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暗涌北疆
“鎮國神凰公主府”的燙金牌匾在深秋的陽光下熠熠生輝。府邸原是前朝一位親王的別業，占地廣闊，亭臺樓閣，曲徑通幽，如今被內務府以最快的速度修葺一新，充作鄭秋爽的府邸。門庭若市，前來道賀的官員、皇親、商賈絡繹不絕，精致的賀禮堆積如山。然而，府邸深處，屬于公主的靜室，卻籠罩在一片與外界喧囂格格不入的寂靜之中。
鄭秋爽靠坐在鋪著厚厚軟墊的紫檀木榻上，臉色依舊蒼白，眉宇間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靈魂深處的虛弱感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無形的刺痛。她低頭凝視著指間那枚流淌著混沌光澤的神凰涅槃戒。戒指溫潤如玉，混沌光暈流轉不息，戒面那只由無形心焰構成的鳳凰依舊雙眸緊閉，沉靜安詳。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戒指核心蘊含的、如同星海般浩瀚磅礴的力量，那是一種超越了理解范疇、足以改天換地的偉力。
然而，這力量如同被無形的枷鎖禁錮著。她嘗試著集中意念，如同在識海深處點燃心焰那般，去溝通、去引動戒指的力量。回應她的，只有戒指核心傳來的一陣微弱卻清晰的悸動，如同沉睡巨獸無意識的呼吸。緊接著，一股強烈的眩暈和靈魂被抽離般的劇痛便猛地襲來，讓她瞬間冷汗涔涔，不得不立刻停止嘗試。
「警告：宿主靈魂本源嚴重虧損，‘心焰火種’微弱，無法承載混沌神戒核心偉力。強行引動，將導致靈魂崩解。當前可調用層級：被動防御（微弱）、能量感知（模糊）。」
系統的提示冰冷而現實。這枚完成終極涅槃、形態蛻變的混沌神戒，其位格之高，力量之強，已遠非她目前這具虛弱不堪的靈魂所能駕馭。它就像一把絕世神兵，沉重到連抬起都困難，更遑論揮舞殺敵。
“代價…”鄭秋爽喃喃自語，指尖輕輕拂過溫潤的戒身。從穿越伊始，到與吳世勛的生死糾纏，再到靈魂深淵的決戰…每一次力量的獲得，都伴隨著沉重的代價。這枚神戒的終極形態，是她以心焰為薪、靈魂為引，在絕境中煅燒出來的奇跡。但這奇跡，并非沒有代價。靈魂的創傷，便是她必須支付的賬單。
“公主殿下，靖安侯府派人送來了千年血參和安魂玉髓，說是侯爺蘇醒后特意囑咐的。”貼身侍女小翠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一絲欣喜。
景琰醒了！
鄭秋爽黯淡的眼眸瞬間亮起，如同注入了一泓清泉。她掙扎著想起身：“快！備車！去靖安侯府！”
“殿下！御醫囑咐您必須靜養，不可勞…”小翠急忙勸阻。
“備車！”鄭秋爽的語氣不容置疑，帶著久違的、屬于夏雨荷的強勢。沒有什么比確認他的平安更重要。
靖安侯府（原鎮遠侯府別院）同樣門庭若市。新晉的靖安侯、禁軍副統領蕭景琰重傷初醒，前來探視的王公貴族幾乎踏破門檻。但在內院深處，蕭景琰的臥房卻異常安靜，只有淡淡的藥香彌漫。
當鄭秋爽在小翠和影一的攙扶下踏入房間時，正看到蕭景琰靠坐在床頭。他穿著一身素白的中衣，臉色依舊帶著大病初愈的蒼白，但那雙曾經被邪氣侵蝕、痛苦掙扎的眼眸，此刻卻如同被最純凈的深海之水洗滌過，湛藍、清澈、深邃，蘊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寧靜與浩瀚。看到鄭秋爽進來，他眼中瞬間爆發出璀璨的光彩，那光芒如此純粹而溫暖，仿佛能驅散世間一切陰霾。
“秋爽！”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充滿了真切的喜悅與后怕的深情。
“景琰…”鄭秋爽快步走到床邊，顧不得儀態，緊緊抓住他伸出的手。入手微涼，卻沉穩有力。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屬于蕭景琰的、熟悉的溫度，再對上那雙清澈如洗、再無半分陰翳的湛藍眼眸，鄭秋爽一直懸著的心，終于徹底落回了實處。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沒事了…都過去了…”蕭景琰反手握住她冰涼的手，聲音溫柔得如同春風拂過湖面。他抬起另一只手，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痕。動作間，鄭秋爽敏銳地注意到，他左手手腕內側，靠近脈搏的地方，似乎有一個極其淡的、如同水波般流動的湛藍色印記一閃而逝。
“你的身體…”蕭景琰看著她蒼白憔悴的臉，眼中滿是心疼，“靈魂的傷…”
“我沒事，養養就好。”鄭秋爽搖搖頭，目光落在他心口，“你呢？那藍光…”
蕭景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心口，那里似乎有溫潤的藍光在衣料下隱隱流動。他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一絲奇異的神性光輝：“因禍得福。那場靈魂的煉獄，焚盡了邪祟，也淬煉了我的靈魂。如今…靈魂本源似乎與某種…浩瀚的秩序之力相融。雖力量尚未恢復，但感覺…從未如此清晰、強大過。”他頓了頓，湛藍的眼眸深深地看著鄭秋爽，“我能感覺到…戒指…它不一樣了。還有你…你的靈魂深處…似乎多了一點…永恒不滅的火種？”
鄭秋爽心中一動。蕭景琰的靈魂蛻變后，感知力竟如此敏銳！她正欲細說混沌神戒和心焰之事，門外卻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侯爺！公主殿下！墨樓主有緊急軍情求見！”管家在門外急聲稟報。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墨鴉親自前來，必有大事！
很快，一身玄衣、氣息比往日更加冷峻的墨鴉步入房中。他甚至沒有行禮，直接取出一枚烙印著聽風樓獨特暗鴉紋的黑色玉簡，雙手奉上，聲音低沉而急促：
“北境云州，八百里加急絕密軍情！三日前，云州戍邊軍一支精銳斥候小隊，在追剿一伙越境馬匪時，于‘斷魂谷’深處…遭遇不明邪物襲擊！全軍覆沒！”
“斷魂谷？”蕭景琰眉頭緊鎖，“那里是前朝古戰場，陰煞之氣極重，常有異聞，但從未有能全殲精銳斥候的邪物…”
“襲擊方式極其詭異。”墨鴉的聲音帶著寒意，“斥候尸體被發現時，全身精血被抽干，化作干尸，死狀與當年孫世昌、月夫人被滅口時…如出一轍！且尸體周圍，殘留有極其濃郁、充滿吞噬與混亂氣息的…猙獸邪力！其濃度與精純度，遠超吳世勛邪魂所能達到！現場…還發現了這個！”
墨鴉從懷中取出一個特制的玄鐵盒，打開。盒內以冰蠶絲固定著一塊巴掌大小、通體漆黑、形狀扭曲怪異的金屬碎片！碎片邊緣鋒利，表面布滿天然形成的、如同血管般凸起的暗紅色紋路，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冰冷、混亂與貪婪氣息！
這氣息甫一出現，鄭秋爽指間的混沌神戒猛地一震！戒身流淌的混沌光澤驟然變得明亮而躁動！戒面那只沉睡的心焰鳳凰，緊閉的雙眸竟劇烈地顫動起來，仿佛受到了強烈的刺激與召喚！一股混合著憤怒、渴望與極致排斥的復雜意念，瞬間通過戒指傳遞到鄭秋爽的靈魂深處！
與此同時，蕭景琰心口那溫潤的湛藍光芒也猛地亮起！他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湛藍的眼眸中爆發出銳利如刀的光芒，死死盯住那塊碎片！
“猙獸之爪！”兩人異口同聲，聲音中充滿了震驚與凜然！
錯不了！這碎片散發出的核心邪力，正是那件被太祖封印、后被吳世勛得到部分力量、最終在靈魂戰場被神戒吞噬煉化的混沌邪器——“猙獸之爪”的本體碎片！其蘊含的邪力本質，比吳世勛掌控的更加原始、更加暴戾、更加…純粹！
“這…這只是碎片？”鄭秋爽強壓著戒指傳來的躁動，聲音發緊。
“是碎片。”墨鴉合上鐵盒，隔絕了那令人不適的氣息，“根據現場殘留的邪力爆發痕跡和碎片散落范圍推斷…邪器本體，恐怕…已經徹底蘇醒，并掙脫了部分封印！襲擊斥候，正是它為了恢復力量，在吞噬生靈精血！而這碎片，是它在掙脫過程中崩裂脫落的！”
邪器本體蘇醒！掙脫封印！在北境云州！
這個消息如同驚雷，炸得鄭秋爽和蕭景琰心神劇震！吳世勛的邪魂只是利用了這邪器的一小部分力量，就攪得金陵天翻地覆，差點吞噬了蕭景琰！如今邪器本體蘇醒，其兇威…簡直難以想象！
“吳世勛呢？”鄭秋爽立刻想到關鍵，“他的主意識…”
“無法確定。”墨鴉搖頭，“邪器本體蘇醒，可能與吳世勛主意識徹底消亡有關，也可能是…他主動解開了最后封印，以自身為祭品，喚醒了這絕世兇物！無論哪種，猙獸之爪現世，已是滔天大禍！云州戍邊軍已封鎖斷魂谷，但普通軍士根本無法靠近核心區域，邪力侵蝕已造成數百人發狂自殘！云州刺史八百里加急求援，直言…此物若不能盡快封印或摧毀，恐有吞噬一州、蔓延北疆之危！”
吞噬一州！蔓延北疆！
這絕非危言聳聽！猙獸之爪的吞噬本能，加上斷魂谷那積郁千年的陰煞死氣，簡直是天造地設的養蠱之地！
“陛下已知曉？”蕭景琰沉聲問道，他心口的湛藍光芒依舊明亮，似乎在對抗著殘留的邪念影響。
“軍報已直呈御前。”墨鴉點頭，“陛下震怒！但…朝廷能調動的頂尖力量，面對此等邪物，恐怕…杯水車薪。陛下口諭…”他看向鄭秋爽和蕭景琰，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鎮國神凰公主、靖安侯蕭景琰，身負神眷，力克邪魂。今邪器現世，北疆危殆，社稷傾覆在即！望爾等以蒼生為念，待傷勢稍復，即赴云州，務必尋回邪器，重加封印！此乃…國運之戰！”
國運之戰！
四個字，重逾千鈞！皇帝的旨意，將剿滅邪器、拯救北疆的重擔，毫無保留地壓在了剛剛從靈魂深淵中爬出來的兩人肩上！
房間內一片死寂。沉重的壓力如同實質般彌漫。
鄭秋爽低頭看著指間躁動不安的混沌神戒。戒指核心那股浩瀚的偉力在咆哮，在渴望！渴望與那猙獸之爪本體一決高下！渴望吞噬它、煉化它！仿佛那是它命中注定的宿敵與…養分！
但她靈魂的虛弱感依舊清晰。心焰火種微弱。強行駕馭神戒去面對那完全蘇醒的邪器本體…勝算幾何？
蕭景琰感受到她的沉默和戒指的躁動，輕輕握緊了她的手。他心口的湛藍光芒溫潤而堅定地流淌著，傳遞著無聲的支持與守護。
“墨樓主，”蕭景琰開口，聲音沉穩有力，帶著一種經歷過靈魂淬煉后的從容，“云州情況，可有更詳細情報？邪器本體形態？活動范圍？可有…特殊限制？”
“根據殘留邪力與碎片分析，邪器本體形態不定，可能如爪，亦可能化作其他猙獰獸形，核心特性是‘吞噬’與‘混亂’。”墨鴉快速道，“其目前似乎受限于斷魂谷深處的特殊地脈陰煞環境，活動范圍主要在山谷核心。但隨其吞噬精血恢復，范圍必定擴大。至于限制…其邪力畏極陽、畏秩序、畏…至高的凈化之力！”他的目光掃過鄭秋爽的戒指和蕭景琰心口的藍光。
鄭秋爽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眼中的疲憊猶在，但那份屬于夏雨荷的冷靜與決斷，已經重新點燃。
“我們需要時間。”她的聲音清晰而堅定，“景琰需要恢復靈魂之力，我需要穩固靈魂火種，更需要…找到駕馭這枚戒指的方法。”她舉起左手，混沌神戒在陽光下流淌著神秘的光澤。
“聽風樓會全力協助！”墨鴉立刻道，“秘庫中所有固魂培元的靈藥、古籍，任公主與侯爺取用！陛下已下旨，北境諸軍、云州官府，全力配合！務必在邪器徹底掙脫地脈束縛前，將其封回！”
鄭秋爽點點頭，目光轉向蕭景琰。兩人視線交匯，無需言語，已明彼此心意。
前路，是比靈魂深淵更加兇險的北境絕地。
敵人，是比吳世勛邪魂恐怖百倍的混沌邪器本體。
但他們已無退路。
鄭秋爽輕輕撫摸著指間的混沌神戒，感受著靈魂深處那點微弱卻堅韌的心焰火種。
“云州…斷魂谷…”她低聲念著這兩個地名，眼中燃燒起冰冷的戰意。
“吳世勛…不管你化成了什么…猙獸之爪…我們的最終清算…就從那里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