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瑤迦擺弄一只雞，楊過在院子里烤魚，暮江等著，完顏萍陪著。

暮色四合，炊煙裊裊，歲月靜好。

“說了不讓你下床，你非要跑去釣魚，你知道你這次的傷有多重嗎？上次貫穿傷好的快，是因為全真劍薄，這次你都能從這頭看到那頭了，全真的丹藥雖有奇效，可也不是仙丹。”

程瑤迦嘮嘮叨叨，她現在自己的內傷還沒好利索呢，虧了她也打通了任督二脈，真氣澎湃，否則挨了那一下就危險了，內臟絕對崩裂。

等程瑤迦不說話了，暮江才道：“師父，明天就走嗎？”

“嗯。”程瑤迦將雞肉放入鍋中，拭了拭手，看向暮江，“本想讓你多將養幾日，只是山西那邊你師公傳信來，囑我帶你過去養傷。路途不遠，你內力深厚，乘車應無礙。”

她聲音放柔，“怎么？想再多歇幾日？”

暮江搖頭道：“倒不是，我的意思是，咱們吃完東西，便收拾收拾走吧，商州百姓知道我明日要走，我擔心他們整那些勞什子的歡送儀式，麻煩。”

程瑤迦笑笑，道：“你這孩子，倒是高風亮節，我去買馬車的時候，就聽百姓們絮叨，要給你建生祠。”

“整這虛頭巴腦的東西，還不如想法子去蒙古搶一些吃的，把身體養的白白胖胖壯壯的殺敵呢。”

“總是百姓一番心意。也罷，依你，趁這夜涼如水，正好趕路。”

楊過饞肉得緊，風卷殘云般吞下兩條烤魚。

程瑤迦看得心驚，連聲叮囑他慢些，當心魚刺。

其余時候，大家都在認認真真吃飯，完顏萍不停給程瑤迦夾菜，當然第一筷子是給暮江夾的。

程瑤迦看在眼中，心頭暖意融融。人至中年，得此溫情，只覺這幾個孩子皆是心頭至寶，肥水自然不能流了外人田。

看著眼前的三個孩子，程瑤迦內心滿是感慨，當初收江兒，名義為徒弟，實則是當兒子養，沒想到江兒還沒成婚，就幫自己開枝散葉了。

三個孩子，皆是失怙失恃的可憐人。

過兒稍好些，流落江湖終被郭大俠尋回，送上終南山，與江兒相遇。

萍兒這孩子，飄零江湖多年，若是有李莫愁那等狠辣手段尚可自保，偏生得如此玉貌，又無自持之力，其間苦楚，難以盡言。

江兒本是運氣最佳，村莊遭屠戮時便被師父救回山中，如今卻成了眾人身前遮風擋雨、披荊斬棘之人。

看大家都放下了筷子，程瑤迦道：“此番初踏江湖便遭此變故，辛苦你們了。”

楊過道：“我都習慣了。”

完顏萍道：“我也習慣了。”

暮江：“俺也一樣。”

程瑤迦一眼瞪過去，道：“你一樣什么你一樣。”

暮江訕笑道：“我更不苦了，我都沒記住我吃過什么苦。”

對于暮江來說，山上也好，山下也好，雖然兇險，可生活從來都不是辛苦的，勤學苦練，江湖對決，戰場對殺……這一切，都基于他對未來世界的構想在做，雖然到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構想什么，可是努力提升本事，培養自己人，肯定是沒錯的。

因為格局更大，目光更遠，踩在五千年歷史的肩膀上，作為一個回頭看的人，無論什么事情都傷害不到他。

程瑤迦不忍讓他們想起傷心事，便不再問，向來她對武學一途都是隨心隨意，可現在，她迫切想提高自己的實力，以保護這三個小崽子，她默默地想，原來一個人想要變得強大，得要有幾個想要保護的人。

“這過兒，些時日，由你教萍兒全真內功心法與劍法根基。你也需勤勉，你師兄不過長你一歲，已能舍命搏殺那等強敵。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切莫懈怠。”

“知道了師父，我也學會一炁化三清和同歸劍法了，可惜內力跟不上。”

暮江聞言，想起了還揣在自己身上的《小無相功》，他原計劃是讓楊過學《九陰真經》的內功，相較之下，《小無相功》不如《九陰真經》，但是這門功夫學了以后，《九陰真經》會更容易上手，因為《九陰真經》就是經典的道家經書。

加上楊過現在就是一身的全真內功，他學《小無相功》肯定是百利而無一害，日后學《蛤蟆功》和《打狗棒法》，學《彈指神通》，會更容易。

暮江下定決心，就給楊過練這個，作為“道家高深內功之初階”，全真那些真人是看不出來不是本門內功的。

暮江小心看了看程瑤迦，這事兒得和師父商量，她到現在都沒有問吐蕃那三本秘籍的事情，是因為她還不知道這三本秘籍的能量。

如果江湖上傳開了，來爭奪的人，不會比爭奪《九陰真經》的人少，說不定比笑傲中的《辟邪劍法》都尿性。

華燈初上，師徒四人收拾好了行李，青靈子牽過了馬車，是一架寬軸大輪的長轅駟車，十分華麗，四匹馬拉車，全是雄壯魁梧的棗騮。

程瑤迦為了暮江能舒服一些，花了大價錢，不想多事，便沒有雇傭車夫。

青靈子為他們將馬車驅趕至門口，將暮江他們自己的馬韁拴在車架上，自己也翻身上馬。

有并肩作戰之情，他自然要送一程的。

夜闌人靜，月朗星稀，暮江掀開了窗簾，道：“過過，停一下。”

暮江有傷，完顏萍是個小師妹，趕車這活肯定輪不到程瑤迦，自然就交給了楊過。

聽到暮江的聲音，楊過扯住了韁繩。

完顏萍先提著兩壺酒下車，然后將暮江從馬車上扶了下來，他的傷雖然恢復極快，可下馬車這個動作對他來說，依舊很難，右側身軀完全不敢用力，他左腳落地時微微踉蹌了一下，靠完顏萍才穩住。

暮江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道兄就在這里止步吧。”

青靈子翻身下馬，站在了暮江面前，對車上的程瑤迦抱拳示意，道：“江湖路遠，前途未卜，萬望珍重！”

暮江將酒壺遞到青靈子手中，道：“道兄安心，倒是你，將來什么打算？”

“貧道一介散修，自當游歷天下，鉆研武學，準備先回昆侖山老家一趟，什么時候武功長進了，再回中原，先上全真教拜會，再去拜見五絕。”

“不錯。”暮江左手持酒壺，咬開了瓶蓋，道：“下馬問前程，道兄保重。”

兩只酒壺清脆一撞，二人仰頭痛飲。

程瑤迦在馬車上看著，本不想讓暮江喝酒，擔心影響到他的傷勢，可氣氛到了，自己不能出言煞風景，江兒未來路長遠的緊，正是多交朋友的時候，現在和這青靈子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

星河燦爛，月亮在云層中漫不經心地俯視人間，星光垂落，平野蒼茫，師徒四人駕車東去。

車上傳來他們的對話。

“從小到大也沒喝過酒，感覺如何？”

“我喝過我喝過，暈暈乎乎。”

“小師兄，聽師父說，你會彈琵琶，我想聽。”

“江兒右肩傷勢嚴重，可彈不了。”

小師妹抱起琵琶，道：“我會彈，小師兄，我彈，你唱。”

暮江笑笑，斜依在馬背軟軟的靠背上，哼出幾個調子，完顏萍聽懂了，當即緩緩彈奏出了節奏。

暮江嗓音清脆有磁性，清唱道：“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情千縷，酒一杯，聲聲離笛催，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

沒有走遠的青靈子聽到最后這句，眼眶紅了，也笑了，揮舞了一下馬鞭，自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