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味道嗎？我雖然是大汗腳，但出發(fā)前特地噴了香水的。”鄭毅用右手將大腳丫子高高扳到臉前。

鼻翼狠狠翕動，表情有點陶醉。

“到現(xiàn)在還是香得嘞！”

“陽哥你聞聞看呢？”鄭毅半伸著腳，一個大腳丫子硬生生懟到秦陽面前。

五根腳趾像毛毛蟲似的舒展開，趾縫間還夾著不少泛白的死皮。

晃晃腳，腳底板那層蠟黃發(fā)皺的老皮跟著顫了顫。

“滾蛋。”秦陽屏住呼吸向后一仰，拒絕過肺。

見秦陽嫌棄地躲開，鄭毅有點小失落，轉(zhuǎn)而看向一旁的姜柔，眼中堆滿了期待。

姜柔伸著食指，緩緩指向自己，幾縷呆毛晃著淺棕色的光澤。

鄭毅點點頭，大汗腳將往左動了動。

下一刻，姜柔雙手撐著地，歪著小腦袋，就要朝那只汗腳湊過去。

秦陽卡在二人間，手掌“啪“地抵住姜柔的額頭。

“小關(guān)開玩笑呢，你別真聞啊，肺部感染就不好了。”秦陽瞪了鄭毅一眼，后者撇撇嘴，悻悻地把腳收回去。

“嗯。”姜柔揉了揉額頭，慢吞吞坐直身子。

后面玩著玩著，秦陽注意到姜柔的狀態(tài)不太對勁。

她整個人似乎被慢放了，眼皮沉重的像在打架，動作也有點發(fā)愣。

手里攥著的牛奶瓶早就空了，吸管也被她咬得扁扁的。

她困了？怎么也不吭聲？

“就到這吧，我困了，想回去睡會兒。”秦陽利落站起身，將地上的六個空瓶撿起丟進(jìn)垃圾桶。

“好。”姜柔慢半拍抬起頭，眼神飄飄忽忽，聲音像是浸水的棉花糖。

他注意到姜柔剛剛喝的那一瓶，齒痕清晰地印在塑料管上，隱隱都被咬裂。

秦陽臥室內(nèi)，暖黃的燈光在房間暈開大片柔和輪廓。

“陽哥，今晚你要睡我嗎？我會把自己洗干凈的。”

“今晚地板睡你。”

秦陽頭也不抬，邊說邊從柜子里拿出一個墊子，攤開后鋪在床邊地板上。

“別呀，開個玩笑。”

鄭毅伸展四肢向后一癱，倒在秦陽床上，擺著手臂上下蹭了蹭床單。

“這床還是這么軟啊。”

秦陽坐回電腦前，在煙盒里摸出根軟黑利，“嚓“的一聲，火苗竄起。

這么長時間沒抽，憋得難受。

“咱爺怎么樣？”秦陽把煙盒和打火機(jī)丟了過去。

“今天早上我給他打過電話了。”

“老爺子一個人住山里，連自來水都見不到。”

“就算見到喪尸，憑他那身手，一刀就能給它劈了。”

“咱爺依然硬朗，老當(dāng)益壯啊！”秦陽不免贊嘆。

“不過……陽哥，我發(fā)現(xiàn)你最近真的有點變態(tài)。”

“啊？”秦陽捏著煙的手一頓，心中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小關(guān)不會看到那一幕了吧。

“你之前榨汁的行為，是在做實驗，我可以理解。”

“但剛剛那一幕……”

“你怎么能聞女孩子的腳呢？”

“還讓她站著不動給你聞。”

“那只是一個誤會，你所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相嗎？”

“難道你又在實驗，測試變回人類后的嗅覺？”

“可就算是在實驗，你也太偏心了，我主動給你聞，你還嫌棄我？”

“所以我不聞，你就讓姜柔聞？”

秦陽突然冷笑一聲：“咱那一片可能也就姜柔不知道，每到夏天，究竟是誰的大汗腳在鎮(zhèn)壓教室后排？”

“你怎么好意思呢？”

“額，我那是開玩笑嘛，也沒想到她真的會聞。”鄭毅的聲音弱了下去，抬起腳左右看了看。

“我也沒辦法啊，后來我不是都噴香水了……”

秦陽沒說話，大口吐著煙圈。

過了一會兒，鄭毅忽然開口：“陽哥，我還有一個問題，剛剛打牌時我就感覺不對勁了，你對姜柔……”

秦陽聞言，深深咬著煙嘴。

朦朧的白煙升浮過面龐，思索了一會兒才給出答復(fù)：“當(dāng)年姜柔剛轉(zhuǎn)來時，那件事你也知道，我一直覺得自己愧對她……”

“我真的想不到，在昨晚那種情況，她膽子那么小的一個人，明明自己都怕得要死，還敢試著救我。”

“所以……你只有愧疚？”

秦陽的答案剛到嘴邊，卻又不想開口了。

看著沉默的秦陽，鄭毅知道自己也問不出什么，索性換個話題聊著。

“今天上午軍隊已經(jīng)開始大清洗了，從大昌市外圍逐步收縮，估計就像帖子記載的一樣，七天內(nèi)就能結(jié)束。”

“挺好的。”

“還有自來水的問題，有不少人已經(jīng)試過毒了，發(fā)熱腹瀉楊威之類的后遺癥也沒再出現(xiàn)，大概率真的能用了。”

“挺好的。”

“這兩天，我找個機(jī)會，給你展示一下廚藝。”

“挺好的。”

“帖子里記載的一切似乎都成真了，除了你這個特例。”

“挺好的。”

“秦陽，我是你爹”

“挺好的。”

“嗯？你剛剛說什么？”秦陽捕捉到什么關(guān)鍵詞，剛剛好像出現(xiàn)了誰爹的事？

“沒什么，挺好的，抽你的煙吧。”鄭毅學(xué)著秦陽的語氣，來了一句。

喪尸爆發(fā)第一天。

大昌市啟動一級救災(zāi)響應(yīng)，發(fā)動大清洗計劃，調(diào)集數(shù)萬人馳援大昌市，包括士兵，醫(yī)護(hù)人員，科研人員……

各大銀行金庫調(diào)集先頭持槍人員，遇上偷竊死者財物，強(qiáng)干施暴的，擾亂治安的，沒有經(jīng)過任何審判程序，就地喂了花生米。

在天災(zāi)人禍面前，人性更經(jīng)不起考驗。

喪尸爆發(fā)第二天。

斷電斷水，整座城市陷入黑暗。

街道內(nèi)密密麻麻的喪尸如潮水般涌動，撕咬著落單的活人，外圍喪尸基本清除。

喪尸爆發(fā)第三天傍晚。

電力，水力恢復(fù)供給。

街道上，士兵們四人一組，持槍清掃。

喪尸爆發(fā)第四天。

槍聲從黎明響到深夜，短促的點射與密集的掃射交替，偶爾夾雜著爆炸的悶響。

主干道上，軍用卡車排成長龍，晝夜不停地往返于城市與外環(huán)之間，車廂被厚重的帆布遮蓋。

喪尸爆發(fā)第五天。

槍聲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軍靴踏過樓梯的聲響。

士兵們挨家挨戶敲門，登記幸存者信息，檢查是否有感染跡象。

喪尸爆發(fā)第六天。

小關(guān)親自下廚，整了一桌四菜一湯。

干鍋菜花，香蔥小炒肉，油燜茄子拌奧利奧，涼拌牛肉，西紅柿雞蛋湯。

不得不說，小關(guān)的廚藝是有一定水平的，可他總喜歡整一些獵奇的菜品。

“小關(guān)你啊……總能給我整點新花樣。”秦陽夾起一塊黑乎乎的茄子，小心翼翼靠在嘴邊。

只能用舌尖舔一點點。

一股震懾靈魂的味道從舌尖迸發(fā)，那霸道的氣息順著舌根直沖天靈蓋。

他恍惚看見昆侖山脈在眼前拔地而起，青色巨龍在青藏高原的褶皺山巒橫沖直撞……

最簡單的一句話描述：這根茄子白死了。

當(dāng)秦陽回過神來，卻發(fā)現(xiàn)姜柔正夾著一塊茄子放進(jìn)嘴里。

眼睜睜看著她嚼了嚼，表情沒什么變化。

“你……覺得怎么樣？”

“可以的，別具一番風(fēng)味。”姜柔說著，又夾起一塊。

“聽到了嗎，小陽，是你自己不懂欣賞。”

“我這特色菜多好吃啊，明天給你們嘗嘗草莓燉火箭。”

秦陽看向面不改色的姜柔，心說她這么好養(yǎng)活？

這東西都能咽下去？

那還有什么是不能咽的？

……

喪尸爆發(fā)第七天，正午的太陽灼烤著空蕩的街道。

秦陽站在公寓窗前，看著數(shù)架噴灑消毒劑的直升機(jī)掠過城市上空，消毒液在陽光下形成詭異的彩虹霧靄……

喪尸爆發(fā)第八天零點整，全城廣播突然響起。

幾處高速路口，隔離路障正在緩緩移開。

大昌市宣布徹底解除管控，所有人員皆可自由進(jìn)出。

大批人員撤離，又涌入另一批人員。

歷時一周零半個小時。

這場喪尸危機(jī)，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