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杰克遜堡和圣菲利普堡就像蟄伏的巨獸，偶爾閃過的炮口余燼是它們嗜血的眼眸。

戴維·法拉格特準將，這位以勇猛著稱的美利堅海軍名帥，鐵鑄的雕像般矗立在艦橋。

他布滿風霜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雙好似雄鷹的眼睛，穿透黑暗，死死鎖住前方河道上那兩個地獄之門的要塞輪廓。

整整六天！

弟弟波特準將的臼炮艦隊晝夜不停地傾瀉了超過一萬七千枚炮彈，把杰克遜堡的守軍炸得精神崩潰，但那兩座該死的要塞，依舊像兩顆頑固的毒牙，死死咬住通往新奧爾良的咽喉！

“將軍，”一個年輕卻異常沉穩的聲音在法拉格特身側響起，是亞當·羅威爾參謀，“貝利分隊已就位。現在是時候進攻了！”

法拉格特點頭，他相信這個哈佛年輕人的判斷。

就在昨天，亞當在參謀會議上力排眾議，提出了一個瘋狂的“心理-時間差”強攻計劃：佯攻圣菲利普，主攻杰克遜，利用守軍被持續炮擊折磨后的遲鈍和佯攻制造的瞬間混亂，憑借艦隊的速度和火力，強行沖破防線！直取新奧爾良！

這是相當大膽的戰法！如果不能短時間內拿下新奧爾良，等南方的援軍趕過來，憑借這兩個碉堡，鎖死河口！那就是關門打狗！甕中捉鱉！

而眼下最直接的考驗！是如何穿透兩座堡壘的防線，將艦船開到新奧爾良！這兩座堡壘里的岸防重炮少說也有200門！

工兵分隊已經連續幾天清理了無數河道障礙！就在剛剛！望遠鏡里！最后一道沉船障礙處爆發出耀眼的火光！

亞當的聲音再次響起：“將軍，這次突襲最大的危險是要塞守軍會用火木筏來防御，咱們可以按之前的預案處理！”

法拉格特目光掃過身旁肅立的傳令官：“傳令各艦！按羅威爾參謀預案，嚴格執行！特別是火筏防御體系，不容有失！”

“是，將軍！”傳令官領命而去。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艦橋上死寂無聲，只有蒸汽機低沉的轟鳴和心臟在胸腔里狂跳的聲音。

突然！

下游方向的河面上，炮火連成了片！貝利上校指揮的第一佯攻分隊，8艘炮艇火力全開！炮彈好似密集的隕石雨，狠狠砸向圣菲利普堡！

轟隆！轟隆！轟隆！

爆炸的火光在圣菲利普堡各處沖天而起！

“敵襲！所有炮位！開火！開火！”凄厲的警報聲從圣菲利普堡方向傳來！堡壘上亮起更多的炮口，炮彈傾瀉向佯攻的艦隊！

聽到聲音，杰克遜堡的炮口，也向佯攻艦船的方向緊急調動！

佯攻奏效！混亂已起！

“就是現在！”法拉格特一拳砸在艦橋欄桿上，“全艦隊！引擎最大功率！目標杰克遜堡河道！沖鋒！！！”

“嗚！”鐵甲艦的蒸汽笛長鳴！

主力戰艦引擎咆哮！煙囪噴出濃密黑煙！螺旋槳瘋狂攪動河水！直撲杰克遜堡下游防區！

“敵艦！下游！大批敵艦！沖我們來了！”杰克遜堡的南側瞭望臺，威爾遜終于撿起了他的望遠鏡！

“可以拉警報鈴了，年輕人，再不拉你的小命就保不住了，指揮官一定會砍了你。記住，趕緊躲起來！祝你好運！”說完話，刀疤便消失在夜色中！

“開火！快開火！所有炮位！瞄準河面！打沉他們！”

剎那間，杰克遜堡殘存的炮位噴吐出憤怒的火舌！炮彈砸向河面！水柱在艦隊周圍沖天而起！

“規避！Z字形機動！規避！”法拉格特厲聲怒吼！

守軍老舊的滑膛炮在高速移動的“Z字形”目標面前，命中率低得可憐！

“側舷炮！開火！壓制岸防炮位！”亞當的聲音在炮火轟鳴中響起！聯邦戰艦的側舷炮窗噴出報復的火焰！炮彈精準地砸向堡壘上閃爍炮焰的位置！守軍的炮火被有效壓制！

“放火筏！快！放火筏！”堡壘指揮官約翰遜上校放下望遠鏡！發出孤注一擲的咆哮！

火木筏是這個時代最有效的河防戰術！被木筏連帶引燃的艦船！只能降低航速去滅火！

到時候他們的岸防炮！就可以把燒著的艦船，當靶子打！

只見上游河面，上百艘綁著易燃物，被點燃的木筏瞬間化作火龍！在湍急河水的推動下，劇烈燃燒著，帶著滾滾濃煙和刺鼻的焦臭，直沖聯邦艦隊而來！

“火筏！上游！大量火筏！沖著旗艦來了！”

但這早就在亞當的預案之中！

部署在最前方的“肯納貝克號”和“伊塔斯卡號”，它們正面加裝的鐵索浮網發揮了作用！

近半數的火筏被堅韌的鐵網死死攔住！

燃燒的木筏在網前堆積、碰撞，火焰在河面上連成一片火墻！卻對后方艦船造不成一點傷害！

但仍有超過一半的火筏，在湍急水流的推動下，沖破了鐵網防線！

早已待命的蒸汽拖船“基尼歐號”、“威薩希肯號”冒著被火焰吞噬的危險，沖了上去！水兵們奮力揮動帶鉤的長桿，將沖破鐵網、威脅較大的火筏奮力推向河道邊緣！

拖船上蒸汽驅動的高壓水炮開始怒吼，粗壯的水柱射向火筏，雖然無法完全撲滅大火，但有效降低了它們的燃燒強度！

“損管隊！高壓水龍！目標火筏！全力噴射！”

早已待命的水兵們瞬間掀開防水布！比水泡更粗大的高壓水龍管口對準上游火木筏方向！蒸汽閥門開到最大！

“嗤！！！”

數道碗口粗、壓力驚人的白色水柱，從“哈特福德”號兩側激射而出！水柱帶著千鈞之力，狠狠撞向迎面撲來的火筏那些裝載著浸透了石油的棉花包！

嘶嘶嘶！！！

水火相交！

爆發出震耳的汽化聲響！

滾燙的蒸汽升騰彌漫！

烈焰在水柱的精準打擊下瘋狂搖曳！

高壓水龍強大的沖擊力和降溫效果立竿見影！燃燒的棉花包被沖散！一艘接一艘的火筏在水龍的持續噴射下，火焰迅速黯淡、熄滅！

然而，一艘較小的火筏，躲過了鐵網攔截和拖船驅趕，也避開了主要水柱，燃燒著撞向“哈特福德”號的右舷！

火星瞬間引燃了炮窗附近的纜繩！

“切斷纜繩！快！”

甲板上的軍官大喊！水兵們揮舞利斧，砍斷燃燒的繩索！

“右舷水龍！集中撲火！”

數道高壓水龍立刻調轉方向，抽在那艘漏網的火筏上！

同時，預先準備的石灰水，被潑灑向燃燒點！滋滋作響中，火焰迅速被覆蓋、中和、熄滅！

等大火被撲滅，艦體僅輕微熏黑，并無結構性損傷！

從火筏出現到威脅解除，整個過程不到5分鐘！

亞當設計的“機械攔截—水龍滅火—機動規避”三位一體的防御體系，將南軍孤注一擲的火筏戰術徹底瓦解！

“火勢控制！航道暢通！”傳令官匯報！

法拉格特沒有回頭，目光死死鎖定前方杰克遜堡的輪廓：“繼續前進！全速！別讓他們的炮火緩過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