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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誣陷(二)

小廝的話音剛落,趙花臺便大步流星闖了進來。

她面色鐵青,額角青筋暴起。

“剛才,是誰給春桃用了刑?”趙花臺聲音冰冷,目光像刀子似的一一掃過在書房里的所有人。

春嬤嬤戒備地盯著她,“大姑娘,老爺夫人都在此,您可得注意言行。”

謝卿剛想說些什么,就見趙花臺忽然面露兇光,徑直走向站在角落里的春嬤嬤,揚手就給了她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脆響,春嬤嬤被打得一個趔趄,嘴角滲出血來。

春嬤嬤被打懵了,片刻之后才捂著臉尖叫:“你敢打我?我可是夫人的人!”

趙花臺嘴角向上彎了彎,半點暖意也無。眼尾微微挑起,眸子里卻藏著淬了冰的寒意。

她一言不發,拿起旁邊古董架子上白瓷花瓶就干脆利落砸在春嬤嬤頭上。

花瓶應聲而碎,碎片濺了春嬤嬤一臉,鮮血順著她的額頭流下來,看著觸目驚心。

趙花臺蹲下來,撿起地上的一塊碎瓷片,然后緩緩起身,嘴角噙著笑,一步步逼近,宛如一個殺紅了眼的女修羅。

一向最是刁鉆蠻橫的春嬤嬤,眼中竟然藏著驚恐,她捂著頭,對謝卿乞求:“夫人救我!”

書房內的下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他們只覺脊梁骨莫名發寒,仿佛眼前不是府里的大姑娘,倒像是披著人皮的沼澤,稍不留意就要被她那冰冷的笑意拖進去。

連趙琰都愣住了,他沒料到,平日里看似有些嬌憨的趙花臺,竟會如此暴躁。

“你放肆!”趙琰怒喝一聲。

趙花臺轉過身,眼中閃過狠厲。她踢了踢倒在地上的春嬤嬤,笑容鬼魅:“父親,我還有更放肆的,你想看嗎?

趙琰的背后沁出了汗。

忽然,一個小廝匆匆地跑進了書房,“老爺,鎮國公家的公子來了。”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郝曄手里提著個食盒,緩步走了進來。

他立在書房中,身姿挺拔,一身白衫在穿堂風里微微拂動。

謝卿見郝曄來了,連忙換上副笑臉:“郝公子來了,快來人,看茶。”

郝曄并不理會謝卿,他對著趙琰拱手作揖,聲音清淺坦蕩:“太尉容稟,方才晚生進府時,忽聞后院傳來哭喊之聲,便問了引路的小廝。”

說到此處,他抬眼掃過滿堂狼藉,目光轉向了一旁趙琰,語氣愈發懇切。

“實不相瞞,那套物件是晚生所贈。前月晚生偶得一方千年烏木,父親說貴府千金即將入學尚書房,便請皇都城的巧匠雕成這套文房,囑咐晚生送與她,權當作入學賀禮。此事千真萬確,太尉可向我父親求證。”

他語氣平靜,說得字字清晰。

說著,他打開手里的食盒,里面竟是些新鮮的荔枝。

郝曄朗聲道:“前番品詞大會之上,趙姑娘驚艷四座,連沈夫子都連連稱嘆,晚上心中早已生出敬佩之意。”

說著,他笑了笑,將手中食盒往前遞了遞,盒中荔枝顆顆飽滿,紅若丹霞,“如今趙姑娘已做了我義妹,又與我同是尚書房的同窗,今日我便特意尋了些嶺南新到的荔枝,一來是做兄長的略表心意,二來也是想趁此機會,向她討教幾句詩詞章法。”

說罷,他垂著頭,溫柔地看向趙花臺,“趙姑娘,你今日可有空嗎?”

趙花臺猶豫了一下,緩緩地點了下頭。

“那可太好了。”郝曄輕聲笑了起來,向趙琰拱手作揖,“既然誤會已解開,還請世伯應許,讓晚生同貴府千金討教討教詩詞。”

趙琰僵在原地,指節攥得發白。

他打量著郝曄,面前的郝曄雖面帶淺笑,態度恭敬,眼底卻藏著幾分疏離,想來是看穿了這場鬧劇。

趙琰頓時后悔不已,自己身為朝堂中的太尉,府里的一家之主,竟被自己夫人的一面之詞蒙了心智,冤枉了趙花臺不說,還在郝曄面前失了體面。

若郝曄回頭將這事兒告訴了鎮國公郝硯知,這讓他日后在同僚面前如何抬得起頭?

這樣想著,他帶著怒意看了一眼身旁驚慌失措的謝卿。

“太尉大人?”郝曄輕喚一聲,將他雜亂的思緒拉了回來。

趙琰猛地回神,喉結滾動兩下,強裝鎮定地揚聲道:“來人!”

廊下侍立的幾個小廝連忙應聲,趙琰頓了頓,目光掃過在書房外剛受完刑的春桃。

春桃此刻已疼得面色青紫,她蜷縮著身體躺在地上,發髻散亂,原本青布裙上滿是血污,看著竟有幾分觸目驚心。

“把春桃好生送回月桂閣,”趙琰的聲音比先前低了幾分,帶著不易察覺的懊惱,“春桃雖受此大刑,但也維護了大姑娘的清譽,實乃忠仆。去賬房支五十兩銀子,請皇都城里最好的郎中來瞧,務必用最好的藥材。”

趙琰刻意加重“最好”二字,像是在給自己找補些什么。

小廝們慌忙上前,小心翼翼將春桃架起。

春桃疼得渾身發顫,她仍強撐著,對趙花臺擠出個虛弱的笑,用嘴型無聲地安慰趙花臺:“我沒事。”

趙花臺上前幾步,伸手扶住了她,她看著春桃奄奄一息的模樣,眼中的那股寒意又深了幾分。

“還有這個刁奴!”趙琰轉頭看向春嬤嬤,怒火借著愧疚一同涌了上來,“拖去柴房,杖責三十!往后只許做最粗重的活,沒我的話,不許再踏入雙雁園伺候夫人,也不許踏出府里半步!”

春嬤嬤剛從眩暈中緩過神,聞言哭得涕泗橫流:“老爺饒命啊!奴婢,奴婢一心為了夫人……”

“住口!”謝卿厲聲打斷,她此刻已從驚慌失措中恢復了平靜,忙撲到趙琰身前屈膝跪下,哭地上氣不接下氣,“老爺,都是妾身的錯,是妾身一時糊涂聽信了下人的一面之詞,險些冤枉了月兒……求老爺降罪于妾身,萬萬不要遷怒旁人。”

她這副梨花帶雨的模樣,倒讓趙琰的怒火消了幾分。

謝卿畢竟在孕中,腹中也懷著他的親生骨肉,身子本就不適,偶爾犯了糊涂也是情有可原的。

此刻見謝卿哭得楚楚可憐,趙琰心中不免愧疚竟。今日這事若細想,也著實怪不到謝卿頭上,她只是關心自己和趙花臺的聲譽罷了,都怪自己沉不住氣。

“罷了罷了,”趙琰揮揮手,語氣疲憊,“起來吧,此事……到此為止。”

謝卿暗自松了口氣,她眼珠轉了轉,忙又喊道:“月兒!”

趙花臺抬眼。

“月兒,”謝卿眼圈紅紅地福了福身,聲音柔得像棉花,“今日之事是母親的不對,母親給你賠罪了。改日母親自去月桂閣,給你和春桃賠禮。”

趙花臺冷笑一聲,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您還是好生養胎吧。”

她頓了頓,聲音不高不低,卻足以讓周遭人都聽清,“聽說城西張御史家的小妾,前幾日喝了不干凈的安胎藥,不僅動了胎氣,連帶著記性都差了許多。”

趙花臺嘴角慢慢上翹,笑了起來,眼中盡是嘲笑,“您猜怎么著,那小妾的記性竟差到這步田地,連自己一直偷換御史府嫡女湯藥的勾當都忘得一干二凈。”

謝卿的臉“唰”地白了,她指尖發顫,下意識撫上小腹。

“你……你這是什么意思?”

謝卿裝糊涂,聲音帶著哭腔,淚水說來就來。

趙花臺無所謂地笑笑,“沒什么意思,只是跟你分享個有趣故事罷了。只是這世間的事啊,從來不是捂住了耳朵,堵住了嘴巴,便能當作沒發生過的。人在做,天在看。”

謝卿聽了這話,先是愣了一愣,仿佛全然不懂其中深意。

隨即,她的哭聲陡然拔高,比先前更添了幾分凄楚,“老爺,妾身……妾身心口好疼……”

話音未落,她便直挺挺向后倒去,卻又在倒下的瞬間恰到好處地被趙琰扶住。

“夫人!”趙琰慌了神,他見謝卿雙目緊閉,唇色發白,抱著人就跑出了書房,一邊跑一邊喊:“快傳郎中!快!”

可若此時趙琰仔細去瞧,便能發現謝卿那垂在袖中的手,指甲正深深掐著掌心。

書房內的郝曄將這幕看在眼里,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弧度。

他轉身,見趙花臺正一臉戒備地盯著幾個正準備扶起春桃的小廝,忙上前一步:“我來扶吧。”

趙花臺側頭看他,卻沒拒絕,揮揮手示意幾個小廝下去。

三人一路無話,偶爾聽到幾聲春桃壓抑的嗚咽聲。

月桂閣的院門虛掩著,院內那株老桂樹的新葉在風中輕搖,顯得有幾分清凈。

進了正屋,趙花臺小心翼翼將春桃扶到床榻上,轉身準備去倒茶。

不料郝曄卻按住了她手腕:“你照看春桃,我去。”

他動作自然,語氣溫和,倒讓趙花臺愣了愣。

待郝曄端來熱茶,趙花臺親自用帕子沾了,一點點潤進春桃干裂的嘴唇。

春桃緩緩睜開眼,淚水頓時涌了出來:“姑娘……”

“別說話。”趙花臺拿起帕子替她擦臉,指尖觸到春桃臉頰上的紅腫,動作愈發輕柔,滿臉心疼,“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不是的!”春桃急得想搖頭,卻牽扯到傷口,疼得倒抽冷氣,“姑娘是清白的,她們不能污蔑您……”

趙花臺心中一暖,似乎想起了什么。她轉身跑到屋外,拿起方才買的幾顆荔枝,又獻寶似的沖回房間,揀出顆最大的,剝得晶瑩剔透。

“小饞貓,快嘗嘗這個,知道你愛吃,我早上剛買的。”

她輕輕將荔枝遞到春桃嘴邊,看著春桃小口咽下,眼眶微微發熱。

正這時,院外傳來腳步聲,郝曄引著位背著藥箱的老者走了進來。那老者須發皆白,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藍布長衫。

趙花臺暗想,趙琰的速度真快,郎中這么快就到了。

“勞您跑一趟。”郝曄客氣地拱手,“請您給這位姑娘好好瞧瞧。”

郎中點點頭,他翻開春桃的眼瞼,又按了按她的脈象,眉頭漸漸皺起:“皮肉傷倒不打緊,只是傷了內息,需得好生靜養。我開副活血化淤的方子,每日煎三次,不出半月便能痊愈。”

他一邊說一邊寫下藥方,又囑咐了些禁忌。

送走郎中,屋里只剩他們三人。

趙花臺沉默了一會兒,轉身看向郝曄。

她目光里帶著探究,猶豫著開口:“今日之事,多謝你。”

她頓了頓,聲音低沉下來,“只是你為何要信我,還拉上鎮國公替我作偽證,若我那烏木的文房四具……確實來歷不算清白呢?”

郝曄正剝著手中的顆荔枝,聞言抬眼,眼底漾起細碎的光,“品詞大會那日,你站在臺上念‘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時,眼神比月色還干凈。”

說罷,他將荔枝拋給趙花臺,笑容溫和,“你這樣的人,斷不會做偷雞摸狗的事。”

趙花臺接住荔枝,頓時無言。

她從未想過,郝曄竟會因一句詩、一個眼神便全然信她。

自從穿越到這個鬼扯的世界,她見慣了猜忌與算計,郝曄這般純粹的信任,竟讓她有些無措。

“可若我真的騙了你呢?”她追問,像是在試探什么。

“那便騙了吧。”郝曄笑得坦蕩,“左右我也沒什么損失。”他湊近一步,聲音壓得極低,“況且,你若真要偷,怎會選那般惹眼的烏木?”

趙花臺心頭一震,猛地抬頭看他。

郝曄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帶著幾分了然。

春桃在旁看得真切,虛弱地笑道:“姑娘,郝公子是好人……”

趙花臺點點頭,指尖在桌邊輕輕點了點,抬眼看向立于一旁的郝曄,“這荔枝倒是不少。”

郝曄順著她的目光瞧去,笑意從眼底漫出來,帶著幾分促狹。

“今日偶見你去給春桃買荔枝,那模樣倒像是捧著什么稀世珍寶。”他走到桌邊,隨手拿起一顆掂了掂,又將荔枝放回盒中,聲音輕快愉悅:“你不是抱怨自己的月銀太少嗎,我這邊比你寬裕些,就索性多買了些送給你。你與春桃慢慢吃,若是不夠,改日我再送些過來。”

趙花臺望著盒中紅艷艷的荔枝,又看了看郝曄溫潤的笑臉,沒有沒說話,只是低頭剝著荔枝。

晶瑩的果肉在指尖泛著光,像極了此刻她紛亂卻又莫名安定的心緒。

窗外的桂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低聲訴說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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