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余剛回到Dreaming bar，就被一陣嘯天的音浪戧飛，差些震碎了肺腑。

“做個好漢子！熱血熱腸熱！”

“熱！勝！紅！日！光！——”

周越聲嘶力竭地對著麥克風大吼，嚇得臨街的狗都狂吠不已。

宋梨和她的朋友也喝多了，在臺下大聲歡呼，擼起袖子翻跟斗。

阿良攔下了一個，另一個又水靈靈地滾到了舞臺中間，開始模仿屎殼郎推糞球。

前手搓，后腳推，還挺像那么回事。

撒老哥在吧臺玩得很開心，突發奇想制作一杯深海炸彈，加入生可樂那一瞬，整杯酒“噗”的一聲噴躥出去，嚇得阿良連蹦帶跳。

蘇余看得目瞪口呆，“我們才出去20分鐘吧，怎么這兒亂成一鍋粥了？”

“給。”

齊昀遞來一件疊得方正的襯衫，蘇余剛要道謝，突然一股濃濃的香蕉味從她身側炸開。

“蘇余！！”

周越滿臉通紅地揮舞著香蕉沖過來，領帶歪在肩上像條花蛇。

“你這個不聽話的女人，我拿香蕉攮死你！”

他酒氣上頭，想要爆揍蘇余，豈料腳下一個趔趄，香蕉皮“嗖”地飛出去，精準糊在阿良臉上。

“你小子！”

蘇余隨手抄起冰桶的夾子要去揍他，沒想到喝醉的周越靈活得像只猴，在大廳里躥來躥去，打翻一整排杯子后，突然扎進沙發區。

開始幻想自己是一只鴕鳥。

蘇余正要撲過去揍他，又聽見他嘟嘟囔囔：

“你個死丫頭...嗝...跟那些人魚一樣，不聽話！”

他撅著屁股，踢著腿，虛空索敵，“我爺爺說...不聽話的人魚，就該打！”

“嗯？”

蘇余慢慢蹲下身，夾子尖端挑起周越的下巴：“什么人魚？”

“就...嗝...玻璃罐子里那些...怪物，”

周越醉眼朦朧地眨了眨眼，打了個酒嗝。

“活著的人魚塞在玻璃罐里，兇得很，齜牙咧嘴，我往罐子里倒點藥水，疼得它們哇哇叫。”

蘇余握著夾子的手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聲音有些發抖，卻刻意放慢了語速：“后來呢？”

“后來？”

周越突然神秘兮兮地湊近，酒氣噴在蘇余臉上。

“爺爺說，它們不聽話，就該教訓一下，該打！該打！”

他邊說邊用拳頭捶打自己的手掌，發出啪啪的聲響。

蘇余強壓著情緒：“人魚在哪？”

“在哪？”

他拖長了音調，突然猛地拍了下大腿，“哦！在我家里哈哈哈哈！”

笑著笑著，周越的表情突然變得嫌惡，他撇著嘴，做了個鬼臉：

“丑死了，它們就是丑八怪！”

他舉著手指比劃著，“鱗片都掉光了，眼睛凸出來，像死魚一樣...”

說著說著，周越又突然色瞇瞇地瞧向蘇余：“你不一樣，你是條小美人魚，就是不聽話，要打！要打！”

蘇余手指微微發抖，夾子尖端在周越下巴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紅痕。

七十年前，蘇利莫斯海域發生大地震，周家資助過深海打撈隊的活動，周家老爺子也是七十年前唯一從蘇利莫斯海域帶回完整標本的人。

“或許，他們不僅僅帶回來標本，”

蘇余怔愣一瞬，“難道他們還帶回了活生生的人魚？”

酒吧的燈光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蘇余僵在沙發邊緣。

“我本體是一條咸魚，怎么會跟蘇利莫斯扯上關系？”

蘇余越想越困惑。

一旁的齊昀正要走過去，卻見二叔伸手橫在他面前。

“讓她靜一靜。”

二叔將他拉到吧臺，手里搖晃著一杯羅曼尼，冰塊在杯中緩緩旋轉。

“謎底正在揭開，這不正是你想要的？”

齊昀盯著蘇余孤零零的背影，無意識地轉動著尾戒。

“可是，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預期了。”

他轉頭看向二叔，眸底暗潮洶涌，“蘇余說，她的腦子里有一個‘系統’。”

“系統？”

二叔怔楞片刻，輕嗤一聲：“看來管理員為了阻止她覺醒，真是煞費苦心啊。”

齊昀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是她的角色設定出了問題？”

二叔沒有立即回答，只是皺眉，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過了許久，二叔才緩緩開口：“根據游戲設定，在人魚支線上，原系統給蘇余開了無敵掛。”

他目光掃過齊昀，“就像你在主線的絕對權限。”

二叔舉杯一飲而盡，“現在的管理員為了牽制住她的能力，自然無所不用其極。”

“數據封印、能力閹割、強行植入死亡循環，他們什么臟手段沒用過？”

他冷笑一聲：“畢竟，誰會讓一個BUG活著破壞游戲平衡？”

“那我們...”齊昀遲疑了一下。

“順水推舟吧。”二叔打斷了他，搖了搖頭。

“有些路，必須她自己走。”

“有些事，還沒到需要我們出手的時候。”

二叔看向蘇余，眼里多了幾分審視。

話雖如此，齊昀還是放心不下，他拎起一杯熱茶，坐在蘇余旁邊。

蘇余沒有抬頭，只是喃喃自語，“我是不是有病，我分明只是一條咸魚，為什么會對人魚的事這么執著？”

齊昀靜靜地聽著，目光落在她微微顫抖的指尖上。

他剛伸手，卻在半空中停住了，最終只是輕輕拍了拍沙發背。

“你沒有任何問題。”他聲音輕柔好聽。

蘇余抬起頭，發現這個總是游刃有余的男人，此刻眉頭正微微蹙起。

這是她第一次在齊昀臉上看到如此明顯的不安。

“齊昀，“蘇余直視著他的眼睛，那目光清澈得讓人心疼，“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要幫我？”

齊昀怔了怔，隨即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那笑容里沒有往日的玩世不恭，只剩下純粹的溫柔。

“你從不需要別人幫忙。”他輕聲說。

“我不是在幫你，也不是在保護你...”

他的聲音里帶著某種篤定：“我只是你故事線中的過客，我只是賴在這里，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熱茶蒸騰起白霧，在兩人之間筑起一道朦朧的屏障，蘇余透過霧氣看他，怎么也看不透。

這時。身后有人大喊，“快來人吶，酒吧要炸了！”

轉頭一看，幸運顧客撒老哥又和氣泡水較上勁，非要在他的特調雞尾酒里加上跳跳糖，先不說口感是否愉悅，整個吧臺瞬時響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聲。

不知道的還以為提前過年了。

齊昀眉頭一皺，緊急去搶救醉暈在吧臺上的蟹阿三。

待他回來時，蘇余已經累得在沙發上睡著了。

齊昀站在她身旁，垂眸看了許久，伸手想觸碰那縷翹起的呆毛，卻在離發絲還剩寸許的位置硬生生停住。

他嘆了口氣，拿起一旁的薄毯，輕輕蓋在她身上。

“晚安，”他的聲音極輕，“我的小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