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的爵位與前唐后明大不相同,皆為虛銜,既無實權亦無封地,甚至連俸祿也無。
不過是個榮譽頭銜,僅能領取些許俸料錢,權作生活補貼罷了。
本朝爵位如此不值錢,但是武人想封爵還是難如登天。
文人士大夫只要進入東西二府,那出門就是一個國公爺。
但武人便不同了,大宋十二爵,官至西府相公的狄青最終也就落了個第五等的侯爵。
故而在這大宋朝,武人欲封侯何其艱難。
是以徐三聞聽王五這番狂言,一時竟被震得說不出話來。
回過神來的第一時間不是佩服,而是跟看傻子一樣的看著這個老冤家。
封候拜將?
就你?
一個潑皮?
忽而心念電轉,忙不迭道:“回巡使,罪人平生之志亦是封候拜將,只是從未與人言說。今日得遇明主,方敢一吐胸中抱負。”
只要今日能抱上王巡使大腿,吹個牛無所謂,又不犯法。
原來新東家喜歡這一口,王五心中懂了。
也是少年人心性,心比天高,傲氣沖霄。
看來日后在新東家手底下干活,可以放開手腳干了。
封侯拜將都能從一個潑皮嘴里說出來了,還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王智這才微微頷首,以他今日的權勢,已經不在意一個小幫小派的投靠了,只要他放開口子,自愿來投的幫派不在少說。
他之所以對無憂幫感興趣,其實就是因為徐三,就是這個滿臉橫肉的漢子,把王五都給干翻了。
王五的能力那自是不用說的,外人都以為“三天誅三賊”是他王二郎運籌帷幄。
實則除了張小四守株待了個兔,其余事情基本都是王五在做。
而徐三這些年居然能把王五死死壓住,或許有背后勢力的原因,但人肯定是個好苗子。
今日一見,果然不可貌相,人還是很有腦子的,就看膽子大不大了。
他王二郎收小弟,一是要有腦子,二是要膽子大。
好吧,楊成是個例外。
“好,徐三,我給你無憂幫一個機會。”
王智指尖輕叩案幾,緩聲道:“做得好,日后封候拜將亦非難事,做不好就乘此機會盡早出城,免得再被我抓來扔去礦山搬石頭。”
徐三當即打蛇隨棍道:“請主公示下,屬下萬死不辭!”
王智招手,“你且上前來。”
徐三連忙趨步上前,湊耳到王智面前。
待聽得新東家耳語數(shù)句后,徐三面色微變,隨即咬牙跪地,“主公安心,無憂幫必不負所托!”
“嗯,你且去吧。”
“仲圖,把人都放了。”
待二人退下,王智望著案頭堆積如山的公文,不禁扶額。
忽而心念一動,喚來衙役,“去,幫我把陳東陳押司尋來。”
一刻鐘后,案牘后已換了主人。
王智跨步出門,伸了個懶腰,只覺神清氣爽。
……
開封府祥符縣,楊家村。
一戶尋常院落外,擠滿了探頭張望的村民。
土墻久經風雨,如今只有一人高,普通婦人踮起腳也能看清內里情形。
“楊家嫂子真是個命苦的人兒,前腳才遭了朱家人的禍害,后腳又來了個魯家小員外。”
“誰說不是呢,也不知楊家祖上造了什么孽,這禍事一樁接一樁的排著隊來。”
“聽說這楊家二郎在城里惡了貴人,也被人給打殺了。”
“胡說什么?楊成不是進了官府當差嗎?”
“誰家進了官府當差,不得回村擺兩桌酒席,他楊家二郎為甚連家門都不回?”
被問的村民頓時語塞,算來確實已有兩三日未見楊成歸家了。
院外圍觀百姓指指點點,風言風語,卻無一人敢進院打抱不平。
院內幾個潑皮正對著蜷縮在地上的小書童拳腳相加。
可這小書童就是硬氣,被打的鼻青臉腫,嘴角含血,卻始終咬緊牙關不吭一聲。
“住手!快住手!若打死了他,待我家叔叔回來,定不與你們干休!”
一個風姿猶存的婦人在邊上急得直跺腳,奈何雙臂被個潑皮反剪在身后,任憑如何掙扎也掙脫不得。
“你家叔叔?”
“呵呵,楊成嗎?”
一個嘴角擒笑的富家子背著手上下打量著楊家嫂子,笑容愈盛,“他人呢,怎不見回來?
莫不是在汴京城得罪了貴人,已被人打殺了喂狗罷。”
“你胡說!”
楊家嫂子爭紅著臉道:“我家叔叔如今在官府當官,手下管著幾十號官差。今日你們欺上門來,待他知曉,定要你們好看!”
魯小員外聞言,目光有些閃動,隨后又笑了,“我非是要欺你一寡婦,而是正經討債來了。
楊大郎生前借我家十貫錢的事,你總該知曉吧?”
楊家嫂子頓時失聲,只咬著嘴唇,良久才低聲道:“這錢我……我會想法子還你,還……還請你寬限一段時日。”
這錢她知道,是亡夫為籌措孩兒讀書束脩所借。
原本尚有余錢,奈何后來操辦喪事,早已所剩無幾。
“你想法子還?”
魯小員外勾起她的下巴,目光往頸下移了移,頓時挪不開眼睛,“你拿什么還?”
“拿你兒子還?”
“拿你家八畝田還?”
他說著撥開一點衣襟,“還是說……拿你還?”
“呸!”
一口唾沫直啐在魯小員外眉心。
楊家嫂子面頰漲得通紅,“你這個無恥之徒,不過十貫錢,待我家叔叔歸來自會還你,你若敢……”
“啪!”
話音未落,一記耳光已重重摑在臉上。霎時間五道血痕浮現(xiàn),在她蒼白的面頰上顯得格外刺目。
“你這娼妓娘,和老子裝什么裝!”
“這方圓十里誰人不知你是個被人輪的妓子!”
魯小員外抹去額上唾沫,一把揪住她的發(fā)髻,指著地上已然生死不知的小書童道:“如今還在家里豢養(yǎng)小白臉,你一個寡婦,可知羞恥為何物?”
他獰笑著湊近:“魯爺能瞧上你,是你幾世修來的福分,今日若拿不出田契抵債,就先把你這破屋給砸了,再然后……”
未盡之言化作兩聲陰冷的哼笑。
楊家嫂子青絲散亂,淚珠在眼眶里打著轉,卻始終緊咬牙關不肯屈服。
就在此時,院外騷亂頓起,有村民驚呼出聲,“快看,楊家二郎回來了!”
“楊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