鏡，忽然轉頭看向那對身影。

她輕輕蹙眉，伸手拉下墨鏡，盯住那個男人微低的側臉。

“……落懷文？”

她念了一聲。

那個被無數(shù)社交場合、財經板塊吹捧的創(chuàng)業(yè)天才，如今背著一身斑駁陽光和疲憊氣息，抱著個小孩，低頭默默在人群里走著。

他身上不再有曾經的鋒芒，整個人像從山崖上摔下來，掉進凡塵。

女人坐直身子，看著那孩子的發(fā)色和眉眼，不禁喃喃：“那是……他女兒？”

司機看了眼后視鏡：“需要我掉頭嗎，林總？”

“……不用。”林絮輕輕搖了搖頭，卻收回墨鏡，若有所思地靠在椅背上，“不用理他。”

這個曾經對她死纏爛打的男人，她實在是怕再接觸到。

地鐵上阿景哭得鼻子都堵了，悶聲道：“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落懷文額角跳了跳。

“我不是不要你，是……”

“我不要在家，我不想在家！”

“阿景。”

“爸爸騙人！你說不會有人欺負你，可是剛剛那個叔叔兇你！還有那個阿姨罵我——她才是壞人！”

落懷文低頭看她，那個柔軟又倔強的小腦袋上貼著汗，眼睛腫得像只兔子，還緊緊揪著他的袖子，像怕他下一秒丟下她。

他沒辦法。

他真的沒經驗，也不懂怎么跟孩子相處，工作也還沒穩(wěn)定，壓力已經快把他壓垮了。

他只好一個人把阿景扛回家，哄也不行，說也不聽，小姑娘一路在樓道里喊“爸爸騙人”、“你不要我了”。

鄰居的門都悄悄開了一道縫。

落懷文咬牙沒吭聲，把人抱進屋里。

“阿景，爸爸要去上班，你得在家等我。”他試圖好聲好氣。

“不要！”

“你得聽話。”

“不聽！”

她竟開始小腳丫亂踢，哭得抽噎不止：“我要保護你！你一個人會被欺負的！”

“不會。”落懷文聲音發(fā)緊，“你得乖一點，不然……”

他實在沒辦法，最后將她輕輕放下，跑出門，反鎖上門。

屋里頓時傳來一陣劇烈的哭聲和敲門聲。

“爸爸！爸爸！我錯了！我不哭了你不要丟下我！！”

落懷文站在門外，雙手撐著門板，閉上眼。

心里像被什么狠狠撕開。

可他不能退。

今天那份工作還沒徹底結束，工資也沒全結，他還得回去找負責人簽退單。不然下次就沒人再愿意雇他了。

阿景撕心裂肺的哭聲讓他止不住的發(fā)抖。

當他重新回到商場時，繼續(xù)戴上頭套，回到自己的工作地點。

到時間后，已經快站不住，渾身像是被水澆透了一樣。

負責人還坐在一旁抽著煙，看見他，冷哼了一聲：“有家室不找點正經工作。”

“嗯。”落懷文懶得和他計較，開門見山，“今天最后剩下的工資，你還沒給我。”

對方挑眉：“你的時薪可是比我還高，差不多了吧。”

這是想耍賴了。

落懷文絲毫不讓：

“我做完了工作，該得的我會拿。以后不會再帶孩子來，不會影響你們。但是你也知道我什么都沒有就只有一個孩子，什么都沒有的人會做出什么我不能保證。”

負責人盯了他幾秒，把剩下的錢丟了過來。

“窮瘋了。”

落懷文接過錢，沒有任何反駁，只是腳步著急的回家。

阿景在家怎么樣了，還在哭嗎？

等他回到家時，天已經黑了。

屋里一片寂靜。

他一打開門，便看到阿景躲在餐桌下，眼淚干了，鼻子還紅紅的，縮成一團，懷里緊緊抱著小熊。

“……我不要你丟下我。”

她啞著嗓子說。

落懷文一瞬間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