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柳云朗臉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咋樣？”王老太瞬間把剛才的不愉快拋到腦后，急切地問。

柳云朗得意地拍了拍胸口，“小叔那份束脩給的銀子夠分量，剛交了錢，先生就給他安排了靠前的好位置！爹和二叔看著小叔拜過孔圣人了才回來的，一切都順當！”

“好！好！”王老太連連點頭，臉上每一道皺紋似乎都舒展開了些。

“魔芋絲也賣得好，”柳春陽憨厚地笑著，把裝錢的竹筒筐子遞過來，

“就是老主顧都在問，咱這拌料啥時候再多弄點花樣？說天天一個味，再好吃也膩了。”

王老太接過沉甸甸的錢筐子，掂了掂，滿意地嗯了一聲，目光卻下意識瞟向灶房。

“花樣？你妹子一上午都在灶房里搗鼓著，那個味兒沖的很，也不知在弄什么花樣！”

沒錯，柳明月就是在做新花樣。

她閑暇時間用系統找到了一種野果子，有點像辣椒。

一上午的時間，她一直在剁吧剁吧野果子。

柳云朗找過來的時候，瞧見自家妹子用布遮著臉，只露著兩只圓溜溜的眼睛，對著石臼里紅彤彤一片的東西吭哧吭哧搗得起勁。

那嗆人的奇異辛香直往他鼻子里鉆，他熏得連打了兩個噴嚏，眼淚都飚了出來。

“哎喲我的祖宗！”

柳云朗捂著鼻子跳開兩步，甕聲甕氣地喊，

“妹子！你這整啥玩意呢？味兒這么沖！熏死我了！奶在外面都聞見了，說你敗家搗鼓毒藥呢！”

柳明月停了動作，掀開布聞了聞，滿意的點點頭，“成了！哥，快過來聞聞看，保管你吃了還想吃！”

柳云朗又退了一步，拼命搖頭，

“拉倒吧！聞著都辣眼睛嗆喉嚨，吃了不得把我腸子肚子燒穿嘍？”

“什么毒藥！”

柳明月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拿起一根洗干凈的細草莖，小心翼翼地從石臼里蘸了一丁點醬，伸到柳云朗面前，“嘗嘗！”

“不不不！”

“打死我也不嘗！我還得留著舌頭嘗你未來嫂子做的菜呢！”

柳云朗頭搖得像撥浪鼓。

“瞧你那點出息！”

“嘶……就是這個味！”

柳明月撇撇嘴，自個兒把草莖往舌尖上飛快地點了一下，眼睛亮了亮。

柳云朗狐疑地瞅著那紅艷艷的醬，又看看自家妹子，“真……真能吃？不毒？”

“毒什么毒，山里頭摘的寶貝！”

“這是我前些日子在后山采魔芋時發現的幾株野果子，嘗了一點兒味兒夠野夠兇，就想著弄點不一樣的！”

柳明月擦擦汗，寶貝似的把搗好的醬盛進一個瓦罐。

柳云朗半信半疑，看著瓦罐里那濃稠誘人卻又散發著危險氣息的紅色，到底還是沒敢嘗試。

不一會兒，柳老頭抽動著鼻子走進灶房，柳春陽和柳春來也緊隨其后。

“這……這是啥玩意兒？”

“聞著就沖鼻子！”

柳春來指著那碗辣醬。

“爺，爹，這是我新做的‘辣醬’！就用后山摘的那些紅果子做的！”

柳明月獻寶似的把瓦罐遞到幾人跟前。

“啥紅果子？能吃？別又是什么毒東西！”

王老太也扒在門框上往里瞅，盡管嫌棄那股沖勁兒，但眼神還是忍不住瞟著那紅色。

“奶，您放心，這山果沒毒。”

“不信您嘗嘗？”

柳明月順手又抽了根草莖，蘸了點辣醬。

王老太嘗了嘗味兒，舌尖剛碰到那點艷紅，“嘶——”地倒抽一口涼氣，只覺得一股灼熱辛辣直沖天靈蓋！

“水！水啊！死老頭子！給我拿水！！這、這丫頭搗鼓的啥玩意兒？想辣死我老太婆嗎！！”

柳明月趕緊遞過準備好的一碗涼水：“奶，快喝口水壓壓。”

幾人面面相覷，看著老太婆這火燒眉毛的樣子，更加驚疑不定。

柳云朗在旁邊捂著嘴，肩膀一聳一聳，想笑又不敢笑出聲。

“你這敗家丫頭！往死里作賤你奶是不是？”

王老太喘勻了氣，指著柳明月的鼻子。

柳明月扶著王老太坐下，用手輕輕給王老太順著氣。

“奶，您消消氣。這東西叫紅辣醬，就是后山那些紅果果做的，味道是沖，可吃著香啊！不信您再細品品？”

王老太被那股子灼燒感頂得額角都冒出了細汗，嘴上罵著“敗家丫頭”，手卻不由自主地又往那盛水的碗伸了伸。

她重重灌了幾口涼水下去，砸吧著嘴，那股子燒喉嚨的勁兒終于緩緩退去。

那股霸道的辣味褪去后，甚至都覺得早上那粗面饃饃變得滋味寡淡起來。

“……這……”

王老太臉上的怒容還繃著，嘴里卻遲疑地拖了個長音。

“奶，您再咂摸咂摸？是不是覺得喉嚨通了，全身都熱乎了？尤其這胃口，是不是唰地就開了？”

“這野果子古時入過藥呢，能祛濕驅寒，開胃生津！尋常東西哪能有這勁兒？”

柳明月笑的一臉得意。

柳云朗本來躲得遠遠的，一聽開胃兩個字，肚子下意識咕嚕叫了一聲，舔了舔嘴唇，好奇心壓過了恐懼，

“真的假的？真有那么好？”

他猶豫著往前湊了一步。

柳老頭一直抽著煙袋鍋在旁邊瞧著，沒作聲，但那對渾濁的老眼此刻也亮了幾分精光。

“要不都嘗嘗？是不是開胃，一試就知！”

柳明月脆生生應了，動作麻利地拿出一塊煮好的魔芋胚，飛快切成絲。

接著從瓦罐里蘸了點紅得透亮的辣醬出來，均勻抹在幾根魔芋絲上。

“來來來，都嘗嘗，一點點就夠味兒了，不敢多抹。”她先遞給柳老頭一根。

柳老頭沒推辭，接過來塞進嘴里嚼了兩下，動作頓住，眉頭先是微皺，隨即舒展開，眼睛瞪大了一些，又嚼了兩下。

“……唔！”

他哼了一聲，沒評價，但目光投向了盤子里的魔芋絲，意思不言而喻。

柳云朗膽子壯了點，接過一根抹了醬的魔芋絲，緊張地看了一眼眾人，心一橫塞進嘴里。

“……誒？好像……沒那么糟？再來一根試試！”

柳春陽和柳春來對視一眼，也鼓起勇氣各自嘗了一小根。

兩人反應各異。

柳春陽憨厚地點點頭：“是夠勁兒！吃了身上暖和！”

柳春來則臉憋得微紅，吸著氣，“這味兒……太沖了，不過……再吃兩口興許就慣了？”

“要不今晚我們家都吃點紅辣醬干拌魔芋絲？”

柳明月忍不住提議。

“吃什么，這都是——”王老太說到一半卻忍不住回味嘴里的辣味，不同意的話竟說不出口了，

“吃吧，正好讓春生回來也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