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親愛的歲歲
- 潤浮細無聲
- 昭昭閏玉
- 2499字
- 2025-08-21 02:03:41
晚上為了對付那群投資商,程斯潤也喝了兩杯,這會悶在車里,胃里面多少有點翻涌,他給車窗降下來,夜風順著縫隙吹進來,消掉了一點燥熱。
這會兒時間差不多凌晨三點,剛讓司機給后座那兩個送回家,路上除了路燈投射著昏黃的光,整個凌州市已經陷入了沉睡中,但四點左右環衛工人就要開始上崗忙碌。
途徑市中心兒童醫院,程斯潤就想起來了前兩年投資的公益項目,他記得,當時的參與企業名單上就有葉浮的名字,叫什么福怡國際來著。
記得當時她給的資金被其他集團的那群老油條們稱贊出手闊綽,都是想借著項目撈油水的家伙,就葉浮一個人臉上雖然掛著笑,但是眼神很嚴肅。
還好凌洲市政府是出了名的的兩袖清風,不然可真對不起她那認真勁兒。
不知怎的,程斯潤忽然開始在腦子里描繪當時在投資會上葉浮的形象……長得這么乖一個人,很難把她和需要玩戰略的生意場聯系在一塊。
不過,她母親賀竹笙在凌州市的企業中也是赫赫有名的,要是處理問題的手段有相像的地方,倒是可以稱上一句青出于藍勝于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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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浮在上車之后就把節目的事情跟祝言清說了。
本以為祝言清多少會給一點驚訝的反應什么的,結果在他聽完后,給了一個頗為支持的反饋,“很好啊,這證明我們浮浮現在情況已經很穩定了,那我就等著看浮浮的節目。”
葉浮頗為失望的把頭扭向車窗,在心里不住嘆氣,好歹也問問自己想不想啊,然后委婉的勸一下,她再順理成章的看能不能把節目退掉。
她可以付違約金的!
真的!
葉浮腦子里又閃過何逢意那張臉,算了,肯定都是一伙的。
祝言清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但是他已經猜出來葉浮心里面在想什么了,“浮浮,不要為了還沒有發生的事情糾結,試一試,試一試才知道結果。”
從葉浮的外婆去世之后,她的情緒一直都不穩定,后來又患了這樣一個病。
這些年他一直在國外,又重新往返國內還是因為葉浮的外婆,他曾經的老師,楊沁。
凌洲人對待葬禮的傳統,一般是守靈七天,守孝三年。
當他收到消息趕回去的時候,已經是第四天凌晨,他一進門就看到葉浮臉色蒼白、沉默的跪在蒲團上。
何逢意說,“阿浮這幾天雖然情緒上沒表現出什么起伏,但是一直都不說話。
賀姨……”
祝言清在葉浮的陪同下,跪在靈位前磕了三個頭。
他去觀察葉浮,試著跟她說話,但葉浮除了臉上有些表情,就是始終不吭聲。
眼眶也沒有紅通通的,甚至沒有眼淚。
但是她在顫抖。
“浮浮……”
祝言清把雙手放在葉浮的肩上,手心的溫熱讓葉浮的肩膀短暫回溫。
葉浮微微側身,離開了全身上下唯一的熱源,然后她朝祝言清笑笑,繼續默不作聲的跪在墊子上,似是感受不到膝蓋的疼痛,也不知道現在她全身上下都是冷冰冰的。
明明血液是滾燙的,為什么身體宛如冰塊。
祝言清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葉浮身上,站起身,整理下衣服,追問何逢意后半段沒說完的話。
“賀姨呢?”
祝言清環視一圈,除了葉浮家里面幾個親戚在忙活,還有一些是前來向楊沁吊唁的學生和同事,并沒有發現賀竹笙的身影。
“賀阿姨前幾天都在,她發現浮浮從一開始就變成這樣之后,也試過讓浮浮說話,但是……沒有用。
昨天晚上七點多,她因為工作上的事離開了,不過她說會盡快回來。
臨走之前,她和浮浮說,‘生離死別是常有的事,有一天她也會離開,不可以因為親人的死亡而停止自己生活的腳步,我們歲歲是最堅強的’。”
大家心知肚明,因為賀竹笙和家里面的關系一直都是不咸不淡的,所以哪怕是家里出了這樣的事情,哪怕自己再傷心,還是要把自己分成兩半。
工作一半,家一半。
葉浮的外公,是地質研究所的專家,外婆是古歷史建筑研究院的終身委員,兩位老人都兢兢業業為國家工作了幾十年,但卻少了對賀竹笙的陪伴。
于是在賀竹笙結婚并生下葉浮后,都宣布是半退休狀態,把對賀竹笙的缺失全數彌補在了葉浮的身上。
這同時解決了賀竹笙的燃眉之急,當時的她正處在事業上升期,工作一大堆,根本沒有太多的時間顧及葉浮,分身乏術。
至于葉浮的父親,這段婚姻是閃婚閃離。
因為當時相愛而閃婚,
因為葉浮的奶奶重男輕女而閃離。
“葉文楚,離婚協議已經發到你公司,簽完字送到成山律所,孩子你不想要,她可以當成沒有你這個爹。”
她賀竹笙的孩子不需要受這種委屈。
什么重男輕女,封建陋習罷了。
后來,賀竹笙在第六天后半夜趕回葬禮,風塵仆仆,伴著悲傷和疲倦。
賀竹笙趕回來的第一件事是關注葉浮,但是葉浮一直處于失語狀態,甚至后期情況嚴重到整個人是麻木、沒有反應,只好由祝言清跟她說明這兩天的大致情況。
再后來,把喪葬事情全部處理好后,葉浮查出患有失語癥,包括輕微自閉傾向。
“這需要讓病人自己主動走出來,外界能做的只有采取一些引導措施。
還有,家族中出現過類似情況嗎?”
醫生問。
賀竹笙:“沒有,父母家族雙方都沒有這種情況。”
醫生:“未發現家族病史,證明患者痊愈可能性更大,但還是要依靠雙方共同努力。
盡量讓病人所處環境有陽光,要讓病人找到情緒發泄口。
祝早日康復。”
葉浮短時間喪失了語言能力,但是變的格外固執,執意要住在已經沒有外公外婆的老宅。
別無他法,除了賀竹笙早出晚歸的陪伴方式,何逢意、林許知和祝言清三個人完完全全的陪在葉浮身邊。
終于,在葉浮像往常一樣躺在她小時候最喜歡睡的客廳的那塊地上,卻在翻身時腦袋磕在旁邊的桌腳上,哭了出來。
“嗚……”
三人聞聲趕到,看到葉浮蜷縮在地上,捂著頭,淚水外涌,耳邊是她痛苦的嗚咽,一時不知是上前安慰,還是靜靜等待葉浮發泄悲傷。
何逢意看著葉浮,淚水同樣無聲落下,她不忍看向屋內的場景,背過身去擦眼淚,林許知輕輕擁住她。
祝言清的心被狠狠的揪起,雙手緊握成拳,聽著女孩痛苦的哭聲,他忽然認清了自己的感情。
半個多月,這是葉浮第一次宣泄情緒。
頭上的疼痛,讓葉浮忽的想起了以前姥姥和姥爺經常說的話,“不要躺在這兒,地上涼,一翻身又容易磕到頭。”
由于角度問題,這個桌腳不能裹上防撞泡沫,所以就有了后來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的提醒。
“小心頭,歲歲。”
不要躺在這兒,但是這一塊地上卻鋪上了厚厚的羊毛地毯。
時過境遷,葉浮又躺在這塊地上,可是這次沒有姥姥和姥爺的提醒。
所以地上不涼了。
所以葉浮第一次磕到了頭。
沒有提醒,就不注意了嗎,歲歲。
思緒回攏,祝言清在駛進醫院地下車庫時,靜謐的環境中,他聽見葉浮說,“好,試一試。”
幸福幸福,請降落在葉浮的掌心。
讓他親愛的歲歲,試一試,再次開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