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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段全葛有不臣之心啊

秦琮的襲擾如同跗骨之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段全葛坐在大帳中,聽著外面唐軍騎射的呼嘯與己方倉促還擊的零星箭矢聲,只覺一股邪火直沖天靈蓋,氣血翻涌,幾乎要嘔出血來!

死傷七八百人已經(jīng)讓他心頭滴血,現(xiàn)在營盤又被燒毀大半,連個安穩(wěn)覺都成了奢望。

他憋屈得想要殺人,卻偏偏不敢下令大軍出營追擊——誰知道外面林子里是不是正埋伏著幾千虎狼之師,等著他自投羅網(wǎng)?

“傳令!所有營區(qū),篝火給我點起來!亮如白晝!哨位再加一倍!弓弩手上寨墻,給老子盯緊了!”

段全葛只能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發(fā)出最憋屈的命令。

然而,南詔的弓箭射程和威力遠遜唐軍精良的制式弩機,對射之下,唐軍鐵騎在射程邊緣游走自如,己方的箭矢卻大多徒勞地落在空地上,哪怕偶爾射中,對于身著甲胄的唐軍也如同撓癢癢一般。

這哪里是反擊,分明是被動挨打!

整整一個時辰,唐軍的箭雨如同永不停歇的冰雹,敲打著南詔士兵緊繃的神經(jīng)。

直到秦琮部箭矢告罄,呼嘯一聲,才與早已在遠處接應的黃忠嗣匯合,如同潮水般退入沉沉夜幕,只留下遍地狼藉、火光未熄的南詔大營,以及一片死寂中壓抑不住的粗重喘息和低聲咒罵。

次日清晨,薄霧尚未散盡。黃忠嗣便向鮮于仲通進言:“大帥,段全葛已成驚弓之鳥,龜縮不出。我軍新勝,士氣正旺。

當趁此良機,大軍向前壓上三十里扎營!同時分兵出擊,將盤蛇隘至弄棟城之間,那些如芒在背的南詔據(jù)點,一一拔除!

段全葛敢出來,便是自尋死路;他若不敢出來,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爪牙被我們剪除,主動權,永遠在我們手里!”

鮮于仲通撫掌大笑:“善!忠嗣此言,深合吾意!就依此計!”

唐軍的巨大營盤如同蘇醒的巨獸,緩緩開拔,向前推進。

沉重的腳步聲、車馬轔轔之聲,踏碎了清晨的寧靜,更踏在段全葛的心口上。

面對唐軍泰山壓頂般的威勢,段全葛臉色鐵青,卻只能痛苦地咬牙下令:“撤!全軍后撤三十里!”

于是,在唐軍浩浩蕩蕩的進軍步伐中,南詔大軍如同退潮般倉皇后撤,沿途的六處重要據(jù)點被唐軍如秋風掃落葉般輕松攻占。

段全葛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勢力范圍被不斷蠶食,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

“快!再派快馬!八百里加急!將軍情送到王城,讓大王與吐蕃商議要快一些!”

他現(xiàn)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吐蕃的鐵騎能早日抵達,與唐軍進行一場決定性的正面決戰(zhàn)。

與此同時,歷經(jīng)了無數(shù)個日夜的驚恐,鳳迦異終于遠遠望見了太和城那熟悉的輪廓。

剎那間,積壓了許久的恐懼、委屈、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決堤洪水般沖垮了他緊繃的心防。

滾燙的淚水混著臉上的污垢滾滾而下,他像個迷路多年終于歸家的孩子,在馬上放聲痛哭,肩膀劇烈地聳動著。

緊繃的神經(jīng)驟然松弛,巨大的情緒沖擊如同重錘,狠狠砸在他的意識上。

他只來得及喃喃一句:“回來了…終于回來了…”

眼前一黑,便從馬背上直直栽落,徹底昏死過去。

“世子殿下!”隨行的兩名護衛(wèi)驚恐萬分,慌忙下馬攙扶。

鳳迦異回歸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瞬間飛入王宮。

閣羅鳳聞訊,霍然起身,激動得聲音發(fā)顫:“快!快把吾兒抬進來!宣醫(yī)者!快!”

他心中的巨石終于落地,狂喜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當內(nèi)侍小心翼翼地將昏迷的鳳迦異抬到他的面前時,閣羅鳳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隨即轉(zhuǎn)為滔天的怒火!

眼前這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渾身散發(fā)著汗臭和血腥味、臉上身上遍布青紫擦傷和污垢的人,哪里還有半分昔日南詔世子的風采?

分明像個從街邊的乞兒!

“唐狗!安敢如此虐待吾兒!吾必將其碎尸萬段!”閣羅鳳目眥欲裂,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他第一反應就是兒子在唐營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說!這到底怎么回事?!世子在唐營究竟受了什么罪?”

閣羅鳳猛地轉(zhuǎn)向那兩名護送回來的護衛(wèi),眼神凌厲。

兩個護衛(wèi)撲通跪倒,渾身顫抖:“王上息怒!世子…世子他自被段大軍將護送回營后,除了執(zhí)意要回太和城,便…便一句話也不肯說??!

究竟發(fā)生過什么…卑職實在不知啊!”

閣羅鳳看著地上昏迷不醒的兒子,再看看一問三不知的護衛(wèi),滿腔怒火無處發(fā)泄,只能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無力地揮了揮手:“罷了…罷了…下去吧?!?

他疲憊地坐回王座,殿中只剩下壓抑的寂靜和濃重的疑云。

次日,太和宮寢殿。

鳳迦異在御醫(yī)精心調(diào)理下,終于幽幽轉(zhuǎn)醒。

閣羅鳳聞訊,立刻放下政務,步履匆匆地趕至榻前。

望著父親熟悉而威嚴的面容,鳳迦異心頭堆積如山的委屈瞬間決堤。

他喉頭哽咽,淚水不受控制地滾落,像個迷途歸來的孩子般泣不成聲。

閣羅鳳看著兒子蒼白憔悴、傷痕累累的模樣,心如刀絞。

他強壓怒火,溫言安撫:“我兒受苦了,回來便好。”

待鳳迦異情緒稍緩,他才沉聲問道:“你是如何脫險的?父王派了客曹卜威為使,前往贖你,你為何未與他同行?”

“卜威?”鳳迦異淚眼朦朧,聞言猛地一怔,臉上浮現(xiàn)難以置信的驚愕,“父王……不是您令段全葛全權負責與唐軍談判,并設法營救兒臣嗎?”

“段全葛?!”閣羅鳳霍然變色,斷然否認,“荒謬!父王親命卜威為使,持王令星夜兼程前往!段全葛不過是前線將領,豈有資格主持此等關乎世子生死、國體尊嚴的議和?”

此言如同驚雷,狠狠劈在鳳迦異心頭!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至頭頂。

他歸途中所聞護衛(wèi)臨死警告,以及他歸程只有段全葛知曉卻遭遇莫名截殺的遭遇,

以及卜威作為使者卻莫名消失,所有碎片瞬間被這個驚天消息串聯(lián)起來,拼湊出一個令他毛骨悚然的真相——

段全葛,不僅想讓他死,更有不臣之心!

而幕后,極可能站著他的二弟,伽那!

恐懼瞬間化為刻骨的恨意與憤怒。

鳳迦異再無猶豫,掙扎著坐起身,眼中燃燒著被背叛的火焰,將心中對段全葛的猜疑、對伽那的指控,以及前后種種蹊蹺,一股腦地向閣羅鳳傾瀉而出。

他言辭激烈,篤信不疑。

閣羅鳳的臉色隨著兒子的控訴,陰沉得如同暴風雨前的天空。

他緊握王座扶手,指節(jié)發(fā)白,牙縫里擠出低語:“原來如此……難怪卜威一去杳無音信,所有往來文書,唯有段全葛一人的軍情戰(zhàn)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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