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洛根完全理解西弗勒斯為何答應得如此爽快了：第十三新兵連的狀況堪稱絕望。

全連完成授甲的四百名新兵，在亞空間的大浪淘沙中死的只剩下了二十六人，更致命的是，藥劑師和鑄造軍士盡數戰歿，自然，裝備狀況也一樣觸目驚心，十四人左右的人穿著的，是他們當時執行授甲儀式前的甲殼甲；其余十二人中，有七人裝備著前技術軍士根據泰拉老兵模糊描述仿制的粗陋MK1‘雷霆’動力甲，殼布滿修補焊縫，連關節處都滲出了冷卻液；只有五人擁有相對完整的MK4“渡鴉”動力甲，但也破損不堪，機魂向洛根發出痛苦的呻吟，勉力維系著甲胄的生命，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沉寂。

“埃米利烏斯賢者，能修嗎？”

西弗勒斯看著洛根那仿佛剛灌下一整鍋來自花園的濃湯的臉色，試探著問道

“叫我洛根就好，說實話，你們的這個情況……你自己看吧。”

洛根端起放在桌子上的一把看上去成色尚可的爆彈槍，憑借多年“考古”經驗，他認出這是一把‘泰格魯斯’型爆彈槍——大叛亂前廣泛裝備，至今仍是叛徒軍團主力，以皮實耐造、易于維護著稱。然而，就在洛根剛卸下彈匣，準備進行不完全分解保養的瞬間——

嘩啦！

整把槍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撐，瞬間解體，化作一桌散落的零件。

“典型的機魂衰竭癥狀。”

洛根心疼地撫摸著零件，聲音帶著責難，同時用意念安撫著那些疲憊不堪的微弱意識：

“你們的技術軍士陣亡多久了？這些武器恐怕有個五六年沒有好好養護過了，再可靠的武器也不是這么個糟蹋法。”

他抬起頭，語氣嚴峻：“能修，但代價高昂。以現有材料，最多能整備出十把堪用的爆彈槍。鏈鋸劍情況好些，人手一把不成問題，但別指望質量。至于閃電爪、動力武器、等離子槍這類精工裝備…恕我無能為力。

西弗勒斯連長的臉色難看至極。登陸這顆星球的兩三天里，他們已充分領教了本地“居民”的兇猛與貪婪。僅憑十幾把爆彈槍和劣質鏈鋸劍就想殺出重圍？無異于癡人說夢。

“最后的技術兄弟三年前就倒在了亞空間深處，洛根賢者。你有什么計劃？”

西弗勒斯的聲音低沉，透著一絲罕見的迷茫。即使是阿斯塔特修士——這些超凡的戰士——也并非全無凡人的情緒，何況是一群被打殘、裝備盡失的新兵。

“計劃？”洛根環視著這片巡洋艦殘骸構成的臨時避難所：

“首先，我們需要一張本地星圖。眼下我們就是瞎子在墳場里亂撞。只有摸清這鬼地方的底細，才能制定逃生路線。至于現在…”

他敲了敲銹蝕的艙壁，

“你們不介意我拆點‘廢料’吧？

洛根打量著周圍：這里算是一處“太空廢船”，準確的說，是一條墜毀的月級巡洋艦的一小片殘骸，以洛根豐富的撿垃圾經驗來看，雖然這里已經盡數報廢，但其上的陶鋼，塑鋼，以及其他的雜七雜八的零碎也是頗具回收價值的——至少對于目前而言，是這樣的。

得到西弗勒斯的首肯后，洛根開始“大顯身手”。維斯塔球體表面流轉過幾道幽綠的虹光，數架結構精巧、刻滿神圣二進制禱文的小型無人機被釋放出來。它們如同工蜂般撲向殘骸，高效地切割、分類、熔煉著有用的陶鋼、塑鋼和其他合金。提煉出的金屬錠被維斯塔的力場吸入內部空間。

緊接著，維斯塔核心的魂石開始閃爍，一陣古老、悠揚、帶著非人質感的歌謠流淌而出。伴隨著這“歌聲”，鐵灰色的液態金屬在無形的模具中流淌、塑形、冷卻——一把造型奇特、充滿實用主義美感的步槍逐漸成型。

“令人驚嘆，洛根賢者。這是…？”

西弗勒斯接過這把沉甸甸的武器。其流線型的槍身和高效的設計，讓他隱約想起諾斯特拉莫尖塔貴族珍藏的那些失落科技時代的遺物。

“C-14電磁突擊步槍，于一塊高度殘缺的STC碎片和…某些特殊知識逆向工程而成。”

洛根介紹道，眼中閃爍著技術狂人的熱忱：

“躺在我手上這把是專為阿斯塔特優化的型號。單發威力雖然僅約為標準爆彈的十分之一，但射速彌補了差距——每分鐘可傾瀉1200至1600枚彈丸。最關鍵的是，它足夠安靜，開火時只有短促的電容嗡鳴，沒有爆彈槍那震耳欲聾的咆哮。”

他頓了頓，露出狡黠的笑容：“但以上都不是它最大的優點。”

“它最大的優點是便宜，或者說，不挑彈藥：武器的供能可以交給你們動力甲攜帶的聚變能量包，而實體彈丸方面則極其的寬容：任何直徑不多于12.7mm，長度不多于100mm的，且攜帶磁性的金屬塊——螺絲帽、廢鐵片、甚至切下來的異形爪子——都可以裝進彈夾并發射出去，是面對目前這種環境下我能拿出最合佳解決方案……對的，西弗勒斯連長，它的充能連接器位于槍托的下方，你需要把線纜直接連在你的動力背包上。”

西弗勒斯依言連接。頭盔內置的戰術目鏡（HUD）瞬間同步，清晰顯示出武器狀態：能量儲備、電容載荷、實時彈量…簡潔高效。他滿意地掂量了一下，但這還不夠——武器生來只為殺戮。他將槍口對準一處厚實的陶鋼艙壁，扣下扳機。

“咻。”

電容器短促的充能聲彷佛靜若無物，HUD顯示彈夾內的長釘減少了三發，而堅固的艙壁上，赫然出現三個深達數英寸、呈三角分布的規整孔洞。

“雖然就純粹的殺傷性能而言無法與火箭助推的爆彈相提并論，但如果單論侵徹力，C-14的性能甚至有所超出，因此我將其命名為‘穿刺手’。”

洛根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彷佛在介紹自己的孩子一樣飽含熱情：

“在目前的情況下，我可以制造出總共16支穿刺手并保證每一把都有一個電容器進行維修替換，并且每一位戰斗兄弟都可以確保至少擁有三個彈藥基數，加上你們剩下的爆彈，我覺得我們至少可以找到一個新據點以確保我們能弄清楚總共星球的概況了。”

西弗勒斯點了點頭，他上下打量著“穿刺手”。就目前而言，盡管這把武器過于笨重，威力不足，射速過快，但目前而言，便宜皮實，就是它最大的優點。

他將武器背負到自己的動力背包的左側，聲音里透露出一絲認可：

“如果敵人的成色僅僅是我們所遭遇的那種貨色的話，那么你的估計可能有些保守了，借這些，清理出一片穩固的安全區并非不可能。事不宜遲，開始吧。”

“那么，請你先帶上你的兄弟，切掉這片殘骸的外墻。”

洛根指向一處相對完好的艙壁：

“我的無人子機會指引你們的——這些無人機在制造的時候使用了一些智控軍團的技術，我可以保證它們是足夠純潔的。”

————我是切鋼板，攢家伙什的分界線————

“咻咻咻。”

短促的電容器充能聲撕開出這寂靜帷幕的一個小口子，緊接著，是重物墜地的悶響。這是擁有四支胳膊，額骨上象征歡愉毀滅達能的褻瀆標志的基因竊取者的尸體倒地的聲音，從它們殘存的目光中，仍然可以看出一絲驚愕與不知所措：它們完全沒有搞清楚攻擊的來源便這樣迅速的交出了自己的性命。

“嘖嘖…”

一個紫甲巨人如同陰影般從角落浮現，聲音如同毒蛇滑過沙礫，帶著一絲戲謔，

“看著娘炮兮兮，用起來倒是意外的順手。西弗勒斯，那小個子賢者真有兩下子，擱咱老家幫派里絕對能混成…”

“閉嘴，斯特里奇！別把下巢那套爛泥巴帶進連隊！”

被呵斥的斯特里奇聳聳肩，繼續警惕地搜索著這片被肅清的邪教窩點。為了獲取關鍵情報，他們突襲了這個經過偵察的基因竊取者巢穴，憑借“穿刺者”的寂靜高效，將盤踞于此的異形異端屠戮殆盡。

“洛根賢者，有找到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嗎？”

西弗勒斯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催促，他盯著正對一臺半報廢沉思者上竄下跳的洛根，而那臺沉思者，它的濕件和電路板裸露在外，維斯塔懸浮一旁，藍光掃描著內部。

“經驗判斷，異形增援最快于五分鐘后抵達。你只有兩分鐘了，必須留足撤離和清除痕跡的時間。

“再多給我一分鐘。”

洛根頭也不回，機械手指在沉思者破損的眾多接口上飛速操作。

“這臺沉思者是和一名行星內政部的抄寫機仆綁定的，再多給我一分鐘——不，三十秒，我得把這些數據導出來！”

洛根的聲音透著一絲罕見的焦急。

“好吧，最多20秒，賢者，我們的人數處于極大的劣勢，暴露和減員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西弗勒斯斬釘截鐵。

洛根抬手以示自己收到，心神完全沉入與這臺垂死機器的艱難溝通中。若非維斯塔的進度條還在緩慢爬升，他真想一斧子劈了這破爛。

“所以洛根老弟你知道不，這群倒霉催的褻瀆玩意是真惡心啊，他們居然連機仆都不放過，全身上下有洞的地方全都沒有放過，嘖嘖嘖……那場面，簡直是對機械之美的終極褻瀆！連我這鐵疙瘩看了都…”

一個絮絮叨叨、帶著電子雜音的“聲音”直接在洛根意識中響起，是沉思者那異常“健談”的機魂

“打住，我怕聽了做噩夢！”洛根在意識里吼道，手上動作不停，螺絲刀、數據探針、微力場焊槍輪番上陣，試圖穩定這瀕臨崩潰的系統：“所以真不能把你的硬盤拆下來？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可能不太行，本地行星政府前幾十年的時候對我們這些沉思者統一更新了有關物理接口方面的數據協議，對，跟你用的技術在感覺上差不了多少。除非你能突破協議，否則拆下來的硬盤就是一塊廢鐵。”

沉思者的機魂對答如流：

“所以你急也沒有用，倒不如安安生生等數據傳輸完……好了！行星政府最后三年的治安報告、緊急狀態記錄、還有一張全域地圖…全在這兒了，夠意思吧？給我個痛快，賢者，別讓我再落到那些…東西手里。”

機魂的聲音帶著解脫的祈求。

“行，為了帝國，黃金王座見。”

洛根沒有多廢話，只是手伸進長袍摸出一只熱熔炸彈，啪的一聲貼在了沉思者的身上。

“黃金王座見。”

機魂的聲音帶著釋然，逐漸微弱。而洛根收起手里的小工具，對維斯塔打了個響指。但就在他們轉身欲走的瞬間，天花板轟然破碎，一道黑影裹挾著腥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凌空撲下，目標直指他的后心。

“嗤拉！”

洛根躲閃不及，抱住同心球向著一側翻滾，堪堪躲開了致命的飛撲，三道火辣辣的痛感瞬間從洛根臉頰傳來——他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致命撕咬，但臉上仍被爪風撕裂出深深的傷口。

“為了六首美神！！！你們這些信仰那釘死在烤架上腌入味老臘肉的異端！不知愛與美之真諦的可悲者！上來領死！”

洛根定睛看去，這是一個宛若蒙面佐羅的家伙，頭上歪戴著一頂由粉色和紫色的新鮮“皮革”混紡制成的牛仔帽，帽檐下泄出幾縷銀色的長發。而他的身上則身著著不知道是從哪個行星貴族扒下來的華麗禮服，上面沾滿了血肉。軀干上則很好的突出了它的本質：在他的左右肩膀兩側，一邊各三條手臂拿著不同的武器，對著洛根張牙舞爪。他將右手第三條胳膊的禮儀單分子劍對準洛根，做出一個決斗的姿態，而剩下的幾條胳膊則揮舞著旗桿改成的短矛，鏈鋸斧，左輪手槍，和一面宛若銀鏡的盾牌。

“吾乃席格瓦爾多！乃是六首歡愉神座下的首席決斗者！沒有榮耀和信仰的鐵皮啊！上前！領受你的罪孽！”他將單分子劍遙遙指向洛根，擺出一個夸張而扭曲的決斗姿態。

洛根的神色凝重：能滲透進午夜領主的警戒線線的基因竊取者，色孽這又是造出了什么新褻瀆？

“別多想，就是個‘混血決斗者’，不是什么繁衍變異出來的新雜種。”維斯塔的聲音冷靜地在洛根耳邊響起：“只不過這廝從幼神的褻瀆典籍里面學到了一些血伶人已經淘汰的接肢技術，他把一個‘圣裁士’和他的魔寵上的所有能用的零件都縫進了自己身上了。”

“維斯塔，啟動小圓舞曲協議。”

“執行中。”

一股無聲的、卻仿佛能直接震蕩靈魂的古老歌謠以維斯塔為核心擴散開來。席格瓦爾多的動作瞬間變得詭異而不協調——他嫁接來的三條手臂如同提線木偶般失控，瘋狂地抽打、撕扯著他原本的三條手臂！他發出痛苦而憤怒的嚎叫，武器亂揮，自己與自己扭打成一團。

而洛根倒也不猶豫，他右手虛握，幽綠色的光芒一閃，一把瑞扎制的等離子手銃便出現在了他的手上，他對準這個自稱席格瓦爾多的褻瀆異形的腦袋抬手就是一發，隨著灼熱的等離子團精準命中，爆炸揚起的灰塵將四周遮了個滿懷。

維斯塔使用的技術是洛根從一個已經失落的小型方舟殘骸上所獲得的記錄上所復原的技術，這份記錄記載了一個洛根沒有見過的靈族道途：歌者。這是一個與“吟骨者”，“戰士”和“先知”都有些相似的道途，其使用各種各樣的聲波進行工作，其中自然也包括戰斗：他們的作戰方式類似于噪音戰士，但遠溫和于后者，除了討巧地撬動靈能實現廣域范圍內的增益減益之外，使用歌聲擬合各種形式的波，利用共振造成大范圍持續性的傷害也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然而，這種強大的力量也如同燈塔，在亞空間中格外耀眼，極易招致色孽惡魔的瘋狂覬覦。那個方舟世界的最終覆滅，也與此有關。

因此，那個方舟世界也因色孽惡魔的大舉入侵隨之而終。而這份記錄與技術，也被唏噓不已的洛根研究整合進了維斯塔這個以廢棄魂石為核心的“伺服顱骨”內。

“別大意，生命信號還在！”

維斯塔的聲音不徐不疾，洛根也不多說，手中的等離子手銃對著HUD內標出的生命波動按照莫桑比克射擊法射了三槍，

BOOM! BOOM! BOOM！

然而，HUD內的生命波動卻宛若水晶迷宮內靈動的火妖，在煙霧之內閃轉騰挪，靈巧的閃過洛根一發又一發的等離子光球，這讓洛根心中閃過一絲懊惱：他作為一位賢者所積攢下的精良武裝大多已留在了那條已經被亞空間徹底吞噬的劍級護衛艦內。而維斯塔錨定的超維空間內存儲的是他積年“考古”攢下的，充滿異端與異形技術的“私貨”。而他本人受限于基因層面的問題而無法像是其他賢者一樣接受深度的機械改造，除了……

洛根的思緒宛若電閃，煙塵中的席格瓦爾多也并未坐以待斃！它故技重施爬上了高大的墻壁，借助煙霧的掩護，像一只跳蛛一樣破影而出！飄逸的銀發在空重狂舞，而殘缺的三條嫁接臂則彰顯了他的瘋狂，它要把洛根砍斷，切開，剁碎，作為他破壞了它的完美的回報。

“這個！”

洛根將自己的左手抬起，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

剎那間，他身上唯一一個可能與機械賢者相似的部分展露了它猙獰的真容：一只通體蒼白，身上透著幽綠色的猙獰羽蛇形猛獸自他后背騰躍而出。這猛獸并非血肉構成，而是彷佛某種活化的，遍布神秘符文的黑曜石雕塑！它的動作快得超越視覺，一只覆蓋著鋼鐵般光澤羽毛的巨爪，仿佛穿透了空間與時間的阻隔，剎那間將半空中的席格瓦爾多牢牢攥在爪心！

“不——！！！”席格瓦爾多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絕望的尖嘯。

爪心驟然爆發出刺目的幽綠電弧！沒有爆炸，沒有血肉橫飛。席格瓦爾多的身體，連同他抓握的武器、那件骯臟的禮服、甚至他飄散的銀發，都在那幽綠的電弧中如同被投入強酸的蠟像，瞬間分解、汽化、消失，徹底從分子層面被抹除。連一絲塵埃都未曾留下。

煙塵緩緩沉降。洛根面無表情，面具下的臉頰因瞬間的能量抽取而略顯蒼白。他和他身后那尊懸浮在半空、散發著冰冷金屬光澤與幽綠能量的羽蛇巨獸，一同鎖定了煙霧中某個隱晦的生命信號。他的聲音透過面具傳出，淡漠而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不用躲了，我看得見你，你的生命信號在鳥卜儀上顯示的很清楚。”

——————————

“真是掃興啊，小賢者。”

傳到洛根耳膜的，一個清冷中帶著一絲甜膩、足以令任何凡俗男子血脈僨張的女聲，慵懶地穿透了尚未散盡的煙塵與臭氧味。伴隨著這聲音，一個搖曳生姿的身影緩緩走出。

她身材異常高挑，幾乎與阿斯塔特修士比肩，卻絲毫不顯笨拙。體態豐腴曼妙，曲線驚心動魄，多一分則顯臃腫，少一分則失韻味。盡管衣衫只是簡陋殘破的布片，卻奇異地讓她更像一位落難的貴族千金，而非飽經風霜的娼妓。這份驚人的美麗甚至讓洛根那脊柱上的邏輯核心都產生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波動。

但她身上的一些額外的“器官”則讓洛根的警惕提到了最高：她耳上那一對宛若如黑玉雕琢的盤羊角與一條覆蓋著黑青色漸變鱗片、末端尖銳如矛的長尾，自她挺翹的臀線下方的尾椎骨延伸而出，靈巧地在空中微微擺動。

它們清楚無誤地告訴了她的身份，一個變種人，一個極其有可能受到混沌影響的變種人。

“別緊張，別緊張，親愛的。”

女人朱唇輕啟，聲音甜得發膩，無視了羽蛇構裝體那威脅般微微張開的、閃爍著幽綠能量的金屬喙。她甚至伸出涂著黑色蔻丹的纖纖玉指，輕輕撥開一根橫亙在前的、冰冷堅硬的冥鋼羽翅，

“你的小寵物…可真夠粗魯的呢。”

嘴角勾起一抹輕盈的笑意，眼波流轉，風情萬種。

“離開，變種人，以全知的歐姆彌賽亞與黃金王座上的圣者的名義宣誓，如果你就此退去，我可以保證你的生命的保全。”

透過面具的變聲器，那冰冷如齒輪嚙合一樣的聲音從洛根的嘴里發出。

“果然和父親說的一樣啊……”來者先是喃喃低語，隨后又換上了一副我見猶憐的姿態，她先是行了個天鷹禮，隨后楚楚可憐地說道：

“尊…尊敬的賢者大人！請您聽我自辯！以…以黃金王座之光起誓！我絕非骯臟的混沌爪牙！我本是此地行星總督的…地下情人，這些…這些異形特征…”

她指了指自己的角和尾巴，眼中泛起淚光，

“是我尚在襁褓時，總督請來一名…黑暗靈族的血伶人…對我進行的褻瀆改造！若非我生父拼死相救，我可能會被改造成更加不堪的怪物！賢者大人！求求您…幫幫我吧！”

“聽起來倒是動人，但毫無邏輯。”

洛根并不為之所動，他扣緊了等離子手銃的扳機，而羽蛇的口中也逐漸顯出了幽綠的能量波動：

“速速退下，變種孽障，這是最終警告，否則你今日必于剛剛的六臂雜碎一般化為飛灰！”

眼看洛根油鹽不進，軟硬不吃，變種女人眼底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急。她聲音里的楚楚可憐瞬間褪去，換上了一絲急促的務實：

“賢者，賢者大人！我，我是有用的，我知道這顆星球上發生的一切！我知道行星總督的秘密寶庫在哪！那個懦夫在事發前，把他的家族旗艦偷偷調進了行星的星港里！它可能還在那兒！”

“家族旗艦？”

這個關鍵詞如同投入靜水的石子。羽蛇口中的能量波動瞬間平復，那根一直若有若無橫在女人頸前的冰冷羽翅也悄然縮回。洛根持槍的手微微下垂了一寸，防毒面具轉向一旁漂浮的維斯塔。

“維斯塔？

藍光在魂石上快速閃爍。“表層陳述：符合已知碎片信息邏輯。深層意圖：存在大量選擇性隱瞞與動機性謊言。綜合評估：可利用。”

維斯塔的電子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醋意？

洛根瞬間做出了決斷。他再次打了個響指。身后那令人心悸的羽蛇構裝體發出一聲低沉的、仿佛來自金屬深淵的嘶鳴，化作一道幽光，瞬間縮回洛根的后背。撕裂的長袍下，破損的仿生皮膚和機械結構，與那身長袍都在肉眼可見地快速愈合。

就在這時，渾身沾染著粘稠綠色異形血液的西弗勒斯帶著兩名戰士沖進了房間。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洛根臉上，透過面具的新傷，第二眼就鎖定了那個散發著驚人魅力卻也帶著非人特征的陌生女人。尤其是她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冰冷而熟悉的氣息…

“異形？！”

西弗勒斯低吼一聲，本能地抬起了手中的“穿刺者”，槍口直指這個變種女人。

“等下。”

洛根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他走到西弗勒斯身側，用手將他的槍口壓到地面。

“帶上她走，她的消息可能是我們目前唯一的逃生希望。”

西弗勒斯頭盔下的目光如刀鋒般在女人身上刮過，那股熟悉又陌生的冰冷感讓他困惑而警惕。他沉默了幾秒，最終，微不可查地點了下頭盔。

“…跟上。斯特里奇，斷后清除痕跡！”

洛根沒再多言，右手在虛空中一抓，一件寬大的黑色連帽長袍憑空出現，隨手拋給那女人。

“你的名字。”

賢者的聲音依舊冰冷，透過面具傳出。

女人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接過長袍迅速披上，遮掩住那些顯眼的非人特征。計劃的第一步，雖然波折，但總算達成。她抬起頭，露出一抹混合著柔弱與堅韌的微笑，清晰地道出了自己的全名：

“美利歐。美利歐·阿弗洛狄忒·阿里皮格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