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進來坐一會兒，可以嗎？外面太冷了，而且我還有些事，想請教你。”

在原地站了片刻，陸擎蒼能感覺到就在剛才經過的那片樹林，兩道人影石像般佇立在那里。

這兩人一定就是禿鷲和高個兒的老煙斗，他們從未離開，自始至終都跟在后面，注視著陸擎蒼的一舉一動。

如果拒絕伊莎貝拉的邀請，等那兩個老打手按捺不住出面“護送”他進屋，就不好看了。

“當然，能得到邀請是我的榮幸。”陸擎蒼禮貌地回應，和伊莎貝拉并肩進了別墅。

門在他身后被伊莎貝拉合上。

別墅一層是個不大的廳堂，一張橡木方桌擺在中央，上面放著一盞燭臺。

伊莎貝拉點亮了它。

陸擎蒼的目光掃了一圈室內陳設。

墻上掛著航海圖，墻角立著舊地球儀還有一個木制豪華輪船模型！

“我父親就愛坐在那個位置。”伊莎貝拉指著陸擎蒼面前的椅子。

“哦。”陸擎蒼應了一聲，“那我換一個位置好了。”

“沒關系，你請坐。”伊莎貝拉站在桌邊，燭火在她臉上跳躍，光芒漫過她的脖頸，襯著裙裝。

她走到角落，拿了瓶陳釀的葡萄酒，還有兩個杯子，隨后緩步來到桌旁：“有興趣喝點嗎，格林先生。”

“當然。”

陸擎蒼從伊莎貝拉手里接過葡萄酒，倒了兩杯。

兩人碰杯！

“格林先生，我能冒昧地問一句，你是做什么的？”

“沒有工作，來這兒找仇人。”

“找仇人？”伊莎貝拉微微前傾身體，“他在哪？如果你信得過我，也許，我可以讓刀疤他們幫你留意。他們的消息總多些路子。雖然他們也在打聽我父親的消息，幾個月了還沒什么結果。”

“本杰明·湯普森。我要找的仇人叫本杰明·湯普森，他大概率是加入新奧爾良地區的軍隊了。”陸擎蒼脫口而出，“當然，你父親會平安無事的。”

“謝謝，我記住了。”伊莎貝拉用力點頭，“你剛才幫了我們‘夜鶯巢’，我會請幾位叔叔盡力去辦，刀疤叔他們，是我父親最得力的兄弟，沒有他們，夜鶯巢不會有今天。但是現在……”

陸擎蒼看出了伊莎貝拉眼里的猶豫：“怎么了？”

伊莎貝拉壓低聲音：“我信不過他們。我總覺得我父親的死，和他們中的某些人有關。父親失蹤的那天晚上，他們都不在身邊，這不可能！這三個月！他們就好像是在監視犯人一樣看著我！怎么可能那晚一個人在我父親身邊的都沒有！”

她頓了一下：“詹姆斯，你可以幫幫我嗎？幫我守住這個我父親經營了一輩子的心血？”

“我很好奇，你為什么會如此相信我呢？比對你那幾個跟你父親出生入死幾十年的叔叔還要信任？”陸擎蒼一皺眉。

“我從小跟在父親身邊，在這‘夜鶯巢’長大。我見過太多人了，貪婪的、諂媚的、虛偽的、兇狠的，他們的眼睛，要么渾濁，要么充滿欲望，要么就是死氣沉沉，像刀疤叔他們，眼神里有忠誠和一種被歲月磨平的麻木。”

“但你不一樣。我在上面看到了一點別的東西。也許，是直覺？一個在酒館里長大的女人的直覺。”

自己可能真跟酒吧的女人有緣，陸擎蒼想著，他只是沒想到伊莎貝拉會給出這樣一個答案。

伊莎貝拉自顧自抿了一口葡萄酒：“你或許難以理解我這種直覺，詩人們說女人是一種感性的生物，可能就是這樣。從看到你出面教訓雷克薩那一刻起，我就想著，你一定能幫上我。”

“但是，你也聽到了，明天下午三點，哈格雷夫斯上尉要我過去簽那份股份轉讓協議。說真的，我有點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她看向陸擎蒼：“詹姆斯，你能幫我出個主意嗎？我快要被這事逼瘋了。”

詹姆斯聽完苦笑：“主意？哈格雷夫斯上尉不是已經給了你另一個方案嗎？”

“什么？”

“把我腦袋像法國皇帝路易十六那樣砍了，這樣你的股份就保住了。”

聽完伊莎貝拉先是一怔，隨即忍不住笑出聲來。

陸擎蒼就靜靜地看著她笑，他當然知道這是開玩笑，只不過眼前這個年輕的女人，壓力太大了，她需要放松。

“你……你真幽默，格林先生。”她臉上因為剛才的笑而泛起一絲紅暈，但眼神很快又黯淡下去，“你別忘了他的后半句。”

“他問我還有幾個能送出去讓他砍的人？他甚至趴在我耳邊說如果我不識相，他不介意親手把我送進大牢，然后親自‘審訊’我。格林先生，你應該是沒聽到，但那個場面，你應該能想象到吧？”

許久，似乎覺得陸擎蒼給不出什么方案的伊莎貝拉苦澀地搖搖頭：“這是個死局，詹姆斯。我很確定，這里沒有其他解決辦法了。我只能把股份交出去。至少這樣能換來暫時的安寧。你覺得呢？”

陸擎蒼看著伊莎貝拉，他不知道她這番話是真心實意的無奈選擇，還是在試探他的態度。

但是，抱薪救火的道理，他覺得眼前這個聰明的女人比誰心里都清楚。

陸擎蒼抬起頭，看著伊莎貝拉的眼睛：“辦法倒也不是沒有。”

“什么辦法？”

“你知道的，伊莎貝拉，剛才那伙人是奧爾良護衛隊，他們隸屬于南方邦聯軍隊，如果，”陸擎蒼盯著伊莎貝拉的眼睛，看到她的眼神里只有專注，便放心說道，“你可以選擇加入北方聯邦軍。等把這幫狗東西徹底打倒，到時候，你的股份，自然就回來了。”

“加入北方聯邦軍？打倒哈格雷夫斯他們？哈？和北方佬合作打我們自己新奧爾良的人？”盡管剛才那段時間，伊莎貝拉什么方法都想了，唯獨沒想這一條，她突然意識到了什么，“這么說，格林先生，你是北方聯邦軍的人？”

陸擎蒼放下酒杯，杯底與桌面接觸發出輕微的“咔噠”聲。

“是的。剛加入不久。”

“那么，伊莎貝拉·杰克遜小姐。”

“你是選擇現在就去護衛隊舉報我？”

“還是。”

“加入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