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陳情
- 驚骨
- 暮暮駱駝
- 2192字
- 2025-06-27 11:56:26
“我不愿意!”
“今日,你要我走,除非我死!!”
一場煙波雨,千頃孤涼城。
破碎難拼的景象之中,雨水順著城墻的縫隙蜿蜒而下,如同無數細小的銀蛇在青灰色的磚石上游走。
一個女子孤零零的站在城門之上,白裙被風掀起一角,像一只欲飛的白鶴。
遠處,火把如繁星,千軍萬馬。
“跟我走。“他的聲音穿過雨幕傳來,低沉而堅定。
一人,面前,千軍萬馬。
一人,面前,僅有一人。
“跟我走啊!!!你答應我的!!!”
男子發了瘋的下馬,沖向城門。
“鏗——!”
匕首出鞘,橫于咽喉!
鋒刃在雨水中折射出一道凄冷的寒光,照亮了女子決絕的眉眼。她手腕微轉,鋒刃已在雪白的頸間壓出一道細細的血線,雨水沖刷而下,化作蜿蜒的粉紅色溪流。
“我不愿意!“她的聲音比劍鋒更冷。
……
時杳杳的眉心深深蹙起,冷汗浸濕了鬢角。夢境中的畫面越發清晰,仿佛她正親身站在那座搖搖欲墜的城樓上,感受著冰冷的雨水和灼熱的痛楚。
她想醒,卻不忍醒。
直到張夢佳的呼喚,硬生生將她從夢境里拉了出來。
“杳杳,杳杳......”
時杳杳努力的睜開雙眼,張夢佳擔憂的臉龐在視線中逐漸清晰。
“你終于醒了!”張夢佳松了口氣。
時杳杳怔怔地望著天花板,夢境的碎片在腦海中閃爍,除了這些還有——雨幕中的黑傘、素裙女孩、還有那個男人......她突然抬手摸向自己的臉,臉上的面具已經不在了。
“夢佳,我......”
張夢佳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十分慶幸的說道:“幸好你命大,遇到了這家店的店老板,是他把你從罪犯手里救回來的,再晚一步,你就......”
張夢佳沒敢再繼續說下去。
時杳杳一愣:“店老板?”
張夢佳點點頭,眼神里帶著幾分敬畏:“昨晚你暈倒在巷子里,是他把你送回來的。那人穿著一身黑衣,撐著把黑傘,整個人冷冰冰的,但......”她頓了頓,壓低聲音,“他長得可真好看啊,跟畫里走出來似的。”
時杳杳的心猛地一跳,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被角。
她突然發現,即便很難回想到昨夜發生的一幕幕,但那些最觸動她的點,她仍是記憶猶新。
他,并沒有奪取她的記憶!
“他人在哪?!”
時杳杳撐著自己從床上起身,當她的手指觸碰到冰涼的床沿之時,她才猛地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
這根本不是她租的公寓!
房間四壁是暗沉的紅木,雕花窗欞透進幾縷幽藍的光,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
時杳杳的呼吸放緩,她低頭看向自己——身上不知何時換了一襲素白長裙,衣襟上繡著細密的海棠紋。
“我這是?”
“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要不是這家店的老板會看病,你現在就在醫院病房里了。”張夢佳不知道從哪端過來了一碗粥,給時杳杳遞了過來。
時杳杳接過粥碗,餓的手指微微發抖。
“這是哪里?那個老板人呢?”她輕聲問,聲音有些嘶啞。
張夢佳神色如常:“這里是香蘭茶鋪的對面古董店......額,雖然看著不像,但那個老板說是古董店。”
“香蘭茶鋪對面......”
時杳杳想起了兩顆枯萎海棠樹后的,那座破房子,沒想到真有人住。
“那個老板說,你遭到了那個強奸殺人犯的劫持,正好他回店的時候看到了,就順手把你給救下了,然后又順手把那個歹徒給制服了,最后順手把昏迷的你帶了回來。”
時杳杳聽懵了,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
但好像還真是這樣。
“那,那個老板人呢?”時杳杳放下粥碗,她現在很是迫切的想見到那個男人。
這個問題,她已經問了三遍了。
只是張夢佳搖了搖頭,“不知道,本來昨天警察來的時候要帶你們兩個去做筆錄,不過你當時正昏迷,他就一個人去了,按理說也應該回來了,這都一天了......”
“哎!你去哪?”
沒等張夢佳說完,時杳杳已經赤著腳沖到了門口。
她猛地拉開門——
門外不是預想中的走廊,而是一座安靜的宅院,青磚鋪就的庭院中央,一株古老的海棠樹靜靜佇立,枝干虬結如龍,卻沒有一朵花瓣掛在枝頭。樹下是一口青石砌成的古井,沿爬滿暗綠的苔蘚。
夜風拂過,帶來一陣淡淡的檀香,混著古鎮海棠花的甜膩。檐角銅鈴輕響混著雨聲,在寂靜的院落中蕩出空靈的回音。
“杳杳,杳杳!”
張夢佳起身準備去把她拉回床上,結果這妮子不管不顧就跑了出去。
當她穿好鞋,跟著跑出房間的時候,時杳杳早就沒了影。
時杳杳跑過宅院,跑出古董店的大門,跑到她們昨日來過的那條小巷之中,順著小巷的路一直往古鎮外面跑去......
她不知道為什么,從她夢醒的那一刻開始,最想見的就是那個人。
她看不清夢中那個少年將軍和那個白裙少女的模樣,但她能清楚的分辨出他們二人的聲音!
是那樣的熟悉,熟悉到,那個女子的聲音和自己一模一樣......
那個男子的聲音和他,也是分毫不差。
雨水打濕了時杳杳的白色長裙,她赤著腳踩在青石板上,腳底被碎石劃破也渾然不覺。小巷兩側的墻壁上,那些斑駁的海棠花紋在雨水中漸漸暈染開來,如同滲出的血跡。
倏的!
她突然停下腳步,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跑到了古鎮邊緣的一座石橋前。橋下河水漆黑如墨,水面上漂浮著無數海棠花瓣,每一片花瓣上都映著破碎的月影——
還是那柄黑傘先一步出現在她的眼簾之中。
他的黑襯被雨水打濕,貼在身上,脖頸間的青玉骨墜泛著幽幽微光。
他從古鎮的入口處走來,仍舊踩著心跳般的鼓點。
雨幕中,他的面容漸漸與夢境里的少年將軍重疊——
那雙總是含著冷意的眼睛,此刻竟帶著千百年來未曾褪去的痛楚。
時杳杳突然怔在原地,淚水毫無征兆地涌出眼眶。
她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哭,直到冰涼的淚珠滾落唇邊,嘗到一絲咸澀。
但她忍不住向著他大聲喊道——
“你好!我叫時杳杳,杳靄流玉的杳杳,你可能沒聽過......”聲音越來越小。
“杳靄流玉,遠岫浮嵐...”男子緩緩收起黑傘,看著石橋上,那個等在漫城煙雨中的柔弱女孩,小聲說道——
“陳情。”
“眼枯見骨,天地無情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