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行星防衛部隊
- 戰錘,歐姆彌賽亞的行商浪人?
- 作家CKK5EP
- 5908字
- 2025-06-20 23:30:00
抵達普洛森尼亞的第二天。
一般來說,為求政局穩固,行星總督與行星將軍的職權,通常都會把控在一家之中。但普洛森尼亞并非如此,這顆星球的武裝力量韁繩,自上而下,牢牢攥在一群名字里嵌著“馮(von)”字的貴族老爺手里。據克萊門森總督那帶著點無奈的解釋,這源于他先祖的“豐功偉績”:在一次遠征之中,克萊門森總督進行了一次異常大膽的軍事冒險,而這幾乎葬送了遠征艦隊所有的常規軍事力量,大量的部隊因為先代克萊門森的失誤而直接撤除了編制。但帝皇垂憐,他們終究是獲得了那場戰爭的勝利,并且三個被打得只剩骨架的星界軍團——一個阿米吉多頓鋼鐵軍團中的裝甲團,兩個克里格死亡軍團中的攻城團——加入了他們尋找新家園的苦旅。
而又經過了數百年星海漂泊,血與火將不同的軍事文化熔鑄、滲透,最終鍛成了普洛森尼亞獨特的戰爭機器,而如今,其最高指揮官便是眼前這位,與洛根并肩而行的行星將軍路德維希·馮·貝內肯道夫上校。
他整個人宛若活脫脫一個從皇宮的最深處翻出來的歷史書中走出來的所謂容克貴族標本。從外表來看,約莫有六十多歲,銀發梳得如同閱兵式上的刺刀,每一根都透著刻板的威嚴,軍禮服上的勛章列隊般整齊,閃耀著冰冷的光澤。他與洛根保持著精確到令人發指的距離:縱向誤差不超過五厘米,橫向半米。既非疏離,亦非親近,是刻進骨子里的、屬于另一個時代的軍官分寸感。
“尊敬的洛根殿下,”
貝內肯道夫開口,語速緩慢得往上了發條的機械鐘,如好像沙子砥礪聲帶才能發出的聲音自他的喉舌處發出。而隨著他的發言,花白的、標志性的八字胡隨著音節滑稽地上下抖動:
“我謹代表普洛森尼亞行星防衛部隊,向您的蒞臨致以…呃…最崇高的敬意。您的駕臨,實乃…我們這窮鄉僻壤的…無上榮光……”
在說這番套話的時候,這位老貴族臉上帶者的禮儀性的微笑真是格外的瘆人,簡直要讓洛根拿出基因檢測儀來給他做個體檢了。但就在嘴角勉強翹起的弧度被抹平的瞬間,他右眼那枚冰冷的機械義眼便驟然亮起,投影出一副犬牙交錯的戰場態勢圖,標記與記號線如毒藤般纏繞。老上校瞬間活了過來,聲音也帶上了鋼鐵的鏗鏘,仿佛回到了指揮千軍萬馬的歲月:
“想必總督已向您闡述過,叛軍那些該死的重型裝備是塊硬骨頭。數目龐大,規格繁雜…”
投影一側瞬間切換成一張布滿冰冷數據的報表。
“但這說法,對,也不對。”
他頓了頓,指尖重重敲打著報表上刺眼的數字——那是己方陣亡人數的統計數字,聲色也帶上了一絲低沉與難以顯露出的心痛:
“行星軍情處的特工們得出的情報顯示:叛軍的裝甲數量,不過我軍四分之一。之所以看著鋪天蓋地,全因那幫雜種把它們當成了尖刀,攥在拳頭里使!”
他指向地圖上幾處猩紅的箭頭,動作帶著大總參謀部任職軍官的精準:
“這群叛徒的戰斗序列通常是:渴望頭顱的瘋狗崽子們,裹著鋼鐵洪流,分成兩股。主力一股,像鏈鋸攮進腐肉,直撲目標。同時,那些打不死的污穢行尸們用他們惡心的韌性和污穢的生命力,死死拖住我軍其他戰線,讓增援寸步難行!但當我們投入預備隊之后……”
他指向另一股較小的、毒蛇般的箭頭:
“另一股鐵流,就會像毒蝎的尾刺,狠狠扎在我們防線的軟肋上!”
他重重哼了一聲,投影地圖因他的動作而微微閃爍,就連響度,也變得更高了一分:
“我軍兵員素質參差不齊,數量也捉襟見肘。哪怕從前線多抽一個連以充作預備隊,那群填補戰線的新兵蛋子就可能被混沌大軍直接碾成肉醬。不過……好在這些珍貴的機動力量到底沒有多少,在小股部隊突破防線之后往往后繼無力,只能眼看著我軍把失去的陣地再搶回去。”
洛根審視著地圖上那些危險的突出部,思考了一會,他伸出金屬手指,指著戰線上的幾個部分點了點:
“既然如此,何不放棄突出部?構筑縱深,節節消耗其兵鋒,待其力竭,再以優勢裝甲力量反沖?”
“原則可行,殿下。”
貝內肯道夫的聲音陡然低沉,調出另一份散發著不祥綠芒的報告:“但這次的蛆蟲里混著‘咒瘟喜悅’的納垢信徒。他們膜拜一個叫‘雨父’的大不凈者。每占一寸土地,就用瘟疫把那地方變成連食腐鳥都活不下去的毒巢!若時間寬裕,這伎倆不過是疥癬之疾。可偏偏…”
他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八字胡劇烈抖動:
“…內政部征收什一稅的虛空艦,恐怕下一季就要進港了!”
洛根恍然大悟:普洛森尼亞的什一稅,除了遠征艦隊取得的月級巡洋艦建造技術,還有那些嬌貴的高性能木材、藥材和其他的,基于這些特產所加工出的二級制品——諸如能量棒,飼料——這些都需要未被瘟疫玷污的土地。但那亞空間的瘟豬的所謂恩賜之下,受詛的農田只能長得出膿包和蘑菇,但他仍有疑惑:
“混沌邪教向來彼此撕咬,恨不得把對方腸子扯出來當勛章。血神與瘟疫之主…這次怎會突然聯手?”
談及這個話題,貝內肯道夫額角滲出一滴冷汗,順著刻板的皺紋滑落。他喉結滾動,嘴唇翕動幾次,最終化為一聲沉重的嘆息,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也撕下了他幾乎是最后的體面:
“跟您交底吧,殿下。那些高呼血神名號的叛逆…骨干多是失勢的軍官家族子弟,血管里流著和我手下某些人一樣的血,甚至有些人的才華比我麾下的人更加出眾。而那些傳播疫病的蛆蟲…源頭是活不下去的佃農和貧民。上一任行星總督…那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為貪圖享樂,平日里便不司政務,只知天天宴飲,而臨了了,湊不齊陛下所需什一稅的份額,便開始橫征暴斂,然后繼續奏樂繼續舞,然后兩腳一蹬,死在了舞會上。最后就這樣硬生生把這些活不下去的貧民和帶著這些貧民乞活的領主,逼進了混沌秘教的懷抱。至于再然后…”
他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對未知的不安和疑惑:
“…一個自封‘先知’的雜碎毫無征兆地出現了,他向兩邊分別灌輸了獨特的信仰。之后,事情便像失控的野馬,一路沖向地獄…要不是現任總督不知從哪搞來一臺高級沉思者,試圖挽救他那坨前任留下的螞牛屎一樣的…抱歉,殿下,我失言了。”
洛根擺了擺手,示意無妨,他看著如釋重負卻又帶著深深憂慮的貝內肯道夫,追問道:
“所以,現在的這位克萊門森總督…究竟是個怎樣的人?還有那臺沉思者,你知道多少?”
“…若您非要一個軍務系統的評價,”
貝內肯道夫斟酌著詞句,仿佛在拆解一枚啞彈:
“客觀講,克萊門森總督…心腸不壞,甚至算得上仁慈。但政治手腕?”
他發出一聲短促、干澀、如同齒輪卡死的笑聲:“額,啊……非常值得商榷。正是他那份該死的仁慈——削減工時,放松管制——才讓上一任總督留下勉強糊弄住的財政窟窿徹底裂開,逼得我們緊急不得不搜刮稅款去填什一稅的差額,若非他那點好名聲像層薄油糊在民怨上,這顆星球可能早就不屬于帝國,甚至還要被某個瘋子再重演一遍克里格的故事了!”
“那臺沉思者呢?”洛根追問,機械義眼捕捉著對方臉上每一絲細微的電流波動。
“嗯……”貝內肯道夫的下巴繃緊了,喉嚨上的義體伺服器發出輕微的嗡鳴。他嘴唇翕動,像在咀嚼一塊帶刺的金屬,
“這…這不在軍務職責之內…好吧,殿下。”
他看著洛根愈發銳利的目光,認命般吐出一口濁氣,又下意識的向著周圍張望幾眼,將聲音壓得更低:
“您也瞧見了,本行星的軍務和政務系統之間的關系……確實并不十分和諧,而彼此之間的情報自然也得備著點。”
他語速變得異常平穩,每個詞都像用卡尺量過才吐出來:
“根據我們安插在總督府的‘小眼睛’報告…自那臺鐵腦殼落位,官邸招募新傭人的開銷翻了三倍不止。更蹊蹺的是,所有被解職的傭人,基本上三個月左右,大概可能有個一兩周的誤差,便準會意外身亡,而且似的干干凈凈,甚至連根骨頭渣子都找不著。”
他頓了頓,機械義眼閃爍著幽光:“而至于另一份線報則顯示…總督大人的私人金庫,可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么…干凈。”
“就這些嗎?這些未必和那臺沉思者有關吧?”
洛根眉頭擰緊,數據流在視覺界面上瘋狂沖刷。
“沒錯,殿下。所以我們也只是……猜測。”
貝內肯道夫也蹙起眉,皺紋深得能夾死蠹蟲:“不過在以前,我們的情報網能精確到總督早餐吃了幾個煎蛋,蛋黃幾分熟。但自那鬼東西落位之后,總督府的反情報能力像打了增強藥劑——我們埋的釘子被拔掉了八成,這些人都被總督以‘通敵叛亂’,公然吊死在了總督的前門門口足有一年的時候……至于還剩下的小魚,凈是些連只能去掃廁所的的邊緣角色。”
他直視洛根,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瞳孔也不由得搖晃了幾分,“殿下,啊,偉大的歐姆彌賽亞…會造出這種能嗅出靈魂味道的鐵疙瘩嗎?”
“當然……全知的萬機之神自有偉力,”
洛根冰冷的回了一眼,聲音在下半臉面具的修飾下,宛若吟誦著歐姆彌賽亞的圣詠,而他話音剛落,自再次登陸以來便一直跟隨著他的維斯塔便投影出一臺結構復雜的沉思者輪廓,旁邊標注的天文數字讓貝內肯道夫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瞬——甚至結算單位用的都還是王座幣:
“遵循威廉·蓋茨賢者的神圣構想所制成的‘帕爾卡’無機沉思者能推演二十個標準循環內的物流洪流。但你說的這種…能當獵犬用的?”
洛根眼底閃過一絲幽綠:
“它的標價,抵得上你們未來五十個循環的什一稅總和,而實際價格……翻個倍吧。像你說的這種一定程度上具備有限自我思考能力的高級沉思者,在哪怕在神圣的火星,萬機之神最宏偉的圣殿中也是緊俏貨,想要通過正常途徑購買的話,恐怕王座上的那位圣人站起身了,也別指望能見到訂單號的影子。”
但緊接著,洛根話鋒一轉,他的機械義眼驟然亮起考古狂熱的光芒,那光芒幾乎要灼傷貝內肯道夫的老眼:
“但若是黑暗科技時代的遺物…那就另當別論了。傳說就在奧特拉瑪五百世界的心臟,極限戰士之主,萬機之神化身的親子,偉大的基因原體羅伯特·基利曼大人手中,就有一座書架大小的古代沉思者。盡管造型小巧,但其之算力足以梳理整個五百世界那天文數字一樣的政務!”
貝內肯道夫沉重地點點頭,仿佛接受了某種不祥的預言。兩人不再言語,沉默地走向PDF校場。震耳欲聾的引擎咆哮和炮火模擬聲浪撲面而來,空氣中彌漫著钷素燃料的刺鼻氣味和臭氧的焦糊味,硝煙的味道讓老元帥的腰桿下意識挺得更直。
校場上,兩支鋼鐵洪流正在絞殺。一方是標準的帝國鐵錘——黎曼魯斯坦克集群如同移動的鋼鐵山脈,在奇美拉運兵車的毒蜂群簇擁下,執行著教科書般的鉗形攻勢,試圖將“敵軍”分割、碾碎。另一方則像一群狡猾的狼群——他們將裝甲力量拆解成數個精悍的戰斗群,與裝備精良的擲彈兵緊密咬合。每當防線被重錘砸得搖搖欲墜,狼群便從側翼或后方猛地撲出,用精準的反沖擊撕開進攻者的咽喉。
洛根的數據視界飛速分析著戰場態勢。即使是PDF,其展現出的協同與應變,也足以把三倍于己的辛提拉燧發槍手按在泥地里摩擦。
演習終止的號角撕裂空氣。煙塵中,兩名指揮官踏著精確到厘米的正步走來,靴跟敲擊地面的聲音如同處刑鼓點,帶著普魯士式的刻板與力量感。
貝內肯道夫挺直腰板,恢復了之前作為星界軍上校團長的威嚴,他先指向身材嬌小卻站得如標槍般筆挺的軍官,然后是另一位略顯松垮卻帶著猛獸般慵懶力量感的高挑身影,分別向洛根進行著極少:
“殿下,容我引薦。這位是哈澤·艾麗卡·馮·曼陀菲爾上尉,行星防衛軍第7胸甲騎兵團下屬第13重裝打擊連指揮官,也正是剛剛那支進攻部隊的頭狼,本屆最鋒利的刀刃之一。另一位,約蘭達·弗里達·舍爾那上尉,行星防衛軍第19龍騎兵團下屬21機動打擊連指揮官,也是本屆最擅長最優秀的指揮官之一。在您協助平叛期間,她們和麾下的精銳,將歸入您的戰旗之下。哈澤,弗里達!向奧勒里安努斯王朝的家主,你們未來的指揮官——盧西烏斯·洛根殿下——致敬!”
“長官!”
哈澤的聲音清脆銳利,如同出鞘的刺刀。她行了一個教科書般完美的天鷹禮,淡金色的齊肩短發紋絲不動,銀紅色的眼眸雖然淡漠無神,但一提起戰爭便燃燒著純粹的、近乎狂熱的斗志。一米六的身軀包裹在合體的軍裝里,像一柄精心鍛造的匕首,雖小卻足矣致命,這和她嬌小勻稱,宛若洋娃娃一樣精致的面孔形成了精致的對比。
“約蘭達·弗里達·舍爾那,向您報到,殿下。”
相比之下,約蘭達的敬禮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力量感,圓框眼鏡后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洛根,帶著審視。她足有一米八多,比洛根還高出些許,軍裝下肌肉的輪廓清晰可見,仿佛蘊藏著液壓千斤頂般的爆發力。她像一頭暫時收起爪牙的雌獅,打量著新的獅王。
普洛森統合軍,遠征艦隊數百年戰爭藝術凝聚而成的心血結晶,也是貝內肯道夫上校最后的驕傲。與其他類型的星界軍部隊不同,統合軍起源于遠征艦隊在數百年遠征時光中接連收攏的數個星界軍團的殘部,這些從煉獄一般的戰場上生還下來的軍團,在無法得到充足的補員,只能將自己的部隊與文化和其他的軍隊所融合,再契合遠征艦隊作為實際意義上的快速干涉軍的性質,所打造出的一支特殊星界軍部隊。
這支軍隊在編制上便與其他的星界軍部隊存在很大的不同:一個統合團,可以大致分為由團部構成的“第一連”與實際擔任作戰任務的數個“打擊連”。其中,第一連的編制下,只有數個功能性單位,譬如由隨軍神甫組成的裝甲搶修中隊,由神甫和醫療兵構成的戰地救護中隊等數個完全功能性的中隊,而炮兵、騎兵、裝甲兵、步兵,工兵這些會分成數個星界軍團的部隊澤分別以則以大隊、中隊、小隊三級編制,混編進入名為打擊連,完成連級層面上的合成化整訓。
根據打擊連內的重裝備數量,每個打擊連可分為重裝打擊連,機動打擊連和輕裝打擊連三種。同理,根據團內重裝備的數量,統合團也被分為了:胸甲騎兵團,龍騎兵團與擲彈兵團三種。
然而,在尋找到這個位于擴區的家園世界,開始正式向軍務部上交血稅的時候,統合軍獨特的戰術風格卻并不適合作為常規的星界軍部隊填入戰場上——過大的物資消耗和高昂的馴良成本,在加上并不適應的戰場環境,以及異質化的體制,讓這些星界軍團在大部分戰場的表現并不怎么理想,完全沒有發揮出尚在尋鄉遠征時那摧枯拉朽的戰斗力。而軍務部對這支星界軍價值評定的修改,又導致了軍事貴族體系的衰弱。這一切的結果便是,當今的這位公認的“天真總督”,哪怕他擺弄權力的水平甚至不如一些家族尚在牙牙學語的稚童,也能在這顆星球權力天平上勉強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他們恐怕是最后一批能稱之為統合軍的統合軍了。”
貝內肯道夫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涼——因為不甚理想的戰斗效率與對戰場的不適應性,督軍修會已發來了申斥。統合軍這支部隊的歷史,恐怕也將如此畫上句號。
洛根的目光掃過哈澤和約蘭達年輕的臉龐,又投向校場上那些帶著獨特剽悍氣息的士兵,最后落在地圖上那犬牙交錯的、被瘟疫和異端玷污的戰線。數據流在他顱骨內奔涌,計算著兵力、裝備、時間。他伸出左臂,骨白色的指關節輕輕敲擊著維斯塔核心投影出的戰區地圖,打量著叛軍與政府的態勢,最終,他決定臨時更改一下他的行動計劃。
“兩位上尉,你們的部隊能在三個小時之后投入實地作戰嗎?”
“報告長官!可以!”
“沒問題,長官。”
兩道截然不同的聲音,卻是一個完全相同的意思
“那么好極了,諸位。”
“看在我還不怎么熟悉本地的情況下,讓我們對著這群異端,進行一些小小的……火力偵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