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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新生報到

八月的武漢,空氣粘稠得仿佛能擰出水。毒辣的日頭炙烤著大地,柏油路面蒸騰起扭曲的熱浪。蟬鳴像是永不停歇的破舊電鋸,吱呀——吱呀——,來回切割著人的神經末梢。我拖著沉重的行李箱,像條脫水的魚,杵在湖北大學燙金的校門下。額頭的汗珠爭先恐后地滾落,砸在T恤領口,暈開一片深色的、濕漉漉的印記。

“終于到了...”胸腔里憋著的那口氣長長地舒了出來,我仰頭望著陽光下熠熠生輝的“湖北大學”四個大字,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咧開。

想象如同泄閘的洪水:再也不用聞著油墨味背書刷題到深夜,再也不用聽爸媽在耳邊念緊箍咒,通宵游戲、睡到日上三竿……光是想想,一股難以言喻的暢快感就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我忍不住對著空氣,低低地吼了一聲:“Nice!”

“這位同學,你是來報到的嗎?需要我幫忙?”

一個清亮的女聲突兀地插了進來。我猛地扭頭,一個扎著利落馬尾辮的女生正站在一旁,臉上帶著幾分無奈的笑意。簡單的白T恤,洗得發白的牛仔短褲,鼻尖上綴著幾顆細密的汗珠,在強烈的光線下,亮晶晶的。

完了!剛才的“豪言壯語”被聽了個正著!一股熱意瞬間從脖子根竄上耳朵尖。我干咳兩聲,掩飾著尷尬:“是…是的同學,我想問問國際教育學院怎么走?還有宿舍…是怎么分配的?”

她歪著頭想了想,馬尾辮輕輕晃了晃:“國教院啊,就在物電樓旁邊,那棟灰撲撲的四層小樓就是。宿舍的話,報到的時候才會分給你。”

“謝謝同學!那我走了!”我幾乎是搶著道謝,拉起行李箱埋頭就走,感覺臉頰還在持續發燙,像被那日頭又額外關照了一下。

按照女生的指引,我拖著箱子鉆進林蔭道。濃密的樹蔭勉強隔開了頭頂的毒日,但空氣依舊悶熱。校園的景象撲面而來,讓人眼花繚亂——穿著清涼短裙的女生們笑語晏晏地走過;籃球場上,一個矯健的身影高高躍起,“哐當”一聲,籃球被狠狠砸進籃筐;校門口,幾輛線條流暢、車標耀眼的豪車無聲地彰顯著存在感……

“嘖,這才是大學生活該有的樣子啊!”胸腔里那股期待感又膨脹了幾分。

國際教育學院果然是一棟灰蒙蒙、透著點年代感的四層建筑。推開厚重的玻璃門,一股混雜著灰塵和舊書報的氣味涌入鼻腔。大廳里人影晃動,我正踮著腳四處張望尋找“新生登記處”的牌子,一個甕聲甕氣、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響:

“同鞋(學)!你也是來報道(到)的嗎?知不知道在哪兒報道(到)啊?”

我一驚,側頭看見一個體型敦實、和我差不多高的男生杵在旁邊,臉圓圓的,鼻頭紅紅的,說話時氣息帶著明顯的阻塞感,活像重度感冒。這鬼天氣感冒?我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生怕被那濃重的鼻音噴一臉看不見的“飛沫”。

“我也是新生,正找著呢。”我抬手,有點敷衍地往圖書館方向一指,“要不你往那邊問問?那邊人多,肯定有人知道。”

“噢!那謝謝咯!”胖子咧嘴一笑,露出兩顆挺顯眼的小虎牙,顯得有點憨,“我叫金剛!市場營銷系的!有空請你吃飯啊!”

說完,他就吭哧吭哧地拖著個大號行李箱,目標明確地朝著圖書館方向去了。我心里松了口氣——營銷系的都這么……熱情如火嗎?讓他去人多的地方問,純粹是不想再近距離感受那股“病氣”了。

走廊盡頭,貼著“新生入學報到”的辦公室門虛掩著。推開門,一個巨大的、幾乎堵住整個視線的身影橫亙在眼前——不是東西,是個人。一個目測身高超過一米八五、體型極其壯碩的男生,背對著門,正翻著桌上的文件。

“您好,我是電子信息工程的周裴英,來報到的。”我上前一步,把錄取通知書遞過去。

那巨胖轉過身,接過通知書,眼皮都沒抬一下,聲音低沉帶著點不耐煩:“趙毅民,國教院學生會長。”他粗壯的手指在名冊上劃過,“周裴英……二期宿舍。就這棟樓出去右拐,下坡,走到最后面,靠近后門出口那棟就是。”他這才抬眼瞥了我一下,眼神沒什么溫度,“四人間,混住,不一定同院。先去辦學生卡,然后自己領軍訓服。沒事就走吧,今天事多。”

就在這時,“吱呀”一聲,辦公室門被推開,一個甜膩得有些發嗲的女聲飄了進來:“趙會長~不是說好下午帶人家出去玩的嘛?怎么還沒……”

聲音像被掐斷了似的戛然而止。門口站著一個妝容精致、衣著時尚的女生,看到我和趙毅民,臉上閃過一絲被撞破的尷尬,眼神飛快地在我身上掃了一下。

氣氛微妙。我立刻抓起桌上的通知書:“那我就不打擾了,學長,我先去辦卡。”說完趕緊轉身。

關門瞬間,我似乎捕捉到趙毅民投來的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仿佛在說:“小子,算你有點眼力見兒。”

領到那張印著照片、還有點溫熱的校園卡,我捏了捏,塑料片質感十足。卡不大,功能倒不少:進圖書館的憑證、食堂的飯票、小賣部的錢包……看看時間,快十一點了,先去宿舍安頓是正經。

在校內小超市草草買了些必需的日用品,我拖著愈發沉重的行李,沿著指示牌走向二期宿舍區。越往下走,坡越陡,空氣也似乎更悶熱了幾分。終于,最后一棟宿舍樓出現在眼前——紅磚墻面斑駁,爬滿了層層疊疊、綠得發烏的爬山虎,銹跡爬滿了老舊的鐵欄桿,訴說著歲月的侵蝕。樓管阿姨的小窗口里,劣質音響正頑強地播放著《白狐》,那悠揚又帶著點土味的旋律,在凝滯的熱空氣中飄蕩,莫名增添了一絲荒誕感。

我仰起頭,瞇著眼打量這棟即將承載我四年生活的建筑。陽光刺眼,紅磚墻反射著光。

突然!一道濕漉漉的藍色影子,帶著破洞,打著旋兒,精準無比地從天而降,“啪”一聲,不偏不倚,糊在了我臉上!

“我——靠!”一股濃烈到上頭的汗餿味瞬間沖進鼻腔,嗆得我差點背過氣去!我手忙腳亂地一把將那玩意兒扯下來——是條濕透了的、破了個洞的男士三角褲!“還特么是濕的!這味兒……生化武器啊!”胃里一陣翻騰。

“哎喲!不好意思啊同學!我剛洗完的!勞駕幫我帶上來唄!”五樓某個窗口,探出一個頂著亂糟糟頭發的腦袋,笑嘻嘻地喊著。

我強忍著干嘔的沖動,屏住呼吸,兩根手指捏著那濕漉漉、散發著“男人味”的布片,像處理危險品一樣,小心翼翼地把它掛在一樓欄桿最靠邊的尖角上。“自己下來拿吧!”心里暗罵一句,趕緊沖去樓管處領鑰匙。

1021室——未來幾年的窩。推開門,一股久未通風的、混合著灰塵和淡淡霉味的氣息撲面而來。四張上床下桌的床位,只有靠近窗戶的一張已經鋪得整整齊齊,看來有位勤快的室友捷足先登了。我選了靠近門口的床位,放下行李,開始跟灰塵和前任住客的“遺產”做斗爭。

宿舍條件確實簡陋:天花板中央吊著一個慢悠悠轉動的老式吊扇,發出“咯吱咯吱”的呻吟,攪動著悶熱的空氣;兩個并排的水泥洗漱池,一個狹小的廁所隔間。桌面上殘留著一些頑強抵抗的貼紙殘膠,依稀能辨認出柯南的帽子和灌籃高手模糊的身影——前任看來是個熱血動漫迷。我正費勁地用指甲摳著那些頑固的膠印,宿舍門“哐當”一聲被推開了。

一個高大健碩的身影堵在門口,逆著走廊的光,一時看不清面容,但那道從右臂小臂蜿蜒到肘關節的、略顯猙獰的疤痕,在光影中格外刺目。他身后,跟著一位衣著考究、氣質不俗的中年婦女。

我心頭猛地一緊!“我日,這不會是哪個道上大哥的公子吧?”一股涼意順著脊梁骨爬上來,“點子這么背?跟這種人住一個屋?”

中年婦女皺著精心修飾過的眉毛,挑剔地環視著宿舍,聲音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棄:“這什么鬼地方?曦子,這怎么能住人?又小又破,連個空調都沒有!回家住算了,反正開車也不遠!”

“媽,我覺得蠻好,真沒那么差。”男生一步跨了進來,陽光瞬間照亮了他的臉——那是一張棱角分明、帶著陽光笑容的臉,剛才逆光帶來的肅殺感被這笑容沖得煙消云散。他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點好奇和友善,“老鐵,是不是本地滴撒?。”

他這一笑,像撥開了烏云。我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也用方言回道:“是滴,武漢本地伢,你也是撒?”

“誒!巧了!我也是滴!”他笑容更大了,露出一口白牙,很自然地伸出手,“黃曦,電子信息系的。”

“周裴英,電子信息工程。”我握住了他的手,感覺那手很有力量。

黃媽媽還在絮叨著宿舍的各種不是,我趕緊從自己剛買的東西里抽出一條新抹布遞過去:“阿姨,用這個吧,干凈的,我剛買的。”

“哎喲,謝謝你啊伢。”黃媽媽接過抹布,臉色總算緩和了些,雖然眉頭還沒完全舒展。

誰又能想到呢?這短短幾分鐘的、帶著汗味和抹布味道的初次相遇,讓我們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一生摯友。后來,從他意氣風發地踏入職場,到他步入婚姻殿堂,再到那段黯然神傷的低谷,以及最終重新擁抱幸福……他畢業后人生的重要節點,我幾乎都未曾缺席。

下午,另外兩位室友也拖著行李陸續到了。一個身材矮小、顯得有些拘謹的男生叫羅成,來自仙桃;另一個叫馬尹,天門人,說話帶著濃重的鄉音,語速又快,小眼睛習慣性地瞇著,幾乎成了一條縫。看著他笑瞇瞇的樣子,我腦子里莫名閃過動漫里的經典臺詞——瞇瞇眼的家伙,可都是怪物啊!不知道這位馬同學,會不會也藏著點“怪物”屬性?

傍晚,暑氣稍退,我們四人決定去后街的“小重慶”搓一頓。川渝老板嗓門洪亮,熱情得像鍋里的紅油,菜價實惠,味道也夠勁。油膩的折疊桌旁,黃曦成了絕對的主角,繪聲繪色地講著他高中時的“英雄事跡”,引得大家拍桌大笑;內向的羅成話不多,但聊起游戲,那雙眼睛瞬間就亮了,像通了電的燈泡;馬尹雖然口音重得像加密通話,十句話我有五句得連蒙帶猜,但絲毫不影響他健談的本性,自顧自說得眉飛色舞。

酒足飯飽,走出彌漫著花椒香氣的小館子,不知誰提了一句:“去網吧搞兩把DOTA?”立刻得到響應。學校后門不遠就有一家煙霧繚繞、鍵盤聲噼啪作響的網吧。然而,幾局慘烈的連敗后,黃曦、羅成和馬尹都撐不住困意,打著哈欠先撤了。只有我,盯著屏幕上鮮紅的“Defeat”,一股不服輸的邪火頂了上來——不贏一把,今晚別想睡著!

就在我全神貫注,手指在油膩的鍵盤上翻飛,準備絕地翻盤時,一個熟悉的、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在背后響起,帶著點驚喜:

“嘿!兄弟!你咋擱這兒呢?誒?你也玩DOTA啊!”

我一回頭,金剛那張標志性的圓臉就湊了過來,帶著網吧特有的煙味和泡面味。他不由分說地在我旁邊的空位一屁股坐下,開機動作熟練無比:“緣分啊!來來來,一起搞起!上VS等我啊!”

“算了,金師傅,”我盯著屏幕,手上操作不停,“打完這把真得歇了,困成狗。”

然而,接下來的一局,徹底顛覆了我對這個“鼻音哥”的認知。他選的屠夫,那鉤子簡直像裝了GPS!各種匪夷所思的角度預判,盲鉤、隔地形鉤信手拈來,不到三十分鐘,裝備欄都快塞不下了,殺得對面鬼哭狼嚎。

“臥——槽!”我忍不住爆了粗口,眼睛都直了,“大哥!你這屠夫……神了啊!除了我看過直播那個職業情書,你這鉤子是我見過最叼的!”

“嘿嘿,基本操作,基本操作!”金剛得意地揚起雙下巴,鼻音都透著一股驕傲,“在老家,人送外號‘屠夫教學機’!”

“金師傅!受小弟一拜!”這回我是真心實意地服了。

油膩的鍵盤被敲得噼啪作響,屏幕的光映著我們專注的臉。不知不覺,窗外的夜色已深如濃墨。金剛一邊操作一邊說:“周裴英是吧?我看你意識不錯,手速也可以,改天組隊上分啊!對了,我們電競社下周招新,你一定得來!高手都在那兒!”

我這才恍然,眼前這個看似憨厚、說話帶鼻音的胖子,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電競社骨干。大學的第一天,在汗味、灰塵、內褲空襲和網吧的煙味泡面味中度過,我認識了未來四年同吃同住的兄弟,還意外撿到了一個游戲技術超神的“師傅”。

回宿舍的路上,武漢深夜的風終于帶上了一絲長江水汽的涼意,拂過汗濕的臉頰,帶來片刻清爽。我抬頭望向宿舍樓,大部分窗口已經熄燈,只有零星幾盞還亮著,像散落在夜幕里的螢火蟲。看著那幾點微光,屬于1021的那一盞,一股混雜著疲憊、新奇和強烈期待的情緒,悄然在心底彌漫開來。這滾燙、混亂又充滿無限可能的大學生活,才剛剛掀開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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