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卷起積雪拍打在演武場的青石板上，冷無痕跪在雪地里，玄色披風被火焰灼出焦黑的洞，露出底下染血的中衣。

他仰頭時，月光正割開云層，將眉間那道青芒般的魂契照得發亮——那是白玄子用本命真元為他種下的護道印，此刻卻因主人的暴怒而泛著刺目的光。

“你竟敢奪我機緣！”他嗓音像被冰錐碾碎的破鐘，右手死死摳進雪地里，指縫滲出的血珠剛落地便凝成暗紅冰粒。

方才被火焰本源轟斷的三根肋骨正扎著肺葉，每說一個字都有冰晶混著血沫從嘴角溢出，但這些痛意全被心頭的暴戾燒化了。

《壽元引》是他在極北冰淵用七根斷指換的殘卷，本想著靠它在三日后的大比上碾壓所有對手，誰能想到會被個公認的廢柴雜役截胡？

漫天霜刃就是這時凝出的。

冷無痕雙手翻飛如蝶，指尖凝出的冰錐刺破掌心，鮮血順著紋路爬滿雙臂，在雪色里綻開妖異的紅梅。

他周身的寒氣暴漲成實質，演武場周圍的松樹瞬間裹上三寸冰甲，最靠近的那棵甚至被凍得脆裂，“咔嚓”一聲斷成兩截。

陸沉站在五步外，看著漫天銀芒撲面而來。

那些霜刃快得連風都追不上，可當他閉上眼的剎那，識海里的系統提示音像清泉漫過心尖：“模擬延壽三息，已鎖定目標攻擊軌跡。”他能清晰感知到識海深處那卷《壽元引》殘篇在發燙，金色的規則鏈條正順著神經爬向雙眼——這是系統在調用他剛融合的能力。

再睜眼時，世界突然慢了下來。

冷無痕指尖的血珠懸在半空，每一滴都拉著淡紅的因果線；最前排的霜刃離他面門還有三寸，冰棱上的裂紋正以蝸牛爬的速度延伸；連冷無痕因暴怒而扭曲的臉，此刻都清晰得能看見他睫毛上結的冰花。

陸沉甚至能聽見系統在拆解這些畫面：“目標共有三百一十二道霜刃，其中二百零七道直擊上三路，八十九道封退路，十六道暗藏于雪霧中偷襲下盤。”

他嘴角勾起極淡的弧度。

前世當社畜時，為了趕項目三天三夜不睡覺都要盯著Excel表格找規律，現在這種“找規律”的活兒，倒比當年對報表還順手。

身形一閃，他像片被風卷著的枯葉，順著霜刃的空隙滑到冷無痕背后。

火焰本源在掌心凝成赤金拳套，溫度高得連空氣都扭曲成波浪——這是他融合《離火訣》時意外覺醒的本源之力，此刻正順著系統解析出的規則鏈條，精準灼燒冷無痕右臂的命門。

“啊！”冷無痕發出狼嚎般的痛呼。

他能清晰感覺到右臂的經脈在燃燒，像是有人往血管里灌了鐵水，皮膚表面騰起陣陣青煙，連骨頭都發出“滋滋”的焦響。

更詭異的是，他想轉身反擊，可動作卻比平時慢了三倍不止，仿佛整個人被泡在結冰的湖底，連呼吸都要費盡力氣。

反觀陸沉，每一步都快得像瞬移。

上一刻還在他背后，下一刻就閃到左側，拳套擦著他咽喉劃過，在雪地上犁出半尺深的焦痕；再下一刻又繞到右側，火焰轟在他后心，直接把他踹得跪回雪地里。

冷無痕這才驚覺，自己的“快”在對方面前根本是慢動作——那哪是鍛體九重能有的速度？

怕不是凝脈境的修士都沒這么利落！

“你……你到底……”他撐著玄鐵劍想站起來，可劍尖剛觸地就“咔”地斷裂，冰碴子扎進掌心，疼得他額頭青筋暴起。

“《壽元引》不是你能理解的東西。”陸沉的聲音像浸在寒潭里的鐵，他站在五步外，看著冷無痕胸前的魂契青芒忽明忽暗。

三息的壽命感知里，他早看清了這道魂契的因果線——白玄子怕愛徒折在大比里，特意用自身壽元養著這道印，此刻正隨著冷無痕的重傷瘋狂抽取他的生機。

冷無痕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出的血沫里竟飄著細小的冰晶。

他這才驚覺，方才被火焰灼燒的右臂不知何時爬滿了紫斑，那是壽元被強行抽取的征兆。

原來那卷《壽元引》根本不是什么機緣，而是白玄子用來控制他的鎖命咒？

“下次再犯，不只是傷。”陸沉轉身要走，卻在余光里瞥見藏經閣方向有銀光一閃。

他頓住腳步，側頭望去——守書人正站在藏經閣檐下，腰間的青銅古錢不知何時全掉在雪地上，擺成個復雜的陣圖。

老人背著手，目光像兩把淬了毒的刀，正透過雪霧鎖著他的后頸。

“延壽……原來如此。”守書人的聲音輕得像風，卻清晰地鉆進陸沉耳中。

老人伸手拾起一枚銅錢，錢孔里隱約映出“天道”二字，“難道他是那個時代的人？還是……系統的真正主人？”話音未落，他袖袍輕揮，一道透明結界如漣漪般蕩開，將演武場與外界隔絕。

陸沉腳步微頓，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

系統在識海里發出提示音時，他正走到演武場邊緣的桃樹下——那棵桃樹是他昨日特意用火焰本源催開的，此刻花瓣落了他肩頭一片，紅得像血。

“檢測到影靈殘留意識波動，是否嘗試溝通？”

“當然。”陸沉低聲說，指尖輕輕拂過肩頭的花瓣。

他能感覺到識海里有團幽藍的光在跳動，像極了前世深夜加班時，電腦屏幕映在咖啡杯上的倒影。

深夜的密室里，石桌中央的青銅燈臺跳動著幽綠的火焰。

陸沉盤坐在蒲團上，左手按在大腿上的玄鐵匣上——那是他從雜役房最深處翻出的舊物，據說跟著他爹在礦洞挖了十年靈石。

此刻匣身微微發燙，里面傳來若有若無的低語，像極了誰在隔著一層霧說話。

他閉上眼，識海里的幽藍光團突然炸開，無數碎片如星雨般落下。

其中一片碎片鉆進他眉心時，他聽見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帶著千年霜雪的涼意：“終于……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