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你看,這上面說,當施術者與被控者同入夢中,施術者默念此訣,能將自身氣力耗損轉移到對方身上。此時被控者在夢中會覺疲憊、疼痛,而施術者則氣息漸穩。但是此舉更增被控者迷失之險?!?
長生聽了,不禁擔憂,說:“師姐,師父曾說,這類借他人精氣或人壽之法,皆為邪修,而邪修者多受天罰?!?
“但地仙的傳說,若是真的,你又怎知他不是練了這等邪修,奪了他人壽命,才超越了自己百年的大限呢?”
“師姐!”長生不再去看這羊皮子,背過身去。
“我只練來試試嘛,又不會去真的害人?!闭f著將羊皮子收了起來,“走,去還了這東西?!?
“既然你已經熟記了這些內容,以后就不要再去犯險了吧。”
“是是是,今夜這是最后一次了。”爻兒起身出了門,她心里在竊喜,這白撿來的術法,竟真讓她修了個完全,無人發覺。
長生又往腰間塞了半顆藥丸,這是他們這幾次出入域閣用來對付鸞鳥的迷藥,每次出入域閣都只取半顆,讓那鸞鳥沉睡半刻鐘自己醒來,旁人看到也只當是這鸞鳥休寐。
只是不想,他們再趕到域閣時,這只鸞鳥竟然還未醒來。
“不好!”長生反應過來后,拉著爻兒往回跑,“走!”
“什么?!”爻兒慌了,來不及做反應,與長生一同往回跑。
“記得今夜來竊羊皮子時,它一如往常,我只下了半顆藥,按以往,它早該醒來。可如今有人加大了藥量?!?
一回到房中,二人趕忙叉上了門栓。
“誰人會如此,他意欲何為?”爻兒將此話一說出口,自己心里便有了一個解釋:
“不對!定是有人發現了我們偷進域閣,想讓我們暴露!可有法子提前喚醒這鸞鳥?”
“沒有,這迷藥我研制時想著對人無害,并未做解藥!若是強行喚醒它,它必然會鳴叫,那時一定會驚動師父。待師父到時,它渾身的藥味卻難以散去。”
“等等!”爻兒突然意識到了什么,“這迷藥是兩年前你的得意之作,除了你我之外,只有大師兄有方子?!?
“大師兄?不可能!他怎會如此,且他從不進內院啊。”長生不愿相信,待二人如親弟妹的大師兄會出賣他們。
“或許是其他人竊了這方子”,爻兒一手摸著羊皮子,一手著急的晃著長生的胳膊,“不管是誰,侍從發現鸞鳥睡這么久定然會回稟師父,怎么辦!!我們會死的!
“這局,無解。怕是侍從已經前去稟報了”,長生拎起了桌上的雙劍,問幺兒:“要命還是要你這少宗主的身份?”
“我要活下去!”
“那好,我們逃出山去,藏匿天涯”。
這就是爻兒與長生生命的最后一天了嗎?寰姬站在故事的結尾感嘆他們將死的結局。
夢中的情景如往常一般進行著:爻兒中了箭——長生跪在青玉腳下——直到長生自盡,爻兒被活埋。
黑暗,黑暗,看不到一點光。
寰姬的胸口像是被巨石碾住,渾身是撕裂般的痛。她在一片死寂里沉浮,懸在生死崖邊,不知道熬過了多久,眼前仍是潑不開的黑。
意識慢慢回攏,耳邊撞進了一陣微弱的心跳——咚咚,咚咚,近得像貼著自己的骨頭。
“誰?這是誰的心跳?”
她想睜開眼,四肢卻像被釘死在冰河里,半分也動彈不了。
“好冷,好冷”,身上流的是什么,涼得刺骨。
突然間,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是爻兒的大師兄!這么說,她還困在爻兒的身子里?
爻兒……還沒死?
“好師妹啊,真是我的好師妹!”那聲音裹著淬毒的笑,像毒蛇在吐著信子,
“你躺在這里這幾天,可真是累壞了我。不過我心甘情愿照顧你啊。不——我還得好好謝謝你呢,沒有你,我怎坐得上這宗主之位?哈哈哈……”
他這是什么意思?在那夜之后,到底發生了什么?
“你和那傻長生,真是蠢得讓人發笑!”他的聲音陡然尖利,
“你們這兩個十年不曾下山的愣頭青,竟是一點人心不辯?幾句哄騙就信了?我不過編了幾句那老頭偏愛幼徒,你就敢為了少宗主的位子,瘋了似的頻頻去往域閣闖?嘖嘖,一點掩飾都不會,這半月你們鬼鬼祟祟躲著我,當我瞎嗎?”
“還有長生那蠢貨,搞出個什么藥方都巴巴地塞給我。”
“你們以為就只你們迷暈了鸞鳥?就只你們偷了禁書?我可比你們有膽魄多了!如今那域閣里,少的哪止一本羊皮卷?”
他忽然壓低了聲,走近了床邊,帶著股得意的陰狠:“不過,那老頭怎會疑我呢?我可是眾弟子敬著的大師兄,是他眼里魍山最乖的弟子!他做夢也想不到,我早把山規踩碎了,自數年前便往內院鉆!”
“蠢!真是蠢死了!”他猛地拔高聲音,接著像在朝爻兒啐了一口,
“那老頭多疼你們?尤其是你,我的爻兒師妹!你可是他親立的少宗主,你但凡跪下來認個錯,他舍得動你一根手指頭?”
“可你們偏要逃!逃得像條喪家犬!他當你們卷走十幾本禁書叛逃,卻死咬著不認——多寒心啊,你們怎可如此傷他老人家的心??!”
“本以為你會和長生一起死在山腳了!沒想到啊沒想到……”他的聲音里透著股病態的興奮,
“十年前那老頭竟為你把生死誓言封進了血靈牌!埋你入土后,他竟說你既死過一次,此事已了結?你瀕死,他竟剖了半條命續給你!妙!真是太妙了!沒有你耗他如此,我怎殺得了他?!”
“現在好了,”他的聲音又沉了下來,像在宣布一場早已寫好的結局,
“師弟們都以為是你拖死了他,哭著求我為那老頭報仇。我如今坐上這位置,自然要遂了他們的愿……”
寰姬心慌的要跳出來,他要做什么?
身邊那人的最后幾個字,輕得像嘆息聲,卻裹著濃濃的徹骨的寒意:
“好師妹,來世,再做我的踏腳石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