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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血色搖籃

冰冷的雨水無情地沖刷著后背,混合著凌霜斷臂處涌出的溫熱血液,黏膩、沉重,帶著生命急速流逝的觸感。她的身體像一袋浸透水的沙袋,沉甸甸地壓在我的肩上,每一次踉蹌的腳步都牽扯著她發出無意識的痛苦呻吟,斷口處涌出的鮮血順著我的脊背流下,在早已被血水浸透的褲子上匯成新的溪流。左臂緊緊箍著那個冰冷得幾乎沒有生命氣息的襁褓,仿佛抱著一塊即將融化的寒冰。

前方,是地獄之門。

廢棄體育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腐肉池塘,瞬間沸騰!幾十雙、上百雙腐爛渾濁的眼珠,在鉛灰色的雨幕中齊刷刷地轉向了我們!那目光中沒有任何屬于人類的情緒,只有最原始、最純粹的饑餓和殺戮欲望!非人的嘶吼如同潮水般轟然爆發,瞬間壓過了雨聲和身后那輛血狼裝甲車撞破殘骸的恐怖轟鳴!

“嗬嗬——吼!!!”

距離我們最近的幾只變異體,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群,四肢著地,以驚人的速度猛撲過來!一只如同剝了皮的巨蜥,布滿粘液的青灰色長尾拖在地上,裂開的巨口滴落著腥臭的涎水;一只佝僂著背,雙臂卻異化成兩柄閃爍著金屬寒光的鋒利骨刃;還有幾只動作扭曲、速度奇快的“獵犬”型變異體,腐爛的眼珠死死鎖定我肩上的凌霜和懷里的嬰兒——新鮮血肉的誘惑遠超我這個“硬骨頭”!

“媽的!”喉嚨里涌起一股腥甜的血沫,我死死咬住牙關,腎上腺素在絕境中瘋狂燃燒,壓榨著身體最后一絲潛能!拖著凌霜,抱著嬰兒,我赤著血肉模糊的雙腳,朝著那輛敞開車門的城防軍裝甲運兵車,迎著那片洶涌撲來的死亡浪潮,跌跌撞撞地猛沖過去!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烙鐵上,每一次呼吸都撕裂著灼痛的肺葉!

跑!只有跑!沖到那輛車里!

“吼!”那只“巨蜥”變異體最先沖到!它龐大的身軀帶起一股腥風,布滿獠牙的巨口張開,帶著腐爛內臟的惡臭,朝著我架著凌霜的右側身體狠狠噬咬下來!速度太快,避無可避!

就在那腥臭的氣息幾乎噴到我臉上的瞬間——

砰!

一聲沉悶而精準的槍響!如同死神的低語,穿透雨幕和怪物的嘶吼!

“巨蜥”變異體那顆碩大的、布滿粘液的頭顱猛地炸開!紅的、白的、粘稠的組織液如同煙花般四散飛濺!龐大的無頭軀體因為慣性又向前沖了幾步,才轟然倒地,污濁的血液混合著雨水迅速蔓延!

是那個狙擊手!他還在這里!

來不及慶幸,另一側,那只雙臂骨刃化的變異體已經高高躍起!它腐爛的眼珠里閃爍著殘忍的興奮,兩柄鋒利的骨刃交叉成十字,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朝著我的頭顱和凌霜的后頸狠狠斬落!角度刁鉆,封死了所有閃避空間!

死亡的陰影瞬間降臨!

“趴下!”一個冰冷、沙啞、帶著不容置疑命令口吻的聲音,如同炸雷般在我左側不遠處響起!

幾乎是本能反應!我猛地向前撲倒!身體帶著凌霜和嬰兒,狠狠砸在冰冷濕滑、布滿碎石和雜草的泥濘地面上!

嗤!嗤!

兩道凌厲的破空聲幾乎是貼著我的頭皮和凌霜的后背掠過!骨刃帶起的勁風刮得皮膚生疼!

砰!砰!砰!

連續三聲急促而精準的點射!子彈撕裂空氣的聲音緊隨著骨刃破空聲響起!

那只躍在半空的骨刃變異體,身體如同被無形的重錘連續擊中!胸口、脖頸、最后是那顆腐爛的頭顱,瞬間爆開三朵污濁的血花!它發出一聲短促而凄厲的嚎叫,龐大的身軀如同斷線的風箏,重重砸落在我們身旁的泥水里,濺起大片的污濁水花!斷裂的骨刃深深插進地面!

我猛地抬頭!

只見在體育場入口附近,那堆被撞開的車輛殘骸形成的混亂掩體后,一個身影如同鬼魅般閃出!

正是那個神秘狙擊手!

他(從身形判斷)穿著一身沾滿泥污、幾乎與周圍廢墟融為一體的城市迷彩作戰服,臉上涂抹著厚重的油彩,看不清具體面容,只露出一雙如同鷹隼般銳利冰冷的眼睛。他手中端著一把加裝了消音器和長狙擊鏡的改裝步槍,槍口還飄散著淡淡的硝煙。他的動作迅捷如風,沒有絲毫停頓,在擊斃骨刃變異體的同時,身體已經如同獵豹般朝著我們的方向快速移動!一邊移動,一邊抬槍!

砰!砰!

又是兩聲干脆利落的點射!兩只從側翼撲來的“獵犬”型變異體頭顱瞬間開花,撲倒在沖鋒的路上!

“不想死就起來!沖車!”狙擊手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沙礫摩擦般的質感,穿透雨幕,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鋒,在我身上、凌霜的斷臂、以及我懷里的襁褓上極快地掃過,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只有純粹的任務指令。

希望!冰冷的、帶著硝煙味的希望!

“呃啊——!”我喉嚨里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掙扎著從泥水中爬起。凌霜的身體更加沉重了,斷臂處的鮮血因為剛才的撲倒和拖拽,流失得更加洶涌。懷里的嬰兒依舊冰冷,毫無聲息。我咬碎鋼牙,用肩膀死死頂住凌霜下滑的身體,左手將襁褓箍得更緊,朝著近在咫尺的裝甲運兵車,爆發出最后的沖刺力量!

狙擊手如同最可靠的移動壁壘,緊貼著我們側翼移動。他的步槍不斷發出低沉而致命的咆哮,每一次槍響,都必然有一只撲得最兇、威脅最大的變異體頭顱炸裂!精準、高效、冷酷!為我們在這洶涌的尸潮中硬生生撕開了一條血路!

更多的怪物被槍聲和血腥味徹底激怒,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從體育場各個角落涌來!嘶吼聲震耳欲聾!腐爛的氣息濃烈得令人窒息!

距離裝甲車,只有不到二十米了!

就在這時——

轟隆隆隆!!!

身后,那輛血狼傭兵團的鋼鐵巨獸,終于徹底撞開了堵住入口的車輛殘骸,帶著碾壓一切的狂暴氣勢,沖進了體育場!巨大的履帶碾過地上的怪物尸體和泥濘,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骨肉碎裂聲!車頂那門多管轉輪機炮的炮管,如同毒蛇般猛地調轉,瞬間鎖定了正在掩護我們移動的狙擊手!炮口深處,幽藍色的光芒再次開始瘋狂匯聚!

“小心炮擊!”我失聲嘶吼!

狙擊手的反應快到了極致!在炮口轉向的瞬間,他已經如同鬼魅般向側前方一個迅猛的戰術翻滾!動作迅捷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

轟!轟!轟!轟!

狂暴的機炮火力如同毀滅的洪流,狠狠砸在他剛才站立的位置!地面被炸開巨大的深坑,泥土、碎石、草皮混合著怪物的殘肢斷臂沖天而起!灼熱的氣浪和致命的彈片如同風暴般席卷!

狙擊手的身影被爆炸的煙塵和火光瞬間吞沒!

我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跑——!!!”煙塵中,那個冰冷沙啞的聲音竟然再次響起!帶著一種被爆炸震傷的嘶啞,卻依舊清晰、決絕!

他還活著!

沒有時間猶豫!裝甲車機炮的短暫停歇就是最后的機會!我拖著凌霜,抱著嬰兒,用盡生命最后的力量,朝著那扇敞開的裝甲運兵車駕駛室車門,猛地撲了過去!

噗通!

我帶著凌霜沉重的身體,狠狠摔進了駕駛室冰冷堅硬的地板上!后背撞在金屬座椅底座上,劇痛讓我眼前發黑。懷里的襁褓脫手飛出,滾落在副駕駛座椅下方。

顧不上疼痛,我掙扎著翻身,用盡最后的力氣,猛地抓住駕駛室內側的門把手,狠狠一拉!

砰!

厚重的裝甲車門猛地關上!將外面地獄般的嘶吼、槍炮聲、還有那致命的機炮轟鳴,瞬間隔絕了大半!只有沉悶的撞擊聲和履帶碾壓聲還在車體外回蕩!

安全了?暫時的!

我癱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烈的血腥味和肺部的灼痛。汗水、雨水、血水混合在一起,模糊了視線。駕駛室里彌漫著一股濃烈的機油、硝煙和淡淡的血腥味。儀表盤碎裂,線路裸露,一片狼藉,顯然經歷過激烈的戰斗。

“呃…”旁邊傳來凌霜一聲極其微弱的呻吟。她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斷臂處恐怖的傷口因為剛才的拖拽和撞擊,撕裂得更大了!鮮血如同失控的水泵,汩汩地涌出,在地板上迅速匯聚成一小灘刺目的猩紅!她的臉色已經不是蒼白,而是呈現出一種死寂的灰敗,嘴唇干裂發紫,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生命的氣息正在急速流逝!

“凌霜!”我掙扎著爬過去,撕下自己早已破爛不堪的襯衣下擺,手忙腳亂地試圖按住那恐怖的斷口。但布條瞬間就被溫熱的鮮血浸透,根本無法止住那洶涌的生命之流!她的身體冰冷得嚇人,脈搏微弱得幾乎摸不到!

“藥…急救包…”她渙散的眼神勉強聚焦了一瞬,嘴唇艱難地翕動著,發出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氣音。

急救包!對!軍用車輛里一定有!

我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猛地抬頭,在狹窄的駕駛室里瘋狂搜尋!目光掃過碎裂的儀表臺,翻倒的雜物箱…

找到了!

在副駕駛座椅后面,掛著一個沾滿泥污的、印著紅十字的綠色帆布急救包!

我幾乎是撲過去,一把扯下急救包!拉開拉鏈!

止血帶!大捆的止血紗布!凝血粉!強效止痛針!甚至還有一支標注著“戰場急救用強心劑”的注射器!標準的軍用急救配置!

“堅持住!”我嘶啞地喊著,手因為恐懼和急切而劇烈顫抖。我抓起止血帶,用牙齒咬住一端,配合右手,用盡全身力氣,死死勒在凌霜斷臂傷口上方幾厘米處的上臂!止血帶的棘輪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噠”聲,深深陷入她腫脹的皮肉!

鮮血涌出的速度肉眼可見地減緩了!

我立刻撕開大捆的止血紗布,手忙腳亂地將凝血粉不要錢似的灑在那血肉模糊、甚至能看到斷裂骨茬的恐怖斷口上!然后,用厚厚的紗布一層層、緊緊地包裹上去,用盡全力按壓!溫熱的血液依舊不斷滲出,染紅了潔白的紗布,但總算不像剛才那樣噴涌了!

做完這一切,我已經累得幾乎虛脫,汗水如同小溪般從額頭滾落。我顫抖著拿起那支強心劑,撕開包裝,拔掉針帽,對著凌霜裸露的、同樣布滿擦傷和淤青的頸部靜脈,深吸一口氣,猛地扎了下去!將淡黃色的藥液緩緩推入。

“呃…”凌霜的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灰敗的臉上似乎恢復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血色。她急促而微弱的呼吸稍稍平復了一些,渙散的眼神艱難地聚焦,看向我,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卻只發出微弱的氣流聲。

暫時…穩住了?

我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著同樣冰冷的車門,劇烈地喘息著,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像要掙脫束縛。劫后余生的巨大疲憊和傷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后背被機炮沖擊波掃中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赤腳上的傷口在冰冷的環境中反而傳來陣陣麻木的刺痛。

目光下意識地轉向副駕駛座椅下方。

那個小小的、沾滿泥污的鵝黃色襁褓,靜靜地躺在那里,一動不動。剛才劇烈的逃亡和撞擊,它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死了嗎?

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涼和荒謬感瞬間攫住了我。拼死拼活帶出來的,最終還是…

我掙扎著挪過去,顫抖著伸出手,輕輕撥開襁褓的邊緣。

一張青紫的小臉露了出來。眼睛緊閉著,長長的睫毛上沾著泥水。嘴唇也是青紫色的,微微張開著,沒有任何氣息。

冰冷的絕望感瞬間蔓延。

我頹然地收回手,靠在冰冷的車門上,閉上眼睛。疲憊、傷痛、還有這無休止的死亡帶來的巨大虛無感,幾乎要將我吞噬。

就在這時——

滴…滴滴…滴…滴滴…

一陣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電子音,突兀地在寂靜的駕駛室里響起!

我猛地睜開眼睛!

聲音來自…凌霜的作戰服!

她腰間的戰術攜行具上,一個火柴盒大小的黑色儀器,正閃爍著微弱的綠色信號燈!那規律而急促的電子音,正是它發出的!

是某種通訊器?還是…求救信號?

我強忍著身體的劇痛,挪到凌霜身邊。她似乎也聽到了聲音,艱難地轉動眼珠,看向那個閃爍的小盒子,眼神中閃過一絲極其微弱的波動。

我小心翼翼地取下那個黑色儀器。入手冰涼,外殼是堅固的工程塑料,正面有一個小小的液晶屏,上面沒有任何文字,只有不斷閃爍的綠色光點和跳動的頻率條。側面有一個極其隱蔽的微型接口。

這不是普通的軍用通訊器!構造更精密!而且,它似乎…在主動接收著什么信號?

凌霜用盡力氣,抬起完好的右手,顫抖著指向儀器側面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微型按鈕。

我立刻會意,用指甲用力按了下去!

滋啦…滋啦…

一陣電流干擾的噪音響起,緊接著,一個斷斷續續、嚴重失真、卻帶著一種奇異熟悉感的女性聲音,從儀器內置的微型揚聲器里傳了出來:

“…信…號…鎖…定…江…離…聽…到…回…答…”

聲音被干擾得支離破碎,但那冰冷的、帶著一絲急切的語調…

是蘇晚?!

她還活著?!

我如同被電流擊中,瞬間僵在原地!

“…你…的…血…樣…數…據…上…傳…失…敗…核…心…抗…原…關…鍵…”

“…必…須…找…到…你…安…全…點…等…我…聯…系…”

“…重…復…保…持…生…命…體…征…等…待…指…示…”

信號極其微弱,斷斷續續,夾雜著強烈的干擾噪音,最后徹底變成了一片沙沙聲。儀器上的綠色信號燈也閃爍了幾下,徹底熄滅。

駕駛室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凌霜微弱的氣息,以及儀器殘留的電流噪音在死寂中回蕩。

蘇晚沒死?她還在打我的主意?我的血樣數據?核心抗原?安全點?等待指示?

一股冰冷的寒意,比車外的雨水更刺骨,瞬間從脊椎骨竄起,彌漫全身。

她到底想干什么?她是怎么在那種爆炸中活下來的?她怎么知道我逃出來了?這個信號…是發給誰的?凌霜?還是…其他什么人?

無數疑問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心頭。

就在這時——

嗚…嗚…

一聲極其微弱、如同小貓嗚咽般的抽泣聲,毫無征兆地、極其清晰地,在死寂的駕駛室里響起!

我猛地轉頭,難以置信地看向副駕駛座椅下方!

那個小小的、沾滿泥污的襁褓,竟然…動了一下!

緊接著,又是一聲微弱卻清晰的嗚咽!聲音雖然微弱,卻充滿了生命的氣息!

我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撲過去,顫抖著雙手,小心翼翼地再次掀開襁褓的邊緣。

那張青紫的小臉上,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竟然…緩緩地睜開了!

依舊是水汪汪的,里面盛滿了無法理解的巨大恐懼和痛苦,小嘴委屈地扁著,發出微弱卻持續的嗚咽聲。更讓我震驚的是,她原本冰冷的身體,此刻竟然…傳來一種奇異的、令人不安的溫熱感!不是正常的溫暖,而是一種…如同低燒般的、持續散發的熱量!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她小小的身體里燃燒!

她還活著?!而且…體溫在異常升高?!

這怎么可能?!經歷了那樣的低溫、撞擊、顛簸…一個幾個月大的嬰兒,怎么可能…?

我的大腦一片混亂,震驚、疑惑、還有一絲莫名的寒意交織在一起。

滴答…滴答…

儀器殘留的電流噪音徹底消失。

駕駛室外,血狼裝甲車引擎的咆哮和機炮的嘶吼似乎停歇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詭異、更加令人不安的寂靜。只有雨點敲打車頂裝甲板的單調聲音,以及…體育場深處,那些變異體低沉的、此起彼伏的嘶吼,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提醒著我們,地獄并未遠去。

車內,重傷瀕死的女軍人發出微弱的喘息,斷臂處厚厚的紗布被不斷滲出的鮮血染紅。副駕駛座下,一個死而復生、體溫詭異的嬰兒發出微弱的哭泣。而我,渾身是傷,精疲力竭,腦中回蕩著蘇晚那冰冷詭異的信號,以及她對我血液那不顧一切的渴求。

我們像三個被命運粗暴縫合在一起的破碎玩偶,被困在這冰冷的鋼鐵囚籠里。外面是嗜血的怪物和冷酷的傭兵,內部是沉重的傷患和無法理解的異常。而唯一的“生路”,似乎指向一個剛剛親手將我推入地獄的女人的冰冷召喚。

我靠在冰冷的車門上,閉上眼睛,感受著后背傷口的灼痛和赤腳傳來的麻木刺痛,聽著凌霜微弱的氣息和嬰兒低低的嗚咽,還有車外雨點敲打鋼鐵的單調聲響。疲憊如同鉛塊般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細胞上。

蘇晚的信號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在混亂的意識里。她還活著。她還在找我。為了我的血。那個所謂的“核心抗原”。安全點?等待指示?呵…多么熟悉的掌控語氣。我仿佛又看到了實驗室無影燈下,她俯視我的、如同看待稀有標本的冰冷眼神。

懷里的嬰兒又發出一聲細弱的嗚咽,身體在我臂彎里不安地扭動了一下。那股奇異的溫熱感透過濕透的襁褓布料傳遞到我的皮膚上,像一塊持續散發著低燒的暖玉。這太不正常了。一個本該在剛才的低溫、撞擊和驚嚇中死去的嬰兒,不僅活了過來,體溫還異常升高…這本身就像這個崩壞世界里另一個詭異的謎團。

凌霜的呼吸似乎平穩了一些,強心劑和止血措施暫時吊住了她的命。但她的臉色依舊灰敗得像死人,斷臂處滲出的鮮血在深綠色的軍用止血紗布上洇開一片刺目的暗紅,如同緩慢綻放的死亡之花。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動著傷口,帶來壓抑的痛苦呻吟。沒有專業的醫療救護,沒有抗生素,在這種環境下…她撐不了多久。

駕駛室狹小的空間里,沉重的絕望感幾乎凝成實質。三個人,一個重傷垂死,一個生命體征詭異,一個遍體鱗傷,被困在這輛隨時可能被怪物或傭兵撕碎的破車里。食物?水?藥品?什么都沒有。只有外面無盡的雨聲和黑暗中此起彼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

時間在死寂中緩慢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鍋里煎熬。后背被機炮沖擊波掃中的地方,疼痛感在疲憊的麻木過后開始尖銳起來,像有無數根燒紅的針在扎。赤腳踩在冰冷堅硬的車內地板上,早已失去知覺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

突然!

砰!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猛地從駕駛室頂部的裝甲板上傳來!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像是什么沉重的東西落在了上面!

我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心臟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凌霜緊閉的眼皮似乎也微微顫動了一下。懷里的嬰兒像是受到了驚嚇,嗚咽聲陡然拔高了一絲。

外面有東西!

我屏住呼吸,豎起耳朵,全身的感官瞬間提升到極致。

沙…沙…

一陣極其輕微的、如同爪子刮擦金屬表面的聲音,在車頂響起!緩慢,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試探意味。

不是沉重的腳步,更像是…某種體型不大但爪子尖銳的東西!

我的心跳如擂鼓。是那種速度極快、動作敏捷的“獵犬”型變異體?還是…別的什么?

沙沙聲停了片刻。死寂。只有雨點敲打車頂的聲音。

緊接著——

砰!砰!

又是兩下更重的撞擊!這次是砸在駕駛室側面的防彈玻璃上!伴隨著一聲壓抑的、如同野獸磨牙般的低吼!

一張扭曲變形的臉猛地貼在了沾滿雨水的防彈玻璃外側!皮膚青灰潰爛,一只眼珠爆裂,只剩下黑洞洞的眼窩,另一只渾濁的眼珠死死地、貪婪地瞪著駕駛室里面!咧開的嘴角一直撕裂到耳根,露出參差不齊的、沾著暗紅碎肉的尖牙!它的爪子瘋狂地抓撓著玻璃,發出刺耳的“吱嘎”聲!

是變異體!而且不止一只!

砰!砰!砰!

更多的撞擊聲從車頂、車尾、兩側傳來!沉悶的嘶吼和爪子刮擦金屬的聲音瞬間變得密集!整個裝甲運兵車如同被丟進了沸騰的怪物巢穴,開始輕微地搖晃起來!那些東西發現了我們!它們正在嘗試撕開這個鋼鐵罐頭!

“呃…”凌霜被車輛的震動和外面的嘶吼驚醒,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渙散的眼睛艱難地睜開,看向布滿爪痕的防彈玻璃外那張瘋狂扭曲的臉,瞳孔猛地一縮!

“啟動…引擎…”她艱難地從齒縫里擠出幾個字,聲音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撞出去…不然…都得死…”

引擎?我猛地看向駕駛座!

鑰匙!鑰匙還插在點火開關上!儀表盤雖然碎裂,但幾個關鍵的指示燈似乎還亮著微弱的紅光!

啟動引擎!撞出去!

這是唯一的生路!否則,一旦被這些怪物徹底圍死,或者引來了血狼的裝甲車,我們必死無疑!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里翻涌的血腥味和全身叫囂的劇痛。小心翼翼地將懷里還在嗚咽的嬰兒放到凌霜身邊相對安全的角落。然后,我咬著牙,手腳并用地爬到駕駛座上。

冰冷的、布滿裂紋的皮革座椅硌著后背的傷口,劇痛讓我眼前發黑。我抓住沾滿血污和泥濘的方向盤,穩住身體,目光死死盯住那個插入鑰匙的點火開關。

外面怪物的嘶吼和撞擊聲越來越密集!車體搖晃得更加劇烈!側窗防彈玻璃上,那張腐爛的臉依舊死死貼著,僅剩的獨眼里閃爍著瘋狂的貪婪,爪子瘋狂地抓撓著,玻璃上已經出現了細微的白色劃痕!車頂傳來更加沉重的踩踏聲,仿佛有東西在上面跳躍!車尾處,傳來一陣陣沉重的撞擊和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似乎有力量型的變異體在試圖掀翻或者撕開車門!

沒有時間猶豫了!

我伸出顫抖的、沾滿血污的手,猛地握住了冰冷的鑰匙!

擰動!

嗡——咔咔…咔咔咔…

一陣令人心焦的、如同垂死老人咳嗽般的啟動電機聲響起!儀表盤上幾個指示燈瘋狂閃爍了幾下,又迅速熄滅!引擎毫無反應!

沒電?!還是引擎故障?!

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來!

“再…來!”凌霜微弱卻異常堅定的聲音從后面傳來,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狠勁。

我死死咬住牙關,幾乎要將鑰匙捏碎!再次用力擰動!

嗡——咔咔咔咔…轟!!!

這一次,啟動電機聲持續得更久,如同瀕死的掙扎!就在我幾乎要放棄的瞬間——

轟隆隆隆!!!

一聲沉悶而狂暴的咆哮猛地從車頭引擎蓋下爆發出來!如同沉睡的鋼鐵巨獸被驚醒!排氣管噴出一股濃烈的黑煙!整個車體都隨之劇烈震動了一下!

引擎啟動了!

狂喜瞬間沖散了絕望!

儀表盤上,幾個關鍵的指示燈亮起了微弱的黃光!油表指針在低位顫抖,但還有油!轉速表開始跳動!

“坐穩!”我嘶吼一聲,雙手死死抓住冰冷的方向盤!右腳猛地踩下油門!

轟——!!!

引擎發出更加狂暴的咆哮!巨大的扭矩驅動著沉重的車輪!履帶式?不!這輛是輪式裝甲運兵車!四個巨大的越野輪胎在濕滑的泥濘地面上瘋狂空轉,卷起大片的泥漿和草屑!

車身劇烈地前后聳動!巨大的慣性讓我的身體狠狠撞在方向盤上,后背的傷口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車頂和側面攀附抓撓的變異體被這突如其來的狂暴啟動甩下去好幾個!發出憤怒的嘶吼!

但還有更多死死扒在車上!尤其是車頭引擎蓋上和側面!

“撞過去!”凌霜的聲音帶著一種瀕死的瘋狂!

透過布滿雨痕和爪痕的前擋風玻璃,可以看到正前方十幾米外,幾只體型龐大的、皮膚灰敗的臃腫變異體正嘶吼著堵在路上!更遠處,是體育場另一端那扇緊閉的、布滿銹跡的巨大鐵絲網門!

沖過去!撞開它們!撞開那扇門!

“啊——!!!”我發出野獸般的咆哮,將油門狠狠踩到底!方向盤猛地向右打死!

沉重的裝甲運兵車如同一頭發狂的鋼鐵犀牛,帶著碾碎一切的狂暴氣勢,朝著前方擋路的變異體和那扇緊閉的鐵絲網大門,瘋狂地猛沖過去!

轟!!!

車頭狠狠撞上了擋在最前面那只臃腫變異體!沉悶的撞擊聲中,那怪物如同被高速列車撞飛的破麻袋,龐大的身軀瞬間變形,骨骼碎裂的聲響清晰可聞,暗綠色的體液和破碎的內臟如同煙花般爆開,潑滿了整個擋風玻璃!視線瞬間一片模糊!

車身劇烈震動!方向盤傳來巨大的反震力!

緊接著!

轟!轟!

又是兩聲沉悶的撞擊!車身碾過另外兩只躲閃不及的怪物,履帶(輪式車輛,但巨大的輪胎碾壓效果同樣恐怖)下傳來令人牙酸的骨肉碎裂聲!整個前擋風玻璃徹底被粘稠的污血和碎肉糊滿,幾乎看不到外面!

距離鐵絲網大門,只有幾米了!

“撞!”凌霜的嘶喊帶著破音!

我死死握住方向盤,憑著剛才的記憶和對方向的直覺,將油門踩到極限!朝著大門的方向,義無反顧地撞了過去!

轟——哐啷!!!!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沉重的裝甲運兵車狠狠撞上了體育場出口那扇巨大的、銹跡斑斑的鐵絲網大門!脆弱的鐵絲網如同紙糊般被瞬間撕裂、扭曲、撞飛!連接大門的水泥柱也被巨大的沖擊力撞得碎裂崩塌!

車輛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撞破大門,沖出了體育場!沖進了外面更加混亂、更加危險的末日街道!

巨大的慣性讓車身猛地一歪!我死死把住方向盤,才勉強沒有翻車!車輛在濕滑的街道上甩出一個驚險的弧線,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尖叫!

終于沖出來了!

我劇烈地喘息著,透過被污血糊滿、僅剩邊緣一絲縫隙的前擋風玻璃,努力辨認著方向。雨幕中,街道兩側是燃燒的廢墟、翻倒的車輛和姿態各異的尸體。遠處,依稀傳來槍聲和爆炸聲。

去哪?哪里是安全的?

凌霜的呼吸更加微弱了,斷臂處的鮮血又開始滲出紗布。懷里的嬰兒體溫依舊異常溫熱,嗚咽聲斷斷續續。

而就在這時——

滴…滴滴…滴…滴滴…

那個放在駕駛座旁邊的、屬于凌霜的黑色微型儀器,竟然再次閃爍起微弱的綠色信號燈!那規律而急促的電子音,又一次在充滿引擎轟鳴和雨聲的駕駛室里響起!

我心頭猛地一跳!

蘇晚?又是她?

我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那閃爍的儀器,又立刻將注意力拉回危機四伏的街道。現在不是理會這個的時候!

我駕駛著傷痕累累的裝甲運兵車,在布滿障礙物的街道上艱難穿行。方向盤沉重,剎車和油門都帶著一種遲滯感,顯然車輛狀況極差。每一次顛簸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尤其是后背被沖擊波掃中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懷里的嬰兒因為顛簸而哭鬧加劇,那異常的溫熱感透過襁褓不斷傳來。

突然!

砰!砰!

兩聲清脆的槍響毫無征兆地從右前方一棟半塌的居民樓三樓窗口傳來!

子彈打在車頭前方的地面上,濺起兩朵泥花!是警告射擊!

“停車!立刻停車!否則開火了!”一個嘶啞、緊張、卻又帶著某種決絕的男人聲音,透過擴音器或者簡易喇叭,在雨幕中響起!

有人!活人!而且有武器!

我心頭一緊,猛地踩下剎車!沉重的裝甲運兵車在濕滑的路面上拖出長長的痕跡,堪堪停住。

透過布滿污血的前擋風玻璃縫隙,我看到右前方那棟半塌的居民樓三樓窗口,幾個模糊的人影晃動,槍口依稀可見。樓下的單元入口似乎被雜物堵死了。

“我們沒有惡意!”我按下駕駛室內的一個通話按鈕(幸運的是這個還能用),嘶啞地喊道,聲音透過車外的喇叭傳出,“車上有重傷員!需要幫助!”

短暫的沉默。只有雨聲和嬰兒微弱的哭聲在車內回蕩。

“下車!雙手舉過頭頂!慢慢走過來!別耍花樣!”那個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充滿了警惕和緊張。“只準你一個人過來!車里的人不準動!”

下車?一個人過去?

我看向后視鏡。凌霜躺在血泊中,氣息奄奄。嬰兒在哭。下車,意味著將自己完全暴露在未知的槍口下,也意味著暫時失去對車輛和傷員的保護。

但…這是目前唯一可能獲得幫助的機會。凌霜需要藥品,需要縫合傷口,否則她撐不過一小時。

“好!我下車!”我深吸一口氣,沉聲回應。我輕輕將嬰兒放在副駕駛座椅上(遠離凌霜不斷滲血的斷臂),然后,緩緩推開了沉重的駕駛室車門。

冰冷的雨水瞬間澆在頭上。我赤著血肉模糊的雙腳,踩在冰冷濕滑、布滿碎石和玻璃渣的柏油路面上,刺痛感瞬間傳遍全身。我按照要求,雙手緩緩舉過頭頂,一步一步,朝著那棟半塌的居民樓走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周圍廢墟的陰影,防備著可能出現的怪物,也防備著樓上可能的冷槍。

距離單元門口被雜物堵死的入口,還有大約十米。

就在我全神貫注盯著樓上窗口的時候——

嗖!

一道極其迅捷、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毫無征兆地從我左側路邊一輛側翻的公交車殘骸頂部猛撲而下!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帶著一股濃烈的腥風!

不是人!是變異體!一只體型瘦長、動作如同猿猴般敏捷的怪物!它的目標不是我的脖子,而是我高高舉起、毫無防備的——手臂!

它似乎嗅到了我手臂上那些反復抽血留下的、尚未完全愈合的針孔傷口散發出的…某種特殊氣息?!

腐爛的眼珠里閃爍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貪婪而狂熱的光芒!烏黑尖銳的爪子,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直直抓向我的手臂!

太快了!距離太近了!我根本來不及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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