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窗紙在炕沿洇出一片淡金，陸沉的睫毛顫了顫。

他本已習慣雜役房里霉味混著松脂的氣息，此刻卻在睜眼的瞬間敏銳捕捉到一絲異狀——窗欞傳來極輕的叩擊，像枯枝掃過，卻比枯枝更有節律。

他翻了個身，假裝還未醒透地揉了揉眉心，余光卻牢牢鎖住窗沿。

那抹漆黑的影子果然還在，猩紅眼珠在晨光里泛著琥珀色的光，歪著腦袋盯著他的被褥褶皺，爪尖一下下敲著木框，篤、篤、篤，像在數他的心跳。

陸沉喉結動了動。

昨夜這烏鴉突然出現又消失時，系統就給出過“規則波動：監視類術法“的提示，結合小豆子說的白玄子擅長精神侵蝕，這鳥十有八九是對方的耳目。

他不動聲色地蜷起右手，食指與中指悄悄蹭過炕席下的暗格——那里躺著片偽裝成梧桐葉的靈符，是他用系統掠奪的“因果偏移“規則臨時凝練的。

“啪。“他假裝翻身時抬手捶了捶腰，指尖恰好掠過窗欞。

靈符在接觸木框的剎那融進木紋，系統提示音在識海響起：“因果豁免啟動，當前目標感知誤差率提升至78%。“

紅眼烏鴉的腦袋猛地偏了偏，喉間發出短促的“啞“聲，翅膀撲棱兩下差點栽下去。

它繞著窗沿轉了三圈，最后歪著腦袋盯了陸沉的后腦勺好半晌，才振翅沖上天空，留下幾片沾著晨露的羽毛飄落在地。

陸沉這才坐直身子，盯著羽毛上凝結的幽藍光斑——那是術法殘留的痕跡。

他扯過粗布外衣套上，嘴角勾起半分冷意：“白玄子，你派來的鳥，該回去報假信了。“

日頭升到中天時，雜役院的青石板被曬得發燙。

陸沉正蹲在井邊洗抹布，就見小豆子從院門口溜進來，布鞋尖沾著草屑，發頂還掛著根狗尾巴草。

這孩子跑得太急，胸脯劇烈起伏著，到他跟前時差點被水桶絆個跟頭。

“公子！“小豆子壓低聲音，手心里攥著團被汗浸透的布，“我今兒卯時蹲在冷執事房后，聽見他跟三個外門弟子說話！“他左右張望一番，湊到陸沉耳邊，“他說'大比前要清干凈障礙'，還讓那幾個人把淬毒的透骨釘藏在雜役院后林子里！“

陸沉的手指在抹布上絞出個褶皺。

冷無痕是白玄子最器重的外門執事，上個月還因為他掃落葉“偷懶“當眾抽過他三鞭子。

他垂眸盯著小豆子后頸那道淡粉的疤——昨日畫地圖時他就注意到了，現在看著更像被鞭子抽的。

“做得好。“他摸出塊烤紅薯塞進小豆子手里，這是今早從伙房順的，還帶著余溫，“去鎮里老鐵匠鋪，把這個給他。“他從懷里掏出枚刻著云紋的玉簡，“記住，只能親手遞到他手里，路上別跟任何人搭話。“

小豆子捧著紅薯的手頓了頓，抬頭時眼睛亮得像星子：“公子，你是不是要......“

“先把事兒辦了。“陸沉揉了揉他的發頂，“回來教你認第二條暗道。“

小豆子立刻把紅薯塞進懷里，轉身跑得比兔子還快，發頂的狗尾巴草在風里一顛一顛。

陸沉望著他的背影，系統提示音再次響起：“情報網絡進度：15%。“他彎腰提起水桶，水紋里映出他微抿的嘴角——該給白玄子喂點料了。

傍晚的藏經閣外飄著松木香，陸沉握著竹掃帚，掃得落葉打著旋兒往筐里飛。

他的目光掃過廊下石凳，那里坐著個穿月白衫的少年，是小豆子說的“總往白長老屋里送匣子“的林家長子林硯。

“哎呀。“陸沉突然踉蹌一步，懷里的破布包“啪“地掉在地上，泛黃的紙頁撒了一地。

他蹲下身撿，指尖故意壓過最上面那張，那上面密密麻麻寫著“凝脈境突破心得“，右下角還歪歪扭扭簽著“陸沉“二字。

林硯的目光果然掃了過來。

陸沉假裝沒察覺，把紙頁胡亂塞回布包，掃帚一挑，裝滿落葉的筐“骨碌碌“滾向相反方向。

等他追著筐跑遠，廊下傳來紙張翻動的輕響——系統提示音適時在識海炸開：“規則波動+30%，目標已讀取信息。“

陸沉掃到后山林子的時候，晚霞正把樹葉染成金紅色。

他望著遠處白玄子的青瓦院落，喉嚨里溢出聲輕笑。

那所謂的“心得“里夾著他用系統模擬的“偽靈根運轉路線“，白玄子若真信了，怕是要讓手下人搶著修煉，到時候......

深夜的白府書房飄著沉水香。

白玄子捏著那張“心得“，指尖在“凝脈三重需引北斗靈氣入體“的句子上重重一按，燭火突然爆出個燈花，將“北斗“二字燒出個焦痕。

“大人。“黑霧從窗縫鉆進來，凝結成烏鴉模樣的老者，“那烏鴉回稟說，陸沉今日舉動無異，只是掃落葉時掉了包。“

白玄子的眉峰挑了挑：“掉包？“

“是本破布包，里頭有張修煉心得。“烏鴉老者的聲音像砂紙摩擦，“小的已讓人取來，正是您手里那張。“

白玄子盯著焦痕，忽然笑出聲：“這陸沉倒是會演。

故意露破綻引我查，怕是想讓我以為他在藏什么寶貝。“他將紙頁扔進銅爐，火星子“噼啪“炸響，“冷無痕那邊準備得如何？“

“大比前解決他的計劃已妥當。“烏鴉老者弓了弓背，“今夜子時，冷執事會派五人去雜役院......“

“提前。“白玄子打斷他，指節敲了敲桌案，“明日卯時。

我要看著那廢柴死在自己的破屋里。“

烏鴉老者的瞳孔縮成細線：“是。“黑霧重新聚成烏鴉，“小的這就去傳信。“

當第一縷晨光漫過雜役院的矮墻時，陸沉正蹲在院門口磨掃帚。

他聽見腳步聲時頭都沒抬，直到小豆子的喘氣聲噴在后頸：“公子！

冷無痕的人從后山繞過來了！

我看見他們腰里別著透骨釘，目標是你的屋子！“

陸沉的磨石“咔“地停住。

他站起身拍了拍褲腿，從懷里摸出枚繪著雷紋的符箓，指尖輕輕一捏。

“轟！“

后林方向傳來悶響，驚起一片麻雀。

小豆子嚇得跳起來，陸沉卻望著那片林子笑了——昨晚他在屋梁下布了“引雷符“，但凡有人碰門閂，就會觸發雷光。

現在看來，應該有個倒霉鬼被劈得外焦里嫩了。

系統提示音在識海炸響：“規則共鳴增強至90%，目標：冷無痕，距離：500米。“

陸沉活動了下手腕，目光掃過雜役院外的林木。

晨霧還未散盡，林子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像風吹動落葉，又像......

“等你很久了。“他低聲說，嘴角揚起的弧度在晨霧里格外清晰。

雜役院外的林木深處，五道身影正貼著樹干移動。

為首的少年摸了摸腰間的透骨釘，喉結動了動：“那廢柴的屋子就在前面，動作快點，別讓白長老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