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祖蕨之愈
冰冷的雨水如同鞭子,無情地抽打著蕭景琰早已麻木的神經。每一步踩在濕滑、覆蓋著腐敗落葉的黑色巖石上,都如同踩在刀尖。鄭秋爽的身體冰冷而沉重,像一塊浸透了水的寒鐵,緊緊壓在他幾乎失去知覺的右臂和殘破的胸膛上。每一次顛簸,她左肋那道深可見骨、邊緣閃爍著暗紅侵蝕能量的巨大傷口都微微抽搐,熔金與暗紅交織的血液混合著冰冷的雨水,不斷滴落,在泥濘中留下短暫而刺目的痕跡。
他唯一還能使用的右臂肌肉早已痙攣,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后背撕裂的傷口在每一次發力時都傳來火燎般的劇痛,溫熱的液體不斷滲出,又被冰冷的雨水沖刷帶走體溫。那條徹底報廢的結晶左臂,如同一條沉重、冰冷、布滿焦黑裂痕的刑具,毫無生氣地垂在身側。裂痕深處,暗紅的光澤如同冷卻的熔巖,死寂中透著一絲令人心悸的余燼感。更可怕的是,一種源自結晶深處的、如同無數冰冷毒蟲啃噬骨髓的麻木刺痛,正沿著肩膀,緩慢而堅定地向上蔓延,蠶食著他僅存的意志。
風雨在耳邊咆哮,巨大的、形態扭曲的蕨類植物在黑暗中狂亂舞動,如同蟄伏的妖魔。遠處叢林深處,那些被污染源死亡震懾退去的扭曲怪物并未完全消失,黑暗中,無數雙混亂、貪婪的眼睛依舊在陰影中若隱若現,如同鬼火般搖曳,等待著獵物徹底倒下。
視野開始模糊,黑暗的邊緣如同墨汁般暈染開來,吞噬著意識。他全靠一股近乎本能的、燃燒著絕望的執念支撐著身體,機械地、踉蹌地朝著那個方向——風雨深處,那塊黑色巨石后方,那片在慘白電光中驚鴻一瞥的、散發著溫潤淡綠熒光的巨大樹冠。
近了。
風雨似乎真的微弱了一些。空氣不再是純粹的冰冷和腐臭,隱約夾雜了一絲奇異的、如同雨后森林深處最潔凈的苔蘚混合著古老卷軸的芬芳氣息。那股溫潤、堅韌、帶著古老悲憫守護意志的波動,越來越清晰,如同無形的暖流,穿透冰冷的雨水和絕望,輕輕拂過他瀕臨崩潰的精神。
終于,他踉蹌著繞過那塊如同小山般、布滿藤蔓和巨大真菌的黑色巨石。
眼前豁然開朗。
風雨在這里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柔和地推開、撫平,形成一片相對平靜的領域。腳下是厚厚一層如同天鵝絨般柔軟、散發著微弱熒光的淡綠色苔蘚。而中心,便是那株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巨樹**。
它的主干并非尋常樹木的木質,而是呈現出一種厚重的、飽經滄桑的青銅質感。巨大的樹干直徑恐怕超過十米,表面覆蓋著厚實的、閃爍著晶瑩水珠的深綠色苔蘚,苔蘚之下,是無數深邃、玄奧、仿佛記載著宇宙星辰軌跡的螺旋紋路,在樹干上蜿蜒流淌,散發出極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滅的青銅光澤。這青銅并非金屬的死寂,而是蘊含著一種沉淀了億萬年的、厚重磅礴的生命氣息。
支撐著這片寧靜領域的,是它那龐大到遮蔽了半個山谷穹頂的樹冠。但構成樹冠的并非葉片,而是無數巨大、繁復到令人目眩神迷的……**發光蕨葉**!每一片蕨葉都如同用最純凈的翡翠和月光雕琢而成,呈現出一種介于植物與符文之間的奇異形態。它們層層疊疊,舒展、卷曲、螺旋上升,構成了一個龐大、精密、如同生命本身般不斷流動變化的幾何結構!淡綠色的、如同實質月華般的柔和熒光,就從這無數繁復的發光蕨葉中流淌出來,照亮了這片小小的凈土,將狂暴的風雨和叢林的黑暗死死隔絕在外。光芒所及之處,連空氣都變得澄澈、溫潤,充滿了勃勃生機。
嗡……
那股守護的意志波動,在此刻達到了頂點。它不再僅僅是感知,更像是一種無聲的語言,一種溫和的撫慰,一種來自大地母親最深沉的呼喚。
蕭景琰緊繃到極限的神經,在這股純粹而浩瀚的守護意志沖擊下,如同繃斷的琴弦。眼前一黑,雙腿再也支撐不住那沉重的負擔,連同懷中冰冷的人影,如同兩截失去生命的枯木,重重地……**撲倒在巨樹腳下那柔軟、散發著微光的苔蘚之上**。
冰冷的苔蘚觸感傳來,帶著奇異的生命氣息。他殘存的意識如同風中殘燭,掙扎著想要撐起身體,查看鄭秋爽的狀況,但身體如同灌滿了鉛,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已耗盡。只有那溫潤的熒光,溫柔地灑在他臉上,帶來一絲虛幻的暖意。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嗡——!!!
他懷中,鄭秋爽那冰冷、沉重、如同死去的身體,猛地……**震顫**了一下!
并非生命復蘇的跡象,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源自她左胸那覆蓋著七彩琉璃光膜的傷口、以及右眼那空洞漠然的純金豎瞳的……**共鳴**!
她左胸的七彩琉璃光膜,原本在鏈鋸劍的侵蝕下光芒黯淡,此刻卻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純凈而熾烈的七彩光芒!光芒穿透了她殘破的衣物,如同一顆被強行按入胸膛的微型太陽,將周圍溫潤的淡綠熒光都映照得失色!光膜之下,那緩慢搏動、被暗紅能量侵蝕的新生熔金血肉,在這股七彩光芒的沖刷下,如同被點燃的熔爐,爆發出強烈的抵抗意志!暗紅的侵蝕能量如同遇到天敵的毒蛇,發出滋滋的哀鳴,被強行逼退、凈化!
與此同時,她那空洞漠然的右眼——那只純金的豎瞳!瞳孔深處那道如同燒焦疤痕般的暗金裂痕,在七彩光芒爆發的瞬間,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撕扯!暗金的裂痕瘋狂搏動、蔓延,試圖吞噬那純凈的七彩之光!一股冰冷、浩瀚、帶著無盡悲愴和毀滅沖動的意志碎片,如同被驚醒的兇獸,從裂痕深處瘋狂涌出!試圖再次接管這具身體!
七彩琉璃光膜的光芒與右眼豎瞳的冰冷金光,在鄭秋爽的軀體內瘋狂對沖!她的身體如同被兩股無形的巨力撕扯,在蕭景琰的懷中劇烈地痙攣、抽搐!覆蓋右半身的暗金龍骸在這兩股力量的沖擊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如同金屬扭曲般的呻吟!左半身殘留的暗金結晶紋路也如同活物般搏動起來!
“呃啊……”微弱的、如同瀕死小獸般的痛苦呻吟,從鄭秋爽蒼白的嘴唇間溢出。她的熔金左眼依舊緊閉,但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劇烈顫抖,仿佛靈魂正在被撕裂。
“秋爽!”蕭景琰目眥欲裂,心膽俱裂!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試圖用還能動彈的右手去觸碰她,去喚醒她,但那狂暴對沖的能量場如同無形的墻壁,將他狠狠彈開!
就在這危急關頭!
嗡——!!!
整株巨大的青銅蕨樹,發出了低沉而悠遠的共鳴!那如同呼吸般流淌的淡綠熒光,瞬間變得如同實質!構成龐大樹冠的無數發光蕨葉,如同被注入了生命,齊齊轉向下方痛苦掙扎的鄭秋爽!無數道凝練到極致的淡綠色光流,如同最溫柔的溪流,又如同最堅韌的藤蔓,無視了那狂暴對沖的能量場,精準地、輕柔地……**纏繞**上了鄭秋爽的身體!
重點纏繞的位置,正是她左胸爆發出七彩光芒的傷口,以及她那劇烈波動、試圖吞噬一切的右眼豎瞳!
嗤——!
當淡綠色的光流接觸到七彩光芒的瞬間,并沒有發生劇烈的沖突。那溫潤、堅韌、帶著古老大地生機的力量,如同最純凈的甘霖,瞬間融入了七彩光芒之中!七彩光芒在得到這股純粹生命力量的滋養后,變得更加凝實、更加浩大!對暗紅侵蝕能量的凈化速度驟然提升!傷口邊緣的暗紅如同冰雪消融!
而當淡綠色的光流纏繞上鄭秋爽的右眼時,情況變得截然不同!
嗡——!!!
那冰冷的、浩瀚的造物主意志碎片,如同被觸怒的君王,爆發出更加狂暴的排斥!純金豎瞳中的暗金裂痕瘋狂蔓延,幾乎要將整個瞳孔撕裂!冰冷的毀滅意念如同實質的沖擊波,狠狠撞向纏繞而來的淡綠光流!
然而,那看似柔和的淡綠光流,卻展現出了令人震驚的堅韌!它們并非硬撼,而是如同最古老的藤蔓,帶著一種包容萬物的、大地般的厚重意志,輕柔卻無比堅定地……**包裹**、**滲透**、**安撫**著那狂暴冰冷的意志碎片!
“滋……褻瀆……低等……生命……”冰冷的意念碎片在蕭景琰的意識邊緣炸開,充滿了被“低等存在”觸碰的極端憤怒!
但淡綠光流毫不動搖。一股宏大、溫和、仿佛由億萬植物根系共鳴形成的意念,清晰無比地烙印在蕭景琰和鄭秋爽混亂的意識深處:
“古老的傷痕……異域的枷鎖……”
“大地的孩子……祖蕨……撫慰創傷……”
“接受……生命的饋贈……平息……星辰的怒火……”
祖蕨!這株巨樹的名字!
它的意志,如同最慈祥的長者,正試圖用自己的生命本源,去撫平鄭秋爽體內那源自“星辰”(造物主)的狂暴傷痕(意志碎片)!
在祖蕨那浩瀚、純粹、充滿生機的生命本源力量包裹下,那冰冷的造物主意志碎片,如同暴怒的幼獸被按入了溫暖的泉水,掙扎漸漸變得無力。純金豎瞳中瘋狂蔓延的暗金裂痕,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撫平、修復,雖然那道疤痕依舊存在,卻停止了擴散,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重新歸于那種空洞的漠然,只是其中狂暴的毀滅沖動被強行壓制、平息了。
七彩琉璃光膜的光芒在祖蕨生命本源的滋養下,徹底壓制了暗紅侵蝕,變得溫潤而穩定,如同一層堅韌的守護之盾覆蓋在傷口上。新生的熔金血肉在七彩光芒和淡綠生機的共同作用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生長、彌合。覆蓋右半身的暗金龍骸也停止了呻吟,重新變得沉重、古樸,裂痕在生命能量的滋養下悄然彌合。左半身殘留的暗金結晶紋路徹底失去了活性,變成了死寂的灰色。
鄭秋爽身體的劇烈痙攣停止了。她躺在柔軟的發光苔蘚上,覆蓋龍骸的胸膛微微起伏,呼吸雖然依舊微弱,卻變得平穩悠長,不再是之前那種隨時會斷絕的游絲。蒼白的臉上,痛苦扭曲的痕跡褪去,只剩下一種近乎圣潔的平靜。熔金的左眼依舊緊閉,右眼的純金豎瞳空洞地倒映著頭頂流淌的淡綠熒光。
危機暫時解除。
蕭景琰緊繃到極致的心弦驟然一松,巨大的疲憊和劇痛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將他淹沒。他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身體軟倒在鄭秋爽身邊,右手還無意識地搭在她覆蓋著龍骸的冰冷手臂上。
不知過了多久。
一種極其細微的、如同晨露滴落青苔的聲響,將蕭景琰從深沉的昏迷中喚醒。
他猛地睜開眼!
入眼是流淌的、如同液態翡翠般的淡綠光芒,溫柔地包裹著他。身下是柔軟、溫暖、散發著淡淡草木清香的苔蘚。狂暴的風雨聲消失了,耳邊只有一種奇異的、如同無數葉片在微風中低語、又如同大地深處根系脈動的寧靜韻律。
他發現自己正躺在那株巨大祖蕨的樹根之間,身體被一層柔和的淡綠光暈籠罩著。后背撕裂的傷口傳來一陣清涼酥麻的感覺,低頭看去,傷口竟已結了一層薄薄的、散發著微光的淡綠色痂殼!斷裂的肋骨雖然依舊疼痛,但那種刺入肺腑的劇痛已經消失。最讓他驚異的是右臂,原本傷口崩裂、幾乎失去知覺,此刻雖然依舊無力,但痛感消失了大半,皮膚表面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如同新生樹皮般的淡綠光膜,正在緩慢地修復著受損的組織!
“你醒了,異域的旅人。”一個溫和、蒼老、仿佛由無數樹葉摩擦形成的聲音,直接在他心靈深處響起。
蕭景琰猛地抬頭!
就在他前方不遠處,那巨大的、布滿青銅螺旋紋路和厚實苔蘚的祖蕨主干上,無數細小的發光蕨葉如同活物般流動、匯聚,漸漸勾勒出一個模糊的、由純粹淡綠光芒構成的……**人形輪廓**。
這輪廓并不清晰,沒有具體的五官,更像是一個由無數流動的蕨葉符文和溫潤光流構成的、散發著濃郁生命氣息的投影。它靜靜地“站”在樹干前,如同祖蕨意志的具現化。
蕭景琰瞬間警惕,殘存的心焰力量本能地在體內流轉,目光銳利地看向那個光之輪廓,同時第一時間看向身邊的鄭秋爽。
鄭秋爽依舊安靜地躺在那里,左胸的七彩光膜穩定地流淌著光芒,傷口被一層更厚的淡綠光膜覆蓋,如同最精妙的琥珀封印。她的呼吸平穩悠長,臉色雖然依舊蒼白,卻不再有瀕死的灰敗。右眼的純金豎瞳空洞地睜著,那道暗金裂痕如同靜止的傷疤,暫時看不出異動。祖蕨的生命光流依舊溫柔地包裹著她,如同母親守護著沉睡的孩子。
“她……她怎么樣了?”蕭景琰的聲音嘶啞干澀,帶著無法掩飾的焦慮。
“古老的傷痕,深植于靈魂與血肉。”祖蕨長者的聲音溫和依舊,卻帶著一絲凝重。“那來自星辰源頭的怒火碎片,已被我暫時安撫、封禁于她右眼的‘星之眸’深處。那七彩的守護之光,是星辰本源的力量,亦是她生命不熄的源泉,在吾之生機滋養下,正緩慢修復她破碎的軀殼。她的生命已無礙,但何時能真正蘇醒,她的意志能否重新駕馭那被撕裂的靈魂……只能看她自己了。”
聽到生命無礙,蕭景琰緊繃的心弦終于松了一絲,但聽到“駕馭撕裂的靈魂”,心又沉了下去。他看著鄭秋爽右眼那空洞的豎瞳,那里面封印著的,是足以毀滅一切的兇獸。
“至于你,異域的戰士。”祖蕨長者的“目光”似乎落在了蕭景琰那條徹底報廢的結晶左臂上。“你的手臂……被來自深淵的‘寂滅之種’所侵蝕。那并非此界的力量,它帶著毀滅的規則,吞噬生機,扭曲存在。我無法將其根除,只能以生命本源暫時壓制它蔓延的毒素,延緩它對你生命的蠶食。”
蕭景琰低頭看向自己的左臂。那條手臂依舊冰冷、沉重、毫無知覺,表面布滿焦黑的裂痕,裂痕深處暗紅的光澤如同凝固的死血。在祖蕨淡綠光暈的包裹下,那種向上蔓延的冰冷刺痛感確實消失了,但手臂本身,如同徹底死去的化石。祖蕨的力量,如同給這截死木包上了一層延緩腐朽的蠟。
“寂滅之種……”他咀嚼著這個冰冷的名字,感受著左臂那無法擺脫的沉重與死寂。
“你們身上,帶著另一個世界崩潰的塵埃與哀嚎。”祖蕨長者的聲音帶著洞穿時空的悲憫。“那冰冷秩序的囚籠碎片,如同貪婪的毒藤,已經將根須扎入了‘腐葉淵’的血肉深處。”
隨著它的聲音,構成它光之輪廓的無數蕨葉符文流動起來,在蕭景琰面前交織成一幅幅動態的光影畫面:
畫面中,是一片片被無形陰影籠罩的原始叢林。巨大扭曲的蕨類植物表面浮現出冰冷的金屬光澤和規整的幾何棱角;流淌著粘稠熒光汁液的古木被強行扭曲成布滿尖刺的金屬塔樓形態;形態各異的原始生物在痛苦中異變,節肢覆蓋金屬甲殼,口器長出鏈鋸,眼中只剩下混亂的殺戮欲望……冰冷的暗金色數據流如同瘟疫,在森林底層規則的脈絡中無聲流淌、擴散!一些區域,巨大的、形態各異的污染源節點(如同之前的鏈鋸螳螂怪,但形態各異,有如同移動金屬堡壘的巨獸,有扎根大地的尖刺藤蔓聚合體)盤踞著,散發著冰冷的秩序意志,如同扎根在這個世界血肉中的毒瘤!
“它們……在污染這個世界?像污染那些怪物一樣?”蕭景琰看著那些令人心悸的畫面,聲音干澀。
“是的。”祖蕨長者的聲音帶著沉重的憤怒和深深的憂慮。“‘腐葉淵’,是‘萬靈之母’最古老、最原始的子嗣之一。它的規則,本應是野性、混亂與生機的交響。那些冰冷的碎片,如同投入清水的墨汁,正強行扭曲、覆蓋、同化吾界的底層規則!它們要將這片野性的樂土,也改造成它們那冰冷、死寂、毫無生機的秩序囚籠!它們如同貪婪的根須,扎根于此,汲取吾界的生機本源,壯大自身,同時……也在搜尋著什么。”
搜尋著什么?蕭景琰的心猛地一跳!他想到了鄭秋爽身上那被守門人核心視為“完美容器”的造物主印記!
“它們在找她?”他指向沉睡的鄭秋爽,聲音帶著寒意。
“或許……不僅僅是她。”祖蕨長者的光之輪廓微微波動。“它們似乎也在尋找……某種‘鑰匙’,或者……某個‘坐標’。我能感受到,它們在污染規則的同時,也在瘋狂地掃描、解析著這個世界的空間結構,如同在編織一張巨大的、冰冷的網。”
祖蕨長者的聲音變得更加凝重:“更可怕的是,它們并非孤立的碎片。我能感覺到,在這片‘腐葉淵’的深處,在那些被污染最嚴重的區域,存在著一個……**核心**!一個遠比你們遭遇的那個‘節點’更龐大、更冰冷、更接近完整形態的……**意志聚合體**!它如同沉睡在深淵底層的黑暗心臟,指揮著所有碎片的污染行動,汲取著被污染區域的能量,并不斷……**呼喚**著散布在‘萬界回廊’中,因守門人本體崩潰而流散的……**其他核心碎片**!”
蕭景琰倒吸一口冷氣!一個更強大的核心意志聚合體!還在召喚其他碎片?!這意味著什么?守門人核心并未徹底毀滅,它的碎片如同病毒般在萬界擴散、寄生、污染,并試圖重新聚合?!
“它在試圖……重生?”蕭景琰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
“或者……進化成某種更可怕的存在。”祖蕨長者的光之輪廓搖曳著,如同風中燭火。“無論結果如何,對‘腐葉淵’,對依附于此的億萬生靈,乃至對與它連接的無數世界……都是滅頂之災。”
沉默。沉重的壓力如同巨石壓在心頭。他們剛剛逃出虎口,卻又陷入了一個更龐大、更恐怖的泥潭。
“為什么告訴我們這些?”蕭景琰抬起頭,熔金的左眼直視著那淡綠的光之輪廓。“我們……只是兩個傷痕累累的逃亡者。”他指了指自己廢掉的左臂,又看向昏迷不醒的鄭秋爽。
“因為……你們是‘變量’。”祖蕨長者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奇異波動。“因為……她。”光之輪廓的“目光”再次落在鄭秋爽身上,尤其是她左胸那流淌的七彩琉璃光膜和右眼那被封印的純金豎瞳。
“她的體內,沉睡著‘星辰’的余燼,那是對抗冰冷秩序最本源的力量之一。她的身體,是行走的‘鑰匙’,亦是被覬覦的‘容器’。而你……”祖蕨長者的“目光”轉向蕭景琰。“你的體內,燃燒著那冰冷秩序曾經用以禁錮萬界的‘心焰’之火。這火焰雖微弱,卻帶著撕裂規則枷鎖的意志。更重要的是……”
祖蕨長者的聲音頓了頓,構成光之輪廓的無數蕨葉符文驟然加速流動,散發出更加明亮的光芒:
“你們身上,帶著‘萬界回廊’的氣息!帶著‘門’的印記!你們是唯一能自由穿行于這片被污染之地,并可能再次找到通往‘回廊’之路的存在!”
蕭景琰的心猛地一跳!萬界回廊!那是他們逃離這個恐怖世界的唯一希望!
“你們是‘腐葉淵’的異數,是那些冰冷碎片計劃之外的‘病毒’。”祖蕨長者的聲音帶著一種托付的決絕。“吾之力,源于大地,扎根于此。吾能庇護這片山谷凈土,延緩污染的蔓延,卻無法離開根系去清除那些深植于世界各處的毒瘤。吾之生機,正被那深淵底層的核心聚合體不斷汲取、消耗……”
隨著它的話語,蕭景琰敏銳地注意到,周圍流淌的淡綠熒光,似乎……比之前微弱了一絲?頭頂那繁復龐大的發光蕨葉樹冠,某些區域的熒光也出現了極其細微的黯淡。
“吾需要時間,需要積蓄力量去對抗那深淵的吞噬。而你們……”祖蕨長者的光之輪廓變得更加凝實,一股浩瀚而溫和的生命能量如同潮水般涌向蕭景琰和沉睡的鄭秋爽。
“吾將以生命本源,加速修復她的軀殼,滋養她的靈魂,穩固那被封印的‘星之怒’。吾將暫時壓制你手臂中‘寂滅之種’的蔓延,賦予你在這片被污染之地行走時,抵抗低級規則扭曲的庇護。”
淡綠色的、凝練如實質的生命光流,如同溫暖的泉水,包裹住鄭秋爽,加速著她傷口的愈合,滋養著她枯竭的生機。同時,一股更加厚重的淡綠光流纏繞上蕭景琰那條結晶化的左臂,如同給死木套上堅韌的藤甲,將那冰冷的死寂感和蔓延的刺痛徹底隔絕。一股溫潤堅韌的力量也融入他的四肢百骸,修復著暗傷,驅散著深入骨髓的疲憊。
“作為交換……”祖蕨長者的聲音變得無比嚴肅,光之輪廓的中心,一點極其凝練、如同翡翠星辰般的綠色光點緩緩浮現,飄向蕭景琰。
“帶上‘祖蕨之心’的印記。當你們找到那個深淵核心,或者找到通往‘回廊’的道路時……釋放它。它會指引吾的力量降臨,給予那冰冷聚合體致命一擊,或者……為你們打開一條歸途。”
那點翡翠星辰般的綠光,緩緩沒入蕭景琰的眉心。一股清涼、浩瀚、帶著無盡生命信息的洪流瞬間涌入他的意識,隨即沉淀下去,化作一個清晰無比的、由無數發光蕨葉構成的玄奧印記,烙印在他的精神核心深處。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蘊含的磅礴生命力量和一個遙遠而堅韌的意志坐標。
“時間不多了,異域的旅人。”祖蕨長者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光之輪廓開始變得淡薄、透明。“污染在蔓延,深淵在低語。當她的軀殼恢復,當你能重新握緊武器……離開這里。去戰斗,去破壞那些污染節點,延緩核心聚合體的復蘇。去尋找……歸途。”
“記住,小心那些被污染的‘獵手’,它們對你們的氣息……**極度敏感**。”
話音落下,那淡綠的光之輪廓如同清晨的薄霧,緩緩消散在巨大的青銅樹干前。周圍流淌的生命熒光依舊溫柔,但蕭景琰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浩瀚的意志已經退去,陷入了更深的沉眠以積蓄力量。
他低頭,看著自己掌心。意念微動,一絲微弱卻堅韌的五色心焰在指尖跳躍。他又看向身邊沉睡的鄭秋爽,她左肋的傷口在淡綠光膜的覆蓋下正緩慢而堅定地彌合,呼吸平穩悠長。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自己那條被淡綠藤甲般光流包裹的、死寂的結晶左臂上。
庇護所的外面,是正在被冰冷秩序污染、扭曲的原始叢林,盤踞著無數扭曲的怪物,隱藏著更恐怖的深淵核心,以及……通往未知歸途的可能。
戰斗,并未結束。新的征途,就在這名為“腐葉淵”的腐葉之下,悄然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