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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瀘水夜眺懷遠【求月票,推薦票,求投資】

半刻鐘后

刺鼻的血腥味混雜著河水的濕氣,在渡口營地彌漫開來。

黃忠嗣站在營地中央,靴底踩著粘稠的血污,冷冽的目光掃過戰場。

戰斗比他預想的還要順利。

南詔兵的抵抗在組織嚴密的突襲和精良的裝備面前,顯得脆弱不堪。

很多人都還沒反應過來,連鞋子都沒來得及穿,就被亂刀砍死!

完全就是單方面的屠殺!

阿木帶著人正麻利地在尸體間穿梭,給那些還在呻吟的傷兵補上致命一刀。

“旅帥!”黃峒抹了一把濺在臉上的血沫,快步跑來,“清點完畢!共斬殺南詔兵一百二十七人!我方輕傷五人,無人陣亡!”

“做得好。讓兄弟們立刻打掃戰場,收集所有能用的物資,尤其是箭矢!軍功按首級記,老四你負責登記清楚?!?

黃忠嗣語速很快,“阿木!”

“在!”阿木幽靈般出現在他身側,手中的短刀還在滴血。

“帶幾個人,前出渡口上下游各一里,設置暗哨!發現任何風吹草動,立刻示警!其他人,輪流休息,保持警惕,等大哥和老三他們抵達?!?

黃忠嗣的命令清晰而果斷。

“喏!”阿木和黃峒同時應聲,迅速分頭行動。

營地內再次忙碌起來,但除了搬運物資的聲音,再無喧嘩,只有冰冷的效率。

安排妥當后,黃忠嗣的目光落在了營地邊緣一棟相對完好的木屋上。

那屋子比周圍的帳篷和窩棚都結實些,門口還殘留著兩個被弩箭射殺的守衛尸體,顯然是南詔軍官的居所。

他大步走過去,一腳踹開虛掩的木門。

屋內陳設簡單,一張粗糙的木床,一張桌子,幾把椅子,角落里堆著些雜物。

然而,當黃忠嗣的目光掃過木墻時,他的呼吸驟然一滯!

墻上,赫然掛著一幅用硝制過的獸皮繪制的輿圖!

黃忠嗣的心臟猛地狂跳起來,幾步沖到圖前,眼中爆發出狂喜的光芒!

輿圖?雖然不是布防圖,但南詔的輿圖相對來說比唐軍的更加詳盡一點,有了這東西。

后續挑選進攻目標就會輕松的多了。

地圖繪制得頗為詳盡。

他們所在的渡口被一個醒目的紅圈標注。

黃忠嗣的手指迫不及待地在地圖上移動、辨認。

他看到了上游十幾里外另一個小渡口的標記;

看到了標注為圓圈的幾處峽谷隘口;

更看到了地圖西側,深入南詔腹地一些重要的地名和路線指向——其中一條路線的終點,赫然指向了之前丟失的重鎮“弄棟”的方向!

這張地圖的價值,遠超過斬首一百多個南詔兵!

他立刻伏案仔細研究起來,目光銳利如鷹,貪婪地汲取著地圖上的每一個細節。

哪條路好走,哪里可能駐有重兵,哪里地形險要適合設伏,哪里又是防御的薄弱環節……

無數個念頭在他腦海中飛速碰撞、組合。

“大哥他們還有多久能到?”黃忠嗣頭也不抬地問剛剛走進來匯報情況的黃峒。

“快馬加鞭的話,最遲明日下午應該能抵達渡口?!?

黃峒答道,他也看到了墻上的地圖,臉上同樣露出興奮之色,“二哥,這圖……”

“我們的眼睛!”

黃忠嗣猛地抬起頭,手指重重地點在地圖上,“立刻讓阿木派人,按圖索驥,重點偵查這幾個上游隘口和這個渡口!弄清楚守軍人數、布防情況!動作要快,要隱蔽!”

有了這張圖,他心中那個原本還有些模糊的“尖刀”計劃,瞬間變得清晰、具體,且充滿了無限可能。

他盯著地圖上那些標記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又看了一會,他卷起輿圖放在懷中,踱步來到河邊。

沁骨的夜風裹挾著水汽撲面而來。

眼前,瀘水在月色下奔涌咆哮,濤聲如悶雷般撞擊著耳膜。

這奔騰的野性,竟無端地將他拋回了前世的記憶長河。

同樣是月夜,同樣是險水,那支草鞋踏破千山的隊伍,也曾在此絕境中劈開生路……

歷史沉重的回響,讓他在這個時空的寒江邊,觸摸到了另一個時空的壯烈。

胸中似有塊壘難消。

他昂首,望向中天那輪清冷孤懸的明月。

萬古的銀輝無聲灑落,仿佛照徹了兩個時空的蒼茫。

一股激越之氣驟然在胸中奔涌、沖撞,亟待宣泄。

手指摩挲著冰冷的刀柄,喉結滾動了幾下。

終于,他迎著獵獵江風,低沉而清晰地吟哦出聲:

寒江夜渡鐵衣薄,忽見輿圖憶故州。

草履曾燎星火勢,雪山猶記赤旗秋。

殘營血染關河黯,斷角聲催鬢發遒。

誰道補天無漢手?且將孤刃辟寒流!

詩句如金石墜地,錚錚有聲,瞬間被濤聲吞沒。

他獨立寒江,身影在巨大的水聲與月華中,顯得格外孤峭,卻又似一柄蓄勢待發的利刃,直指暗流洶涌的前方。

低沉的詩句剛在江風中散盡,一個熟悉的聲音便從身后響起:

“好詩!二哥!”

黃峒幾步走近,臉上帶著思索后的認真,又混雜著一絲困惑,“前面聽著都懂,寒江、鐵衣、說的就是咱們兄弟!

可這‘草鞋’、‘赤旗’……說的是哪支神兵?聽著不像咱們?。?

不過最后那句‘誰道補天無漢手?且將孤刃辟寒流!’真有勁兒!聽著就提氣!”

黃忠嗣聞聲轉身,看著這個幾個月前還大字不識、如今卻能品評詩句的四弟,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和感慨。

他嘴角微揚,笑道:“是個好夢里的兵。之前做過一個夢,夢里頭就有這么一支穿草鞋、打赤旗的隊伍,跟咱們一樣,也在絕境里趟出了活路。”

他巧妙地避開了具體解釋,輕描淡寫地將話題帶過。

說著,黃忠嗣上前兩步,抬手握拳,不輕不重地擂在黃峒結實的胸膛上,發出沉悶的“咚”聲。

“行啊你小子!”他語氣帶著贊許,目光灼灼,“這幾個月教你認字讀書,看來真沒白費功夫!連詩都聽得懂了?”

黃峒被這一拳擂得身形一晃,卻立刻昂首挺胸,咧嘴露出得意的笑容,拍著自己胸口:“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兄弟!”

自豪感溢于言表。

他頓了頓,興致勃勃地問:“二哥,那這詩叫啥名兒啊?”

黃忠嗣略一沉吟,目光掃過腳下奔騰的瀘水和天邊那輪孤月:“唔……就叫《瀘水夜眺懷遠》吧。”

“《瀘水夜眺懷遠》……”黃峒摸著下巴咂摸著這個名字,用力點頭,“好!這名兒貼切!二哥,你真神了!”

他看向黃忠嗣的眼神充滿了由衷的敬佩,“要我說,你不該當武將,該去考狀元當大官!說不定將來能當宰相哩!”

“哈哈!”黃忠嗣大笑出聲,笑聲在寂靜的江邊格外爽朗,“宰相?行??!要真有那么一天,你小子就是宰相的親兄弟了?!?

笑聲漸歇,黃忠嗣嘴角依舊噙著笑意,眼神卻飄向了更深的夜色,語氣帶上了一絲意味深長的調侃:“不過嘛……以后的宰相啊,可能就不值錢咯?!?

“不值錢?”黃峒被這說法弄懵了,滿臉不解,“咋會不值錢?

你看那長安城的楊相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威風八面,吐口唾沫都是金釘子!這還能不值錢?”

黃忠嗣看著他困惑又認真的樣子,只是輕輕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再次投向那深不可測的黑暗前方:“天機不可泄露。以后……你就明白了?!?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夜色中漾開一圈神秘的漣漪。

黃忠嗣略作停頓,沉聲道:“待阿木回營,便立即拔寨?!?

黃峒一愣:“不等等大哥他們么?”

黃忠嗣展顏一笑,從懷中掏出輿圖:“此前確需等候,然今有此圖在手,兵貴神速。當先發制人,拿下最近的盤蛇隘。留下五人接應大哥即可?!?

他目光掃視渡口,“傳令眾人:好生休整,明日辰時,準時開拔!”

黃峒一抱拳:“得令!”轉身便去傳令。

很快,時間來到了清晨,辰時。

薄霧尚未完全散去,濕冷的空氣裹挾著草木的氣息,浸潤著甲胄與兵器。

黃峒的身影早已帶著五名最機敏的斥候,提前出發前往盤蛇隘的山林小徑中。

黃忠嗣立在營地中央,他對著身旁的阿木點了點頭,無需多言。

阿木沉默地頷首。

黃忠嗣深吸一口氣,清晨的冷冽直沖肺腑,激得精神愈發銳利。

“出發?!彼直勖偷叵虮P蛇隘的方向一揮。

隊伍瞬間啟動,如同一股沉默的鐵流,沿著斥候小隊留下的隱秘標記,向著盤蛇隘方向急速奔行。

一個時辰后,隊伍速度稍緩。

前方傳來鳥鳴聲。

黃忠嗣立刻抬手,身后疾行的隊伍瞬間由動入靜,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所有人迅速找到掩體伏低,只余下粗重的喘息聲在林中回蕩。

不過片刻,黃峒的身影從前方的荊棘叢中無聲滑出,幾個閃身便來到黃忠嗣身旁。

他胸膛微微起伏,聲音壓得極低:

“二哥,前方一里左右,發現一支南詔兵,約莫百人!看方向,是奔著咱們剛拿下的渡口去的。

隊伍松散,行進拖沓,像是例行巡邏換防或增加守衛,完全沒防備!渡口被端掉的消息,他們肯定還不知道!”

黃忠嗣眼中精光爆射,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仿佛嗅到了獵物的氣息。

“好!”他聲音低沉,“繼續盯死他們!就在這里埋伏!”

他五指猛地一攥,做了一個絞殺的手勢,“一口吃掉!”

“明白!”黃峒沒有絲毫猶豫,用力一點頭,身形便如離弦之箭般再次閃入幽暗的叢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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