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峰，靈犀崖。

穿過數座山間虹橋，趙長明將兩人引到了一處斷崖。

斷崖寬闊平坦，石雕桌案俱全，一眼便知是由匠人精心打造。

站在崖邊眺望，下方大湖茫茫無際。

湖水呈現出一種近乎凝固的青碧色，水面上常年漂浮著絮狀靈霧。

這靈霧乃是濃郁到化形的天地靈氣，觸手微涼，吸入肺腑便化作暖流周游四肢百骸。

湖上空，上千只靈鳥盤旋高飛，羽色斑斕，鳴啼聲此起彼伏。

三人一同望著這一幕，趙長明開口道：

“這便是我們丹青峰作畫地之一，折云臺。”

“江師弟，在今夜子時前，你需要將眾多靈鳥的靈氣真形摹于紙上，后由我親自評判，數量超過五十種，才算合格。”

蕭雁回聞言嘴角抽搐了一下，但忍住了沒有開口。

江墨點點頭。

從趙長明的手里領過了以靈絹為材質的畫紙、包含了諸多靈畫知識的《靈繪真解》、狼毫靈筆等其他靈畫用具。

至于靈墨，丹青峰主曾聯合璇璣峰主，在折云臺布下了八卦靈液陣。

周圍大大小小的凹坑內盡是五顏六色的靈液，可以作出具有短時間效果的靈畫。

此刻正值午時。

算下來，他還有六個多時辰的時間。

又交代了一些事項后，趙長明這才帶著蕭雁回離開，留下江墨一人安靜作畫。

待走遠些。

蕭雁回終于忍不住開口了，“老趙，你這是什么意思？”

“怎么？”趙長明瞥了他一眼。

“你就給了他本《靈繪真解》，然后你讓他畫百鳥真形圖？”

“有問題嗎？”

”你有點過分了吧？百鳥真形圖不是考較你們真傳弟子的嗎？當初你屢屢失敗，還拉我借酒消愁，后面修為步入煉氣后期了才堪堪過關。”

“他才突破煉氣，剛開辟完靈府，怎么可能做得到？”

“他已經開辟了靈府？”趙長明驚訝了一下，“那早知道再提高一些難度了。”

“你這家伙存心不想讓他通過是吧？”

蕭雁回罵罵咧咧。

他親自嘗試過，自然清楚地知道靈畫一道有多難。

趙長明搖了搖頭，“我要是不想讓他通過，我就把數量定到一百種了。”

“呵呵，我覺得五十種也大差不差。你難道真覺得他有靈畫天賦？還是說你其實看出來了？”

“我希望他有，所以才作此考驗。”

趙長明停住腳步，立于山中。

身旁流泉如銀瀑傾珠，跌落時撞碎成萬千玉屑，聲若環佩叮咚，與空谷松濤相和

他環顧這待了近二十年的丹青峰，滿山鐘靈敏秀的景致盡入眼底。

“如果他只是通過了簡單的弟子考驗，并沒有改變丹青峰現狀的能力，那入峰又有何意義呢？”

“反正等峰會結束，丹青峰名存實亡之后，他不還是要離去？”

趙長明語氣淡然。

蕭雁回被這話噎住了，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好一會兒才道：

“那聽你這意思，你真打算在丹青峰待到死了？”

趙長明沒有說話。

蕭雁回恨鐵不成鋼的罵道：“倔驢一個！其他峰是鬼門關？你就死活不樂意去？”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你不懂。”

“你不說我怎么懂？”

“說了你也不懂。”

“我懂你＊＊＊＊！”

......

伴著頭頂樹枝上正在婉轉悅耳的鳥鳴聲，江墨一頁一頁仔細翻看著這本《靈繪真解》......

沒有像前世翻看馬哲那樣，明明每個字都認識，但組合在一起就是看不懂。

這本《靈繪真解》江墨讀的是有滋有味，一頁接著一頁，即便里面有不少生僻晦澀的字眼，但他卻依舊沒有停滯阻塞。

他越看越快，越看越起勁。

雙眸之中【繪道靈瞳】早已悄然浮現。

瞳孔中浮動著翡翠色的光暈，瞳底淡青細紋旋如星軌。

無數的靈畫知識被他收入記憶宮殿之中。

如此龐大的信息量，對他來說，居然就像是簡單的加減法，只需要幾眼，便可牢牢記在腦海中...

于是，一個時辰過去，這本《靈繪真解》上記載的靈畫知識就被江墨吃透了大半。

“這就是學霸做題的感覺嗎？”

江墨自語，在這場滿滿正反饋的閱覽中，他生出了意猶未盡的感覺，還想要翻看更多有關靈畫知識的古籍。

不過他也知道，先把考核過了才是要事。

于是，江墨把靈絹畫紙在石案上鋪開。

拿起了那支狼毫靈筆。

在握住靈筆的剎那，成百上千的理論知識立刻與現實對照！

江墨的眼前不一樣了。

從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此刻再看......

在【繪道靈瞳】的加持下，他目光所及之處，無論是古木搖曳的枯枝，腳下青碧色的湖水，還是手中有著紋路的靈筆。都在他眼中自動‘解構’。

它們的輪廓不再是簡單的形狀，而是一條條蘊含著獨特“意蘊”的線——枯枝的嶙峋是蒼勁，湖水的青碧是靜謐，靈筆的紋理是沉淀。

甚至空氣中那些飄渺無形、過去只能模糊感知的靈氣，此刻清晰地呈現出流淌的軌跡和微妙的韻律。它們不再是混沌一團，而是有了方向、有了強弱、有了如同呼吸般的脈動...

江墨瞬間理解，這是一種純粹到極致的技藝通明！

沒有被外在因素所影響，只有對靈畫一道本身最深刻、最本質的理解。

江墨心中升起巨大的新奇與掌控感。

這是一種撥云見日、豁然開朗的清爽。

他幾乎下意識動了。

凹坑中的各色靈液被他引動裹挾，在筆尖出凝聚成一滴飽滿圓潤、蘊含靈光的墨珠。

提筆，落紙。

筆走龍蛇！

雖然手腕的每一次轉動還有些僵硬，但筆鋒的提按間，他都精準地捕捉并表達了他眼中看到的“線”與“意”。

很快，古木、石臺、崖壁、大湖都被描繪出來。

江墨屏息凝神，筆尖懸于紙上三寸，將一只‘丹霞雀’視為了第一個目標，目光牢牢鎖定在其身上。

此鳥羽毛如燃燒的晚霞，尾羽展開時有九道金紋。

江墨手腕微顫，筆尖先勾出‘丹霞雀’銳利的喙部，隨即墨色順著靈氣軌跡流淌，一只丹霞雀的雛形便慢慢出現在了畫紙之上。

在過程中，江墨漸漸明悟。

動作愈發行云流水，沒有絲毫阻澀，將這只丹霞雀的神、意、形一毫不差地勾勒而出。

在靈絹制成的畫紙上，丹霞雀眼瞳熠熠生輝，尾羽的金紋處滲出了點點火星。

畫成的剎那，紙上的丹霞雀竟撲棱著翅膀欲要飛出，江墨迅速以指尖點在畫心，那靈鳥才化作一道紅光沒入畫紙，只留下淡淡的火性靈力。

按《靈繪真解》的標準來看，這只丹霞雀的靈氣真形已經被江墨完美的呈現了出來。

他繼續下筆。

兩只...三只...五只...十只...

而當十數只靈鳥的靈氣真形躍然于紙上時，江墨忽然發現了自己存在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