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愫撐著一口氣一路疾步走到后花院。
坐在木凳上休息。
她指尖輕輕捏了捏膝蓋處,有一搭沒一搭地按著。
天邊掛了彩霞,柔光籠罩,給她帶來了絲絲暖意。
望江十二月中旬的冬,算不上特別冷的那種,她今天穿的這件布織長裙加一件外套就剛剛好。
花園里多為四季海棠,色彩繽紛。
一陣風呼嘯,樹枝搖曳,卷起些許風沙,吹進了林愫的眼睛里。
她有些睜不開眼睛,低下頭,用手揉搓著眼皮,許是力度大了點,帶著眼圈紅通通的,擠出眼淚來,鼻子吸了吸,發出哽咽般的呢喃。
有腳步聲靠近,混著搖晃樹枝的風,謝池清朗的聲音徐徐入耳,“我還以為是哪里來的小貓呢,原來是我們家的姐姐偷偷躲在這里哭呀。”
林愫抬起頭,淚水迷蒙的眼中,看見了他身上的白襯衫映著天邊最后的那抹晚霞,微微泛黃。眉眼被暮色暈染得像是打了一層彩蠟,輪廓分明。
她手指擦去了未干的淚痕,清了清嗓子:“你別誤會,我是眼睛里吹進了沙子,不是在哭。”
謝池坐到她身邊,墨色的眼睛看她,似漫不經意發出一聲輕笑,“姐姐又一次因我而受罰,你有那么多的委屈,心里一定非常討厭我吧。”
他問得云淡風輕,看起來毫不在意,唯獨藏在袖口下的手指下意識微微綣縮。
林愫同他對視,眼眶泛紅,雙眼牢牢盯著他,眼尾彎彎的像在笑,可那笑卻絲毫不達眼底。
她反問道,“那你呢?我母親取代了你母親原本的位置,成了新的謝家夫人,而你莫名其妙多了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姐姐,這個姐姐還整日替著謝家管束你的自由。你就不討厭我嗎?”
謝池微怔,一時沒有作答。
但從他并不算明朗的神色中,她大抵也猜得出,他們都想到了同一件事。
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十二歲的林愫跟著母親搬到謝宅。
第一次見到謝池,那年他只有七歲。
還是小女孩的她那時候還滿心歡喜自己將有一個長得非常漂亮可愛的弟弟。
她把自己珍藏了許久,一直舍不得吃的小熊餅干送給他。
他卻不看一眼,一把摔碎了瓶罐,小熊餅干掉了一地在他腳下被踩得稀碎。
“滾開!”
他雙眼惡狠狠地瞪著她,眼里滿是厭惡,沖她怒吼道,“我最討厭你那個媽媽,和你了!”
那樣厭惡的眼神,她始終忘不掉。
過往就像是一根尖刺,扎著她,也扎著他。
林愫唇角嘲諷地揚了揚:“既是你我心知肚明的事情,就不用再問了。”
她起身想離開,卻腳下一軟向后癱了下來,一只手及時摟住了她的腰,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謝池已經從腿彎處將她抱了起來。
她一驚,不由掙扎起來:“你干什么!放我下來!”
“別動。”他嗓音低低沉沉,“姐姐確定自己能走得回去嗎?”
“我……”
林愫感覺自己的膝蓋鉆心的疼痛,仿佛有無數只螞蟻啃食一般,密密麻麻的脹痛。
方才她一心只想趕緊逃離那個窒息的書房,所以顧不得腿疼。但現在沒了憋著的那股氣,腿自然而然就發軟了下來。
她確實自己走不得回去。至少現在不行,還要再多休息一些時間。
林愫不是犟種,意識到這個事,就不再說話了,任由他抱著自己。
經過客廳,迎面碰見剛做完美容出來的余蓉。
林愫試圖下來,反被謝池抱得更緊。
余蓉看見謝池,眼睛頓然亮了亮,立馬喜笑顏開地迎上來:“阿池,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也不告訴我一聲,我好讓吳嫂做晚餐呢。”
聲音柔柔和和,像哄著小祖宗似的,和剛才面對林愫時那盛氣凌人的樣子完全不一樣。謝池面前的余蓉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舔狗,舔榮華富貴的一條狗。
林愫覺得可笑至極。
她母親巴結謝池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而是整整十幾年。可惜舔了十幾年,謝池連一個眼神都懶得丟給她這惺惺作態的母親。
這不,余蓉壓根就沒眼見力,明顯謝池不想搭理她,她還一個勁舔了上來,語氣自顧自充滿了關切:“阿池,我聽你父親說,你為了保護愫愫受傷了,傷到哪里啊?嚴不嚴重啊?哎呀,你可擔心死我和你父親了。都怪你姐姐這死丫頭……”
余蓉指尖都要懟到林愫腦門上去了,才恍然察覺謝池正抱著她,望著他們兩人舉止親密,一時有些啞然:“這是……”
謝池撩了撩眼皮,“姐姐腿麻了,我抱她回房間。”
“哦,原來是這樣啊。”余蓉笑花了一張臉,連眼角皺紋都深了,“自小你兩姐弟關系就好,沒想到長大后,關系更好了!我是真開心啊。好好好,阿池,你帶你姐姐回房間休息吧,我這就讓吳嫂準備晚餐。”
謝池說的抱她回房間,原來是回他的房間。
林愫被他放在柔軟的床上,不解詢問:“你怎么抱我來你房間?”
“難道姐姐房間有藥箱嗎?”
“……那倒沒有。”
如今他這姐姐叫得是越發順口親昵了,叫得她都要習慣了。但有時候又莫名覺得,他那聲聲姐姐中,藏著一些別的道不清說不明的東西,至于是什么東西,她說不上來,也不知道。
興許只是她多慮了吧。
謝池拿了藥箱回來,半蹲在她身下,輕輕握住她的腳踝,將她的裙子往上堆起。
“我靠!謝池,你干嘛!”林愫被他大膽舉動嚇得差點破了音。
他唇畔無聲勾起一抹笑,似有些無奈道,“自然是給姐姐上藥了。”
她抿了抿唇,些許尷尬,手指壓住裙擺表示拒絕:“……上藥還是我自己來吧……謝池!”
她猛地拔高音量,只因謝池竟然握住她壓著裙擺的手,手掌帶著她的手繼續將她的裙子往上撩,露出膝蓋來。
她兩個膝蓋跪得紅腫,甚至泛著淡淡青紫。他輕輕碰一下,就疼得她憂愁了一張臉。
好疼!
“姐姐,是我弄疼你了嗎?”謝池眉頭緊蹙,長睫毛耷下,看著模樣委委屈屈,像犯了錯誤的小狗,無措可憐,“對不起,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