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僵持不下時,門口傳來通報:“太傅大人到——”
聲音都沒落地,人已經來到了姜陽面前。師慎無視了程之恒的禮節,直接朝姜陽道:“把人給他。”
“我說了,我不知道他們在哪。”
“郡主……”
“你來做什么?”姜陽避開他的觸碰,“小侯爺過世已經一月有余,莫名冒出什么證人……是不是你?”
師慎依舊冷靜,瞧著不像說謊:“不是我。”
“……”
“郡主莫要生氣,請借一步說話。”
雖不明白他為何又恰巧在出事時趕來,但看他面色嚴肅,并沒有往日那種來看戲的悠然,姜陽暫且收起了對他的成見。
待走遠些避開人群后,師慎道:“郡主既已發現此事蹊蹺,就該知道,那幕后之人是有備而來。兩個影衛想來也不值得他大動干戈,因此,他的目標,應該是郡主或大長公主……若執意護著那二人,很容易引火上身。”
“……真不是你?”
“這次不是。”
“……”
姜陽仔細盤算一番,認可了他的話:“好,我信你一回。”
“郡主放心,我會保他們少吃些苦,也會設法查明其中的真相。但……”
師慎朝她看來,打住了話頭。
姜陽自然不信他如此好心,愿意無償幫她,于是道:“大人有什么條件,直說就是。”
“好,事成之后,我想請郡主陪我,演一場戲。”
“什么戲?”
“事關燕王殿下,暫時不能多說,郡主只管答應就是。這場戲,對郡主百利而無一害。”
“好。”
事情敲定,師慎也不多說,徑直過去同程之恒低語了幾句。
對方聽完,朝姜陽一拱手:“還請郡主遵守諾言,在尋到人后將其帶來大理寺。最晚明日戌時,若不見人,在下就要強行搜府了。”
姜陽微微頷首:“多謝大人通融。”
一大幫人依次離去,陣勢頗大。待府門關閉,姜陽喚出沈佑,囑咐道:“去燕王府將小花和阿笙帶回來,就說有急事。”
“是。”
許是以為府中出了什么事,二人回來時行色匆匆。見姜陽好端端地坐著,李竹笙明顯松了口氣。
不等他二人行禮,姜陽便開口道:“有人聲稱,親眼看見你們打了承平侯府的小侯爺。大理寺因此上門,要帶你們回去問罪。”
一聽要問罪,落燈花急了:“是打了,可我們下手不重,他不……”
“我知道,先聽我講。”
“我……”
小花還想說什么,一旁的李竹笙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不必擔心。于是,他又把話憋了回去,垂首道:“……是。”
“此事蹊蹺,定是有人想借機對公主府不利,因此,這趟大理寺,你們必須得去。”
李竹笙什么都沒問,就應了下來:“屬下愿意。”
落燈花看看李竹笙,又看看姜陽,咬咬牙,也答應下來:“我聽郡主的。”
“好。但你二人無須擔心,我會設法保你二人性命無虞。最多七日,我定會救你們出來。”
“郡主不必為難,若能保公主府無事,舍了我也是可以的。”
姜陽看向跪得筆直的李竹笙,搖頭:“莫要說這種話,我不會舍掉任何人,你們也不許自作主張……無論他們問什么,一定不要認罪,等我。”
“……是。”
“小花年紀小,不比你有主見,進去后多照看他些。”
“明白。”
“……”
再次將他二人看了一遍后,姜陽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氣。她起身往前走了幾步,背對著他二人道:“去看看有沒有什么要準備的,半個時辰后,大理寺見吧。”
“是。”
“……是。”
其實姜陽這么做,是想給他們一次逃跑機會的。
可二人誰都沒跑,還提前到了大理寺。姜陽一下車,就瞧見他二人并肩蹲在角落里發呆。
昨日下了一夜的雨,地上全是水坑,濕漉漉的,他倆的衣擺浸在水里,沾上了泥土的腥氣,聞著有種很可憐的感覺。
尤其是小花,明明全身都在抗拒,卻還是乖乖等了姜陽一刻鐘的時間。
姜陽也不知道安慰他們什么好,索性什么也沒說,等他二人被收押后,才命沈佑將提前備好的銀票拿給獄卒。
那幾人冷著臉,似是早有預料一般,開口就要拒絕。可看清銀票上的面值后,他們又將說了一半的話收了回去,唰地換上了笑臉:“郡主請……嗨,多謝郡主,都是小事,放心!”
“勞煩各位。”
“郡主客氣……這獄中的路不好走,郡主小心著些……恭送郡主!”
出了黑洞洞的牢獄,外面也是陰沉沉的。姜陽長舒一口氣,看著地上水洼里映出的灰蒙蒙的天,好一會兒才道:“去申園。”
申園是師慎的府邸,乃如今的小天子所賜。當初師慎身為太子太傅,與小天子交情篤深。小天子登基后,也很感念他的教習之恩,不止許了他三公之尊,還允許他隨意插手朝中的任何大小事務——
這也是姜陽在哪都能遇見他的原因之一。
換句話說,如今的左右相職權早已被架空,真正的左右相,是師慎和陳元微。
到申園時剛過辰時,府門大開,有幾個仆役正低著頭灑掃。見有車停下,其中一個穿著較好一些的上前,詢問道:“請問客人找誰?”
沈佑亮出魚符,問道:“師大人在府中么?”
“我兄長不在。”
清凌凌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先那仆役一步,回答了沈佑的問題。
周圍人放下手中活計,紛紛拜見。那姑娘從他們之間穿過,道:“但你可以進來等他,他說,今日散了朝就回來。”
難得見師嫣如此通情達理,姜陽都懷疑她在進府的路上裝了什么陷阱,但想想上回請帖一事,又覺得自己多慮,還是依她之言下了車。
二人隔著臺階打了個照面,師嫣一抬手,側了側身子:“青云姐姐,請。”
看她的神情,不像在捉弄姜陽,可姜陽想了一圈,也沒記起來她們的關系什么時候好到可以稱呼姐妹了。
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師嫣了一番,姜陽站在原地問她:“妹妹今日,唱的又是哪出戲?”
“……”
原以為師嫣會生氣,沒想到,她很淡然地收回手,攏了攏衣袖,道:“說來話長,先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