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后，便利店門口的玻璃映出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高大的男人眉頭緊鎖，正和一團亂發作斗爭；小女孩齜牙咧嘴地忍著疼，卻還努力踮腳給玻璃里的爸爸加油：“爸爸最棒！“

最終成果比之前更歪，但阿景開心得像是獲得了選美冠軍。

她蹦跳著向前跑了兩步，又突然折返，把小手塞回落懷文掌心：“爸爸要牽好，不然阿景會丟掉的！“

這句話讓落懷文心頭一緊。

他下意識環顧四周，突然意識到這條走了幾年的街道對三歲孩子來說確實危機四伏——飛馳的電動車、滾燙的咖啡杯、陌生人探究的目光...

“走里面。“他把阿景換到人行道內側，自己擋在了車流方向。

早餐店里，阿景跪在椅子上研究菜單，鼻尖幾乎貼在玻璃上。“爸爸，這個云朵是什么呀？“

“舒芙蕾。“落懷文看了眼。

“阿景可以要云朵嗎？“她雙手合十，眼睛眨巴得像星星閃爍，“拜托拜托，就一次！“

當服務生端來蓬松如云的甜點時，阿景的驚呼引來了周圍善意的笑聲。

她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戳了戳，突然挖起一大塊舉到落懷文嘴邊：“爸爸先吃！“

草莓醬沾到了他的嘴角。落懷文愣神的瞬間，阿景已經拿著紙巾，學著他早上的樣子給他擦嘴，結果用力過猛差點戳到他眼睛。

“...我自己來。“他接過紙巾，卻在低頭時聞到一股奶香味。

看著皺巴巴的紙巾，落懷文瞬間明白這是早上擦牛奶的紙。

不知道被阿景藏在哪個口袋多久了。

于是阿景的腦袋被落懷文敲了一下。

“下次不許藏垃圾了。”

從童裝店出來時，阿景已經煥然一新。鵝黃色的連衣裙襯得她像朵小向日葵，腳上的涼鞋隨著步伐發出嘰嘰聲。

她每走兩步就要低頭看看新裙子，差點撞上電線桿。

“看路。“落懷文拎著她的后領轉向正確的方向。

“爸爸，阿景漂亮嗎？“她突然張開手臂轉了個圈，裙擺像花瓣一樣綻開。

落懷文看著她的小鴨子涼鞋，違心地點點頭：“...嗯。“

經過玩具店時，阿景的步子明顯慢了下來。

她趴在櫥窗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里面會唱歌的玩具熊，卻在他停下腳步時急忙搖頭：“阿景不要玩具！阿景很乖的！“

那副強忍渴望的模樣讓落懷文心里煩悶，他推開門：“選一個。“

“真的嗎？”

阿景抱著玩具熊走出？店門時，整個人都在發光。她把臉埋在絨毛里蹭了蹭，突然小聲說：“這是阿景第一個玩具...“

落懷文拎著大包小包的手突然僵住。他低頭看著阿景發頂的小漩渦，想起今早搜索的“三歲兒童必需品清單“里，玩具那欄被標注著“情感發展必需品“。

回程的出租車上，玩累的阿景歪倒在他懷里，小手還緊緊抓著玩具熊的耳朵。等紅燈時，司機從后視鏡里笑道：“您家閨女真可愛。“

阿景迷迷糊糊地應了聲：“阿景最像爸爸了...”

落懷文沒回答司機，只是靜靜看著熟睡的阿景。

出租車繼續行駛，窗外的街景不斷倒退，城市的喧囂被車窗隔絕開來，仿佛一切都放慢了腳步。阿景的小臉貼在他懷里，呼吸綿長又平穩，玩具熊的耳朵被她緊緊攥著，像是緊握一份確定的安全感。

落懷文的目光落在她圓圓的額頭上，忍不住用指腹輕輕碰了一下她的臉頰。

好軟。

這個才來了一天的小女孩，就已經讓他的生活發生了這么多變化。

早上出門前，他突然想起她皺著小鼻子嫌棄他胡子扎臉，說：“爸爸你像刺猬。”

他照了鏡子，竟然真的把雜亂的胡子刮了。

她還說：“爸爸的房間有臭襪子味。”

于是他破天荒地把屋子收拾了，頓時家里的氛圍煥然一新，不再死氣沉沉。

許久沒出門逛街，她來后便牽著她到處逛。

他從沒想過自己也會站在童裝店里，聽導購員夸他女兒可愛，還認真挑衣服比選方案。

只是來了一天而已。

一天，就能攪亂他原本亂糟糟的生活節奏。可奇怪的是，他不煩。甚至隱隱有點……期待明天。

或許，她留下來也沒什么不好的，對吧？

房子不會再靜得嚇人。

她吵鬧也好，乖巧也好，都能把他的注意力拉回當下，不再像從前那樣，總在某個沉默的深夜，想起過不去的那些事，也不需要酒精與香煙麻痹自己。

車緩緩停在家門口，司機回頭提醒：“到了，先生。”

落懷文點了點頭，輕聲說：“謝謝。”

他一手拎著玩具和袋子，一手抱起阿景。小姑娘迷迷糊糊地哼了一聲，完全沒吵到她睡覺。

落懷文把她抱進屋，輕手輕腳地放到床上，又把那只會唱歌的玩具熊放到她懷里。她立刻摟住，嘴角揚起，繼續熟睡。

房間安靜下來。

但不是那種令人窒息的安靜，而是……很溫柔。

落懷文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低頭看著她，然后轉身去了陽臺，把那些買的東西放好。

他以前從不整理這些東西，但現在竟然不想讓這個家亂糟糟的。

洗了點水果，又去廚房熱了一鍋清湯面。等回頭再去看阿景時，她已經醒了，抱著小熊在床上打滾。

“小熊說它餓啦！”她一本正經地說，“爸爸，小熊吃胡蘿卜嗎？”

“它喜歡面條。”落懷文端起碗，“你也是。”

她立刻跳下床，赤著腳撲到餐桌前，拿起小勺，小心翼翼地喂了小熊一口空氣：“小熊先吃。”

落懷文嘆了口氣，把她的腳丫撈起來檢查：“怎么不穿鞋？”

“因為小熊也沒穿。”她理直氣壯地說。

“你也是小熊啊？”聽著阿景童言無忌的話語，他忍不住笑了，“那我給你兩只爪子？”

阿景一聽，高興得不得了，非要他給自己在手背上畫爪印，最后還扭著腦袋要照鏡子。

吃過飯后，她抱著小熊開始滿屋子亂轉，嘴里念念有詞：“小熊，這是我們家，這里是客廳，這是爸爸坐著不說話的沙發，那邊是廚房……我也不會做飯，以后我們一起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