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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又一個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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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1 -消失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時,顧沉已經醒了。

他盯著天花板,聽著樓下隱約的動靜——阿姨在準備早餐,顧靈在打電話,客廳的電視開著,播報著晨間新聞。

但唯獨沒有林夏的聲音。

(她今天起晚了?)

顧沉撐著身體坐起來,右腿殘肢傳來熟悉的刺痛。他皺了皺眉,伸手去夠床頭的手機——沒有消息。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發了條信息:「起床了嗎?」

消息發出去后,屏幕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但很快又消失了。顧沉盯著那個提示,胸口莫名發緊。

十分鐘過去,沒有回復。

(可能在忙?)

他坐著輪椅下樓,客廳里只有顧靈一個人。

“早。”顧靈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低頭翻雜志,“阿姨煮了粥,你要喝嗎?”

顧沉的目光掃過空蕩蕩的沙發——林夏平時總喜歡窩在那里看書,有時候還會睡著,頭發散在抱枕上,像只慵懶的貓。

“林夏呢?”他問,聲音比想象中沙啞。

顧靈愣了一下:“她沒跟你說嗎?她回去上班了。”

顧沉的手指猛地攥緊輪椅扶手:“……什么時候?”

“今早吧,她給我發了消息,說公司臨時有事,來不及打招呼。”顧靈聳聳肩,“你知道的,她記性一直不太好。”

顧沉沒說話,只是緩緩松開手指,掌心已經被掐出幾道深深的月牙痕。

(…來不及打招呼?)

(還是……根本不想打?)

他低頭看著手機,那條消息仍然孤零零地躺在對話框里,沒有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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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3 -未接來電

顧沉坐在復健室里,盯著墻上的時鐘。

指針已經走過下午四點,林夏仍然沒有出現。

醫生在旁邊記錄著他的數據,語氣欣慰:“肌肉恢復得不錯,比上周有進步。”

顧沉沒應聲,只是機械地重復著動作。他的右腿殘肢因為過度訓練而隱隱作痛,但他沒停——仿佛只有這種疼痛才能壓住心里那股莫名的焦躁。

復健結束后,他拿起手機,猶豫了很久,還是撥通了林夏的電話。

〝嘟——嘟——”

響了很久,無人接聽。

顧沉盯著屏幕,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輪椅扶手。

(她在忙?還是……故意不接?)

他又撥了一次。

依舊無人接聽。

回到房間后,他坐在窗前,看著外面的天色一點點暗下來。手機屏幕亮起,是顧靈的消息:

「夏夏剛回我,說她這幾天工作太忙,等忙完就來看你。」

顧沉盯著那條消息,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住。

(忙完就來?)

(那如果……她一直忙不完呢?)

(還有…為什么可以回顧靈的消息…卻也不能回我的…)

(為什么…)

他緩緩閉上眼睛,右手無意識地摸向抽屜——那里放著他藏起來的美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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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5 -遺忘

顧沉站在浴室鏡子前,盯著自己蒼白的臉。

黑眼圈很重,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個人瘦了一圈,襯衫松垮地掛在肩上。

他的右手腕上纏著繃帶,底下是幾道新鮮的傷痕——昨晚劃的,因為林夏仍然沒有消息。

(她是不是……不會再來了?)

這個念頭像刀子一樣扎進心里,疼得他呼吸一滯。

他低頭看著洗手臺上的手機,屏幕上是林夏的聊天窗口——最后一條消息仍然是他三天前發的那句「今天還來嗎?」

沒有回復。

顧沉突然笑了,笑容苦澀又自嘲。

(她大概……早就忘了吧?)

(忘了他這個殘廢,忘了她答應過要回來,忘了……)

他的手指攥緊洗手臺邊緣,指節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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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7 -重逢

林夏抱著一大束向日葵站在顧家門口時,心情格外輕松。

一周的忙碌終于告一段落,她甚至抽空去買了顧沉喜歡的蛋糕,準備給他一個驚喜!當然還給顧靈帶了花!我最好的朋友可不能忘。

“夏夏!”顧靈開門就給了她一個擁抱,“你終于來了!”

客廳里飄著紅茶的香氣,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地板上。林夏把花遞給顧靈,笑著問:〝聞聞~香嗎?”

〝對了,你弟呢?我給他帶了蛋糕。”

顧靈的表情突然變得微妙:“在樓上……他這周有點……”

她的話沒說完,樓梯口傳來輪椅的聲音。

林夏抬頭,呼吸一滯。

顧沉停在樓梯拐角處,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是濃重的青黑。他瘦了很多,襯衫空蕩蕩地掛在身上,右手腕纏著厚厚的繃帶。

最讓林夏心驚的是他的眼神——像一潭死水,卻在看到她時掀起驚濤駭浪。

“顧沉?”她下意識上前一步,“你……”

“七天。”他打斷她,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你說忙完就來找我。”

林夏的喉嚨突然發緊。她這才注意到顧沉手里攥著什么東西——是她上次落在他家的羊毛氈胸針,已經被摩挲得起了毛邊。

(早猜到了,一定是他撿到了。)

(但不是給他做了一個新的嗎?怎么手上拿了個舊的。)

顧靈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那個……我去插花。”

客廳里瞬間只剩下他們兩人。陽光依舊明媚,茶香依舊芬芳,但空氣卻凝固成冰。

“我……”林夏張了張嘴,“工作太忙了。”

林夏這一周確實忙得不可開交,之前請假積累的工作太多了,做廣告設計就是這樣,要日夜顛倒的畫稿。

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跟“弟弟”表述這件事…

顧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嗯。”

他從輪椅上起身,轉身準備往樓上走,右腿義肢發出機械的聲響…林夏這才發現他的殘肢處滲出了血漬,顯然這一周根本沒有好好護理。

他也沒有拄拐杖!直接站起身就要往上走,這明顯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他好像從來沒有獨立用義肢走過路呀!)

“顧沉!”她追上去,“你的腿……”

“不重要。”他沒有回頭,“反正……你也不在乎。”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扎進林夏心里。她突然意識到——她以為的“功成身退”,對他來說卻是徹頭徹尾的背叛。

(怎么會變成這樣?明明只是回去上了一周的班而已……)

顧沉艱難的走到臥室門口,終于轉過身!陽光從他背后照過來,勾勒出一個消瘦到可怕的輪廓。

看到他的褲子上都在滲血,臉上也溢出了很多的薄汗…

他很痛苦…

“你知道嗎?”他輕聲說,“這七天里,我一直在想……”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個胸針:“如果你再也不來了,我該怎么辦。”

林夏的心臟狠狠揪了一下。

“然后我發現……”顧沉突然笑了,眼神卻空洞得可怕,“我根本想不出答案。”

說完這句話,他輕輕關上了門。

“咔嗒”一聲輕響,卻像驚雷般炸在林夏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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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林夏還坐在顧家客廳里。顧靈已經告訴她,這一周顧沉幾乎沒怎么進食,自殘行為變本加厲,甚至半夜會突然驚醒問她“林夏來了嗎”。

“醫生說是嚴重的分離焦慮……”顧靈揉著太陽穴,“但我沒想到會這么嚴重。”

林夏盯著樓梯方向,胸口悶得發疼:“我以為……他會沒事的。”

“他裝得太好了。”顧靈苦笑,“連我都騙過去了。”

林夏突然站起身:“我去看看他。”

顧沉臥室的門沒鎖。林夏輕輕推開,發現房間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在床上——那里蜷縮著一個身影。

“顧沉?”她小聲喚道。

沒有回應。

林夏摸索著打開床頭燈,暖黃的光暈下,她看到顧沉緊閉的雙眼和緊蹙的眉頭。他的右手死死攥著那個胸針,指節泛白,左手腕上又添了幾道新鮮的傷痕。

最讓林夏心驚的是床頭柜上的東西——

一排藥片整整齊齊地碼在瓶蓋里,旁邊是半杯沒喝完的水。

“顧沉!”她猛地搖醒他,“你吃了什么?”

顧沉迷茫地睜開眼,看清是她后,瞳孔驟然收縮:“……夢?”

林夏抓起藥瓶——還好,只是普通的安眠藥。她長舒一口氣,卻發現顧沉正死死盯著她,眼神熾熱得嚇人。

“不是夢……”他喃喃自語,突然伸手觸碰她的臉頰,“你真的回來了。”

他的指尖冰涼,帶著輕微的顫抖。林夏這才注意到他的體溫高得不正常:“你發燒了?”

〝腿上還有傷口流出的血跡,會不會是傷口發炎導致的高燒?”

顧沉沒有回答,只是用目光貪婪地描摹她的輪廓,仿佛要把這七天的份都看回來。

“為什么……”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為什么能這么輕易地離開?”

林夏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解釋。難道要說“我以為你不需要我了”?還是說“我只是跟顧靈答應了,照顧你一周。”

顧沉突然笑了,那笑容讓林夏毛骨悚然:“你知道嗎?這七天里,我做了很多夢。”

他撐起身子,湊近她耳邊,呼吸滾燙:“在夢里……我把你鎖起來了。”

林夏渾身僵住。

“這樣……”顧沉的聲音輕得像嘆息,“你就再也不會消失了。”

說完這句話,他像是用盡了全部力氣,倒回枕頭上昏睡過去。

林夏站在原地,心跳如雷。月光照在顧沉蒼白的臉上,映出一片近乎透明的脆弱。

(怎么會變成這樣…)

林夏慢慢的坐在顧沉床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羊毛氈胸針的邊緣。顧靈臨走前欲言又止的表情還在她腦海里盤旋——“他這周幾乎沒睡,半夜總在翻看手機...“

床上的人突然動了動。林夏下意識要收回手,卻被滾燙的指尖勾住小指。

“......別走。“顧沉的聲音帶著高燒的沙啞,眼睛卻亮得嚇人,“這次...能不能說再見?“

林夏的喉嚨突然發緊。她想起上周離開時,自己確實只是匆匆給顧靈發了消息。當時公司實在催得緊,就覺得沒什么——畢竟只是因朋友所托的一周看護,畢竟他們之間本就沒有什么承諾。

可眼前這個燒得神志不清的人,卻把她的隨口約定當成了圣經。

“好。“她輕輕回勾他的手指,“以后都會說。“

顧沉的眼睫顫了顫,突然松開手去摸枕頭下面。林夏看到熟悉的金屬反光時心跳驟停,但抽出來的只是本皺巴巴的日歷——每一天都被紅筆狠狠劃掉,旁邊密密麻麻記著:

「Day1沒有消息」

「Day3電話未接」

「Day5已讀不回」

最后一天的格子被戳破了,洇開一片可疑的暗色。

“我以為...“顧沉用指腹蹭著那個破洞,“你和他們一樣。

林夏突然想起顧靈說過,車禍后那些稱兄道弟的隊友,那些噓寒問暖的朋友,都是怎樣一個個消失的。她張了張嘴,卻發現所有解釋都蒼白得可笑。

床頭燈突然“啪“地爆了個火花。在明滅的光線里,她看見顧沉迅速把左手藏進被子里,但那一瞬間已經足夠看清——手腕內側排列著七道傷痕,整整齊齊像刻度線。

“顧沉...“她伸手去掀被子,卻被他用膝蓋壓住。高燒讓他的肢體反應慢了半拍,這個動作反而讓病號褲卷起,露出更多觸目驚心的痕跡:結痂的、新鮮的、甚至還在滲血的。

林夏的指尖懸在半空,突然意識到每道傷口的位置都對應著肌肉記憶里最痛的點——殘肢末端、肌腱連接處、神經密集區。這不是沖動下的自殘,而是精準的自我懲罰。

“很丑吧?“顧沉突然笑了,“像被砸爛的陶器。“

這句話像鈍刀捅進心窩。林夏想起兩個月前第一次見他時,那個坐在窗簾陰影里、連眼神都淬著冰的男人,曾經多么驕傲地把摔碎的茶杯一片片粘起來。

“不,“她終于握住他發抖的手,“像金繕。“

顧沉的瞳孔猛地收縮。他當然知道這個典故——用金粉修補殘缺之物,傷痕反而成為最耀眼的部分。

窗外起風了,樹影婆娑著漫過他們交握的手。林夏看著月光下他顫動的睫毛,突然明白自己犯了個致命的錯誤——她以為這只是段臨時的陪伴,卻忘了有些傷口,一旦撕開就再難愈合。

(原來依賴是雙向的...而她竟然現在才發覺…會是因為我給了他錯覺嗎?我對他的行為有了回應,所以…所以他對我產生了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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