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芮的公寓位于城東一棟老舊的居民樓內。祁顏提前二十分鐘到達，站在街對面的梧桐樹下觀察整棟建筑。法醫的習慣讓她總是先審視環境——樓體共六層，沒有電梯，蘇芮住在四樓；東側消防梯年久失修，西側有一個監控攝像頭，但角度固定；一樓入口處坐著個打瞌睡的老人，應該是門衛。

她看了眼程沉給的舊手機，時間顯示19:58。天色已暗，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祁顏摸了摸包里的手套、證物袋和那把折疊刀，深吸一口氣穿過馬路。

“遲到兩分鐘。“低沉的男聲從身后傳來，祁顏差點跳起來。程沉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背后，黑色夾克讓他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他手里拿著兩杯便利店咖啡，遞給她一杯：“加了雙份糖，法醫應該喜歡精確的比例。“

祁顏接過咖啡，指尖感受到的溫度剛好是65度左右——最適合飲用的溫度。她不確定這是巧合還是程沉的刻意為之。

“我觀察過了，西側監控每40秒轉一次向，有5秒盲區。“祁顏小聲說，“門衛睡著了，但不確定是不是裝的。“

程沉挑眉：“不錯嘛，法醫也學偵查技巧？“

“常識。“祁顏抿了口咖啡，甜度確實剛好，“蘇芮的住所已經被搜查過了，為什么還要來？“

“因為官方搜查總是太規范。“程沉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微光，“真正的好東西都藏在規范之外。“

他們利用監控盲區溜進樓道。四樓走廊燈泡壞了，只有安全出口的綠光提供微弱照明。404號房門上貼著警方的封條，程沉從口袋里掏出鑰匙。

“你哪來的鑰匙？“祁顏皺眉。

“徐毅的。“程沉壞笑一下，“今天下午'借'來的。“

他小心地撕開封條，推開門。屋內一片漆黑，有股淡淡的霉味混合著某種化學藥劑的氣息。程沉打開手機照明，光束掃過簡陋的客廳——廉價沙發、玻璃茶幾、電視機上積了薄灰。

祁顏戴上手套，開始檢查茶幾上的物品：幾本科學雜志，一盒開了封的薄荷糖，遙控器用透明塑料袋包著。她蹲下身，從茶幾底部摸出一小塊透明膠帶，上面粘著幾根纖維。

“不是藍色的。“她對著光檢查后說，“但值得帶回去化驗。“

程沉已經進了臥室。祁顏跟過去，看見他正跪在地上檢查床底。“過來看。“他招手。

床板下方用膠帶粘著一個黑色U盤。程沉取下它，兩人湊在一起查看。U盤沒有品牌標志，表面有些劃痕，尾部刻著一個很小的三角形符號。

“和疤痕形狀一樣。“祁顏輕聲說。

程沉點頭，將U盤收進證物袋。他們繼續搜索，在衣柜暗格里發現了一本筆記本，里面全是化學公式和看不懂的代號，偶爾夾雜著一些零散的文字：“副作用太強“、“樣本7號失敗“、“清道夫在監視“。

“清道夫？“祁顏念出這個詞，后背一陣發涼。

程沉突然豎起手指示意安靜。樓下傳來汽車急剎的聲音，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他迅速走到窗邊，小心地掀起一角窗簾。

“四輛車，至少八個人。“他的聲音緊繃，“不是警察。“

祁顏的心跳加速：“我們得離開。“

“來不及了。“程沉掃視房間，目光停在空調通風口上，“進去。“

“什么？“

程沉已經撬開通風口蓋子：“這棟樓是老式結構，通風系統相連。你先走，能到隔壁單元。“

樓下傳來破門聲。祁顏猶豫了一秒，還是爬進了狹窄的通風管道。程沉緊隨其后，剛把蓋子復原，就聽到公寓門被踹開的聲音。

通風管道內黑暗逼仄，祁顏只能用手肘和膝蓋一點點向前移動。灰塵刺激著她的鼻腔，她拼命忍住打噴嚏的沖動。身后的程沉呼吸平穩，偶爾輕推她的腳踝指示方向。

爬行了大約十分鐘，他們從一個維修出口鉆出來，發現已經到了隔壁單元的樓梯間。祁顏的衣服沾滿灰塵，頭發里掛著蜘蛛網。程沉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但他似乎毫不在意。

“那些人是誰？“祁顏拍打著衣服小聲問。

程沉搖頭：“不確定，但他們知道我們會來。“他掏出那個U盤，“看來有人很不想我們找到這個。“

他們悄悄離開居民樓，繞到后巷。程沉突然拉住祁顏，將她推到墻邊陰影處。兩個穿黑西裝的男人正站在巷口抽煙，腰間有明顯的武器凸起。

“不能回頭了。“程沉低聲說，“我數到三，往右邊那輛灰色面包車跑。“

祁顏點頭，心跳如擂鼓。她從未經歷過這種場面，法醫的工作通常始于暴力結束之后。

“一、二——“

“三“字還沒出口，一個啤酒瓶從高處墜落，在巷子中央炸開。黑西裝們立刻警覺起來，手按在武器上。

“跑！“程沉拽起祁顏的手腕。

他們沖向面包車，身后響起喊叫聲和腳步聲。程沉用肘擊碎駕駛窗，幾秒內就熱啟動了車子。祁顏剛跳上副駕駛，子彈就擊中了后窗玻璃。

“低頭！“程沉踩下油門，車子猛地竄出去。祁顏蜷縮在座位下，聽到至少三聲槍響和程沉的咒罵聲。

車子急轉彎駛上主路，混入車流。祁顏慢慢坐起來，看見程沉右臂襯衫被血浸透了一片。

“你中彈了！“她驚呼。

“只是擦傷。“程沉緊握方向盤，“檢查一下U盤還在嗎？“

祁顏從口袋里摸出證物袋：“在。但那些人怎么會知道——“

“你的包。“程沉打斷她，“檢查一下有沒有追蹤器。“

祁顏翻遍手提包，最后在內襯夾層里發現一個紐扣大小的金屬裝置。她搖下車窗想扔掉，程沉制止了她：“等等，留著可能有用。“

他們換了三次車，繞城半圈確認沒有被跟蹤，最后停在一家名為“藍月亮“的破舊臺球廳后門。程沉臉色已經有些發白，血順著手臂滴到檔位上。

“這是哪？“祁顏扶住他問。

“安全屋。“程沉咬牙道，“暫時安全的。“

臺球廳后門打開，一個扎著臟辮、滿臂紋身的女孩走出來，看到程沉便吹了個口哨：“喲，程哥，又帶美女來啊？這次口味變了嘛。“

“少廢話，阿紫。“程沉虛弱地笑了笑，“急救箱和那間房。“

那名叫阿紫的女孩熟練地架起程沉，帶他們穿過嘈雜的臺球廳，上樓進了一個小房間。房間簡陋但干凈，有張床、一個醫藥柜和一套監控設備。

“我去拿藥。“阿紫離開前意味深長地看了祁顏一眼，“別讓他死了，他欠我錢呢。“

祁顏幫程沉脫下夾克和襯衫，露出傷口。子彈在右上臂劃出一道深約半厘米的口子，血流不止但沒傷到動脈。她從醫藥柜里找出紗布和消毒液，熟練地清理傷口。

“手法不錯。“程沉額頭上冒著冷汗，但嘴上還在調侃，“法醫也學急救？“

“醫學院基礎課程。“祁顏用力按了一下傷口，程沉疼得倒吸冷氣，“看來神經沒損傷。“

阿紫送來了縫合包和抗生素，好奇地打量著祁顏：“你是他新搭檔？上一個差點沒活著出去。“

“出去，阿紫。“程沉皺眉。

女孩聳聳肩離開了。祁顏穿上無菌手套，準備縫合：“沒有局麻藥，忍著點。“

“比起這個，“程沉從褲袋里掏出手機，“先看看U盤里有什么。“

祁顏將U盤插入他的手機，彈出一個加密界面，要求輸入六位數密碼。

“試試217403。“程沉說。

錯誤。

“214703。“祁顏輸入父親檔案上看到的數字。

依然錯誤。

“蘇芮的生日？“程沉翻出警局資料，“900315。“

第三次錯誤后，U盤自動彈出一個視頻文件。畫面中，蘇芮臉色慘白地坐在某個實驗室里，背景有模糊的儀器聲。

“如果有人在看這個視頻，那我可能已經死了。“視頻里的蘇芮聲音顫抖，“林氏藥業在開發一種神經控制劑，代號'藍血'。臨床試驗中有12名受試者死亡，但數據被篡改了。我發現他們用'清道夫'處理尸體...“

視頻突然中斷，跳回密碼界面。程沉嘗試再次播放，但這次U盤完全鎖死，需要更高權限才能訪問。

“該死！“程沉一拳砸在床上，隨即因牽動傷口而齜牙咧嘴。

祁顏按住他的肩膀：“別動，我要縫合了。“

在縫合的十五分鐘里，兩人都沒說話。祁顏專注于每一針的精確度，程沉則盯著那個鎖死的U盤屏幕。縫完后，祁顏包扎好傷口，開始收拾醫療垃圾。

“謝謝。“程沉突然說，聲音很輕。

祁顏抬頭，發現他正看著自己，眼神與平時不同，少了銳利，多了些復雜的情緒。她點點頭，不習慣這樣的程沉。

“那個'清道夫'，“她轉移話題，“應該是個職業殺手或清理專家。“

程沉拿起襯衫想穿上，但因為手臂受傷動作笨拙。祁顏接過襯衫，幫他小心地套上沒受傷的左臂，再輕輕繞過右臂。這個過程中，她不可避免地靠近程沉，聞到他身上混合著血腥味、火藥味和某種木質香水的氣息。

“不只是殺手。“程沉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五年前'藍縷案'的受害者尸體上都有專業解剖痕跡，像是有人在做某種...實驗。“

祁顏退后一步，心跳莫名加速：“你認為我父親的死也和這個'清道夫'有關？“

程沉的表情變得晦暗不明：“你父親...他發現了林氏藥業用活人做藥物試驗的證據。我當年調查時，所有線索都指向一個內部代號'清道夫'的人，但就在我即將確認身份時，趙局強行結了案。“

祁顏想起徐毅的話：“所以徐毅說的'特殊照顧'是指...“

“我要求保護你和你的家人。“程沉移開目光，“但第二天你父親就出了'意外'。“

這個信息像重錘擊中祁顏的胸口。她一直以為父親是醫療事故的受害者，現在才知道他是因為揭露黑幕被謀殺，而自己卻安然度過了五年，全然不知危險曾如此接近。

“為什么現在告訴我這些？“她聲音發緊。

程沉拿起那個追蹤器：“因為他們已經開始盯上你了。今天那些人不是普通打手，行動太專業。“他停頓一下，“有人在警局內部提供情報，知道我們會去蘇芮公寓。“

祁顏想起什么，從包里拿出手機：“我得通知小林明天不要——“

程沉一把按住她的手：“不要用你的手機，可能也被監聽了。“他遞給她那部老式手機，“用這個。“

阿紫突然敲門進來，手里拿著一個平板電腦：“程哥，有客人找你。“她調出監控畫面，臺球廳門口站著四個穿黑西裝的男人，正是之前在巷子里追他們的那些人。

“后門？“程沉問。

阿紫搖頭：“堵了。警察也在附近，你們被通緝了。“她饒有興趣地看著祁顏，“這姐姐到底拿了他們什么啊？“

程沉起身，因失血而晃了一下：“有別的路嗎？“

“地下室通下水道，老路線。“阿紫遞給他一把車鑰匙，“小紅停在老地方。“

他們跟著阿紫下到地下室，穿過堆滿箱子的儲藏間，掀開一塊偽裝的地板，露出一個狹窄的通道。阿紫遞給祁顏一個手電筒：“順著走，第三個左轉上梯子，出來是廢棄修車廠。“

程沉從錢包里抽出一疊鈔票給阿紫：“監控處理一下。“

“早刪了。“阿紫眨眨眼，轉向祁顏，“姐姐，下次來玩啊，我給你打折。“

祁顏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程沉推進了通道。里面潮濕陰暗，墻壁上長滿苔蘚。他們沉默地前行，只有手電筒的光在面前晃動。

“阿紫是什么人？“祁顏忍不住問。

“線人，兼情報販子。“程沉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她父親是前任刑偵隊長，被黑幫報復殺害后，她就成了'地下世界的公主'。“

爬出下水道后，他們果然來到一個廢棄修車廠。角落里停著一輛紅色摩托車，看起來保養得很好。

“你會騎摩托嗎？“程沉問。

祁顏搖頭。程沉嘆了口氣，單手推車：“那就只能走路了。“

他們剛走出修車廠，遠處就傳來汽車引擎聲。程沉拉著祁顏躲到一堆輪胎后面。兩輛黑色轎車緩緩駛過，車窗開著，能看見里面的人正在通電話。

“...沒找到，但拿到了手機信號...正在往南追...“斷斷續續的對話飄過來。

等車走遠，程沉掏出那個追蹤器：“看來我們得將計就計。“他打開追蹤器，將它粘在一只流浪貓身上，“希望他們喜歡捉迷藏。“

他們步行了四十分鐘，來到城郊一個破舊的旅館。程沉顯然對這里很熟悉，前臺老頭連頭都沒抬就扔出一把鑰匙。

房間狹小但干凈。祁顏精疲力盡地坐在床上，看著程沉檢查門窗安全。

“休息一會。“他拉上窗簾，“天亮前我們得轉移。“

“去哪？“祁顏問。

“地下賭場。“程沉坐在椅子上，檢查手槍彈藥，“蘇芮筆記本里提到的'樣本7號'，我懷疑是指第七號賭桌。那里是林氏洗錢的地方，也是情報集散地。“

祁顏皺眉：“你有傷，而且我們被通緝。“

“正因如此。“程沉冷笑，“沒人會想到我們敢去他們的地盤。“

他脫下襯衫準備換藥，祁顏注意到他腹部和背部還有其他傷疤，其中一道從右肩延伸到脊椎，像是刀傷。一個疑問突然浮現在她腦海：父親死后，程沉真的只是“奉命照顧“她，還是另有原因？

“程沉，“她直視他的眼睛，“五年前你為什么接下我父親的案子？那不是兇殺組的常規案件。“

程沉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后繼續纏繃帶：“因為有人匿名舉報你父親是自殺偽裝成他殺，而我對這種把戲很感興趣。“

“誰舉報的？“

“不知道，匿名信。“程沉系好繃帶，“但我后來確認是他殺，因為...“他猶豫了一下，“因為我在他指甲里發現了和你今天找到的一樣的藍色纖維。“

祁顏瞪大眼睛：“所以你一直知道——“

“噓！“程沉突然捂住她的嘴。門外走廊傳來極輕的腳步聲，停在他們的房門外。

程沉無聲地拔出手槍，示意祁顏躲到床后。門把手緩緩轉動，鎖舌發出輕微的咔噠聲。

就在門被推開的一瞬間，程沉的手機突然亮了，一條短信彈出：

「別開槍，是我。有重要情報。——阿紫」

阿紫帶來的情報像炸彈一樣在狹小的旅館房間內爆開。

“林氏的人不只是追蹤你們。“她盤腿坐在床上，臟辮垂在肩頭，手指快速滑動平板電腦，“他們黑進了警局系統，給你們倆發了通緝令。“屏幕轉向祁顏和程沉，上面赫然是他們的照片，標注“涉嫌盜竊機密文件“。

程沉冷笑一聲：“倒打一耙。“

“不止如此。“阿紫調出另一份文件，“他們還在找這個。“屏幕上顯示一份標有“藍血計劃“的檔案，封面印著林氏藥業標志和“絕密“字樣。

祁顏湊近屏幕：“這是什么？“

“林氏藥業秘密研發的神經控制劑。“阿紫壓低聲音，“據說能在72小時內重塑人的記憶和忠誠度。蘇芮是研發團隊的一員，但她發現了副作用——受試者全部死亡，而且死前會出現藍色靜脈曲張，就像...“她猶豫了一下。

“就像'藍縷案'的受害者。“程沉接話，眼神陰郁。

阿紫點點頭：“賭場今晚有個特殊聚會，林氏的二把手會出席。第七號桌，晚上十一點。“她看了看表，“你們還有三小時準備。“

程沉從錢包里抽出幾張鈔票遞給阿紫：“監控呢？“

“已經處理好了。“阿紫收起錢，沖祁顏眨眨眼，“姐姐，你需要換身衣服。賭場有dress code。“

阿紫離開后，程沉從床底下拖出一個黑色背包，里面有兩套衣服、假身份證和一些現金。他遞給祁顏一件黑色連衣裙和一雙高跟鞋：“試試合不合身。“

祁顏接過衣服，觸手是昂貴的絲綢面料：“你隨時準備著女裝？“

“安全屋標配。“程沉嘴角微揚，“本來是為女線人準備的，沒想到會給你用。“

祁顏去浴室換衣服。裙子意外地合身，V領設計露出她精致的鎖骨，裙擺剛好到膝蓋上方，既不過分暴露又足夠性感。高跟鞋讓她不太習慣，走起路來有些搖晃。

她推開門，看見程沉也已經換好衣服——深灰色西裝，白襯衫沒打領帶，領口微敞。他刮了胡子，頭發向后梳，看起來像個成功的商人。看到祁顏時，程沉明顯怔了一下，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幾秒。

“還行嗎？“祁顏不自在地拉了拉裙擺。

程沉清了清嗓子：“很好。但還缺點什么。“他從包里拿出一個小首飾盒，里面是一對鉆石耳釘和一條細銀項鏈，“監控設備，耳釘是攝像頭，項鏈是麥克風。“

祁顏戴上首飾，冰涼的金屬貼上皮膚讓她微微一顫。程沉靠近幫她調整項鏈搭扣，手指不經意擦過她的后頸，兩人都像被燙到一樣迅速分開。

“規則很簡單。“程沉轉移話題，聲音變得公事公辦，“你負責觀察和記錄，我來套情報。如果有危險，立刻離開，不要管我。“

“我不是你的累贅。“祁顏直視他的眼睛，“我有法醫執照，也受過基礎格斗訓練。“

程沉盯著她看了幾秒，突然笑了：“知道為什么我從不帶搭檔嗎？因為我不信任任何人能保護好我的后背。“

“那你現在可以開始學了。“祁顏拿起手包，將折疊刀藏進暗袋，“信任，我指的是。“

地下賭場位于一家高級酒店的地下三層，入口偽裝成VIPSPA。程沉出示了一張黑色會員卡，保安立刻恭敬地引領他們進入專用電梯。

電梯下降時，祁顏的心跳加速。她不是外勤人員，這種實地調查遠超出她的舒適區。程沉似乎察覺到她的緊張，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記住，第七號桌。不管看到什么，保持冷靜。“

電梯門開啟，眼前是一個金碧輝煌的賭廳。水晶吊燈將室內照得如同白晝，十幾張賭桌旁圍滿衣著光鮮的客人。穿短裙的女侍應端著香檳穿梭其間，角落里的小型樂隊演奏著爵士樂。

程沉自然地摟住祁顏的腰，在她耳邊低語：“自然點，我們是來尋開心的情侶。“

祁顏強迫自己放松，靠在程沉身側。他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混合著淡淡的古龍水香氣，意外地令人安心。

他們換了籌碼，先在輪盤賭桌玩了幾局。程沉似乎很熟悉賭博，不時在祁顏耳邊解釋各種術語和技巧。他的嘴唇幾乎碰到她的耳垂，呼吸噴在敏感的皮膚上，引起一陣微妙的戰栗。

“七號桌在那邊。“程沉借著親吻她臉頰的機會低語，“穿藍西裝的是林氏的副總周兆安。“

祁顏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七號桌是張撲克桌，五個男人圍坐著，中間那個四十多歲的男子穿著寶藍色西裝，正專注地看著手中的牌。他左手小指上戴著一枚奇特的戒指——銀質底座上鑲嵌著一塊三角形藍寶石。

“十一點方向，穿紅裙的女人。“祁顏小聲說，“她看了我們三次了。“

程沉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賭場保安，別擔心。“

他們慢慢靠近七號桌。周兆安剛贏了一局，大笑著收起籌碼。祁顏注意到他右手腕內側有個小小的紋身——數字13。

“親愛的，我想試試撲克。“祁顏故意提高聲音，撒嬌地搖晃程沉的手臂。

程沉會意地笑笑：“如你所愿。“他牽著祁顏走到七號桌，向荷官示意加入。

周兆安打量著他們，目光在祁顏身上多停留了幾秒：“新面孔啊。“

“張氏制藥，張明。“程沉用假名自我介紹，伸手與周兆安相握，“這是我未婚妻小雨。“

祁顏微笑點頭，內心驚訝于程沉編造身份的細節——選擇制藥行業是為了引起周兆安的興趣。

果然，周兆安眼睛一亮：“張氏？你們最近那個抗癌藥進展如何？“

程沉流暢地接話，兩人很快聊起行業動態。祁顏假裝不懂，只是依偎在程沉身邊，實則用耳釘攝像頭記錄著一切。

幾輪牌局后，程沉故意輸了一大筆錢，嘆氣說：“看來今晚運氣不佳。“

周兆安贏了錢心情大好：“張老弟別灰心，要不要來點更刺激的？“他壓低聲音，“私人局，樓上VIP室。“

程沉裝作猶豫：“小雨她...“

“讓女伴去酒吧玩玩嘛。“周兆安拍拍程沉的肩，“我們男人談生意。“

祁顏捏了捏程沉的手表示同意。程沉點頭：“好吧，親愛的，你去喝杯酒，我一會兒來找你。“

周兆安叫來一個女侍應：“帶這位小姐去紅酒吧，記我賬上。“

祁顏跟著女侍應離開，回頭看見程沉和周兆安走向另一部電梯。她必須想辦法跟上他們。

紅酒吧燈光昏暗，人不多。祁顏點了一杯香檳，假裝去洗手間。走廊盡頭有部員工電梯，她剛靠近，就被一個保安攔住：“女士，這里不能進。“

“我找洗手間。“祁顏微笑。

保安搖頭：“往回走右轉。“

祁顏轉身要走，突然聽到電梯“叮“的一聲。她回頭，看見電梯門打開，里面走出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手里拿著金屬箱。那一瞬間，祁顏聞到了熟悉的福爾馬林氣味——解剖室的味道。

保安分神的一秒，祁顏迅速行動。她抽出折疊刀抵在保安腰間：“別出聲，帶我上電梯。“

保安僵住了，不情愿地刷卡啟動電梯。祁顏逼他按了頂層按鈕：“剛才那個拿金屬箱的人去哪了？“

“五...五樓實驗室。“保安結結巴巴地說，“女士，你不知道你在惹誰...“

電梯到達五樓，祁顏一個手刀打暈保安，將他拖到角落。五樓走廊空無一人，墻壁上沒有任何標識，只有門牌號。她貼著門一扇扇聽過去，在508室前停下——里面有說話聲。

“...樣本不夠穩定...“一個男聲說。

“老板不管這些。“這是周兆安的聲音，“清道夫已經處理了蘇芮，但數據還沒找全。今晚必須完成測試。“

祁顏的心跳加速。她輕輕轉動門把手，門鎖著。透過鑰匙孔，她看到里面是個簡易實驗室，程沉和周兆安站在一個玻璃艙前，里面似乎躺著一個人。

突然，一只手從后面捂住她的嘴。祁顏本能地肘擊對方腹部，聽到一聲悶哼。

“是我。“程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他松開手，拉著她快速躲進隔壁房間。

黑暗的儲藏室里，兩人緊貼著站在一起。程沉的氣息有些不穩：“不是讓你在酒吧等嗎？“

“他們提到'清道夫'和蘇芮。“祁顏低聲說，“還有那個金屬箱，我聞到福爾馬林的味道，像是...“

“人體組織。“程沉接話，“他們在做活體實驗。周兆安邀請我去看他們的'新項目'——一個被注射了'藍血'的志愿者。“

祁顏胃部一陣翻騰：“還活著？“

“勉強算是。“程沉的聲音冷得像冰，“但已經不成人形了。靜脈全部變成藍色，皮膚上出現那種三角形疤痕。“他頓了頓，“和你父親一樣。“

祁顏在黑暗中握緊拳頭：“我們必須拿到證據。“

“已經拿到了。“程沉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一段視頻——玻璃艙里的人體，藍色靜脈清晰可見，“但周兆安起了疑心，試探了幾個只有制藥業內人士才知道的問題。我們得立刻離開。“

他們悄悄出了儲藏室，卻聽到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程沉拉著祁顏躲進消防通道，但下面也有人上來。

“被包圍了。“程沉拔出槍，“跟緊我。“

他們沖回五樓走廊，迎面撞上兩個保安。程沉開槍擊中一人腿部，另一個撲上來。祁顏本能地使出格斗課學的招式，高跟鞋狠狠踩在對方腳背上，趁其吃痛時一記肘擊打中太陽穴。

“漂亮！“程沉拽著她跑向電梯，但電梯需要鑰匙卡。

身后的追兵越來越近。程沉踹開一扇門，里面是間辦公室。他們從窗戶看到外面有消防梯。

“你先走。“程沉推祁顏向窗口。

“一起走！“祁顏堅持。

程沉剛要說話，門被踹開了。三個持槍男子沖進來，程沉迅速開槍掩護，擊倒一個，但另外兩人的子彈呼嘯而過。

“走！“程沉大吼。

祁顏爬上窗臺，回頭看見一個槍手瞄準了程沉后背。她尖叫警告，但已經來不及了。程沉轉身開槍，同時另一人的子彈擊中他的肩膀，鮮血瞬間染紅白襯衫。

祁顏沒有跳窗，而是抓起桌上的臺燈砸向槍手。燈座擊中那人手腕，槍掉在地上。程沉趁機解決最后一名槍手，但自己也因失血跪倒在地。

“笨蛋...讓你走...“他喘著氣說。

祁顏撕下窗簾綁住程沉的傷口止血：“我說過不是你的累贅。“

他們艱難地爬下消防梯。剛到地面，更多的保安從四面八方圍過來。程沉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如紙，仍堅持舉著槍。

“子彈...不多了...“他聲音虛弱。

祁顏扶著他退到墻角，無路可逃。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陣刺耳的警笛聲響起，保安們面面相覷，迅速散去。

一輛黑色摩托車疾馳而來，騎手摘下頭盔——是阿紫。

“上車！快！“她喊道。

祁顏和程沉勉強爬上摩托車。阿紫猛踩油門，車子如離弦之箭沖出去，身后傳來零星的槍聲。

“警察是我叫來的。“阿紫在風中大喊，“但只能拖幾分鐘！“

程沉因失血而意識模糊，雙臂卻仍緊緊摟著祁顏的腰，頭靠在她肩上。祁顏能感覺到他的血浸透了她的裙子，溫熱的液體順著背部流下。

回到阿紫的安全屋，祁顏立刻為程沉處理傷口。子彈卡在肩胛骨附近，她必須用鑷子取出來。沒有麻醉藥，程沉咬著一塊皮革，冷汗浸透了全身。

“忍著點。“祁顏輕聲說，鑷子探入傷口。

程沉悶哼一聲，肌肉繃緊。祁顏迅速取出彈頭，清洗傷口后縫合。整個過程中，程沉一直盯著她的臉，目光灼熱得幾乎實體化。

“好了。“祁顏包扎完，長舒一口氣。

程沉虛弱地笑了笑：“又欠你一次，法醫。“

阿紫遞給他們一部手機：“你們得看看這個。從賭場保安身上摸來的。“

手機屏幕上顯示一條加密信息：「標本12號已準備就緒，清道夫就位。確認兩個目標已處理？」

發信人署名“L.S.R.“——林世榮的縮寫。

“標本12號...“祁顏想起實驗室里那個玻璃艙，“是指那個人體實驗品？“

程沉搖頭：“不，標本是他們的代號。“他艱難地坐起來，“'藍縷案'的受害者編號是1到6，你父親是7號，蘇芮是11號...“

“那12號是誰？“祁顏問。

程沉沒有回答，但目光落在祁顏身上。一股寒意順著她的脊背爬上來——她可能就是下一個目標，標本13號。

阿紫突然驚呼：“手機還有條隱藏信息！“

她點開一個加密附件，屏幕上顯示出一張照片——一個三角形符號，內部有三個小圓點排列成直線。祁顏倒吸一口冷氣，從貼身口袋里掏出父親留下的紙條，上面畫著一模一樣的符號。

“這是什么？“程沉問。

祁顏的聲音有些發抖：“父親死前留給我的...我一直不知道它的含義。“

阿紫放大圖片，符號下方有一行小字：「清道夫標記，標本已驗收。」

“這是殺人許可證。“程沉的聲音冷得像冰，“意味著'清道夫'已經鎖定目標。“

窗外，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照亮了三張凝重的面孔。暴風雨即將來臨，而他們手上唯一的武器，就是一個無人能解的符號和一段模糊的視頻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