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去他個榔頭去！

那鳥不拉屎的破山頭，連野鬼都養不活幾只，租子再低頂個卵用！

原來跑到山上做山賊，主業還是做佃戶種田，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嘛。

眾人得知了這個血淋淋的事實后都如霜后茄子一樣——蔫了。

又隨著阿大的一些話，眾人這才知曉，原來幫主原先就是太行山一個寨子的少寨主。

五年前寨子收留了幾個邊關逃兵，老寨主原本以為得了生力軍之后，就能把和隔壁寨子的世仇報了。

誰曾想那幾個逃兵竟與敵寨暗中勾結，設下毒計害死了老寨主。

他們鳩占鵲巢強占山寨，將幫主滿門屠戮殆盡，唯有幫主帶著阿大殺出重圍，僥幸逃出生天。

隨著阿大的敘述，屋內已是群情激憤，“幫主！您說句話，到底是哪個寨子，俺們這就去給您報仇！”

“對！幫主！俺們這就去剁了他們！”

“血債血償！……”

眾人怒吼連連，唯有王五面色平靜，臉上無喜無悲，仿佛是在聽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報仇？

他會的，但不是現在。

他緩緩起身，目光淡淡掃過眾人，“現在——還有誰想去做山賊？”

屋內一片死寂，每個與他目光接觸的幫眾都垂下了頭，不敢與之對視。

“且聽好了！”

王五突然一腳踹翻面前的破桌子，碎木四濺，“咱們兄弟唯一的出路就在開封府，唯一的活路就在主公身上！”

“往后誰要是敢對主公不敬——”

王五巡視左右，冷哼道：“別怪灑家不念兄弟之情！”

原先他對這個世家紈绔子的想法確實是先捧個臭腳，利用一把，只要能把聚賢幫眾人從大牢里撈出去，是走是留日后再說。

但在看到王智與府尊的關系后，在他出獄第一時間打聽到儒林巷王家的情況后，他決定，這個大腿，他抱定了！

身份尊貴卻不驕矜，傲上而不忍下，欺強而不凌弱，對他們這些底層賤民也能一視同仁，對一個素不相識之人也能仗義出手，如此人物，豈能欺之年少？

“幫主，幫主！有消息了！”

二六子風風火火闖進屋，走進屋內對王五道，“楊成那嫂子還活著，被人監視了起來，俺怕打草驚蛇，并未靠近。”

“好！”

王五眼中精光一閃，“走，且去會會這些狗賊。”

眾人抄起家伙在二六子帶領下，進入一個村子，也不懼被村民發現，直奔二六子手指的那戶普通人家而去。

那戶人家門口有兩個粗布漢子，見眾人來勢洶洶，還未待出言詢問，便在王五揮手后被群毆在地，又如死狗一般被拖進院中。

“你們又要怎樣，我已經簽字畫押，如若再逼，我便當場死給你們看！”

一個披頭散發的婦人見王五推門而入，當即拿過一把剪刀抵著脖子，嘶聲厲吼，狀若瘋魔。

“別別別！”

王五被這婦人嚇了一跳，連忙擺手制止，又招手讓人把門外那兩個漢子給拖了進來。

“楊家嫂子勿怕，俺們不是壞人，俺們是楊成兄弟的朋友，聽聞楊成兄弟家中遭難，特來解救。”

這婦人原先還不信王五的話，待看到這兩個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惡人被打的面目全非后，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張嘴想說些什么，卻已泣不成聲。

王五安撫好一會，婦人才抽泣著說了事情經過。

原來那日朱家人在侵犯了婦人，殺了楊成之兄后，正巧碰到楊成砍柴歸來，便誣陷是他弒兄奸嫂，扭送報官。

這些事情和獄卒所述一般無二，可這官府也要講證據才能定罪。

后來是有兩個目擊者被威脅做了佐證，但受害人卻遲遲不肯指認兇手。

于是朱家人便劫了正在縣里學堂讀書的兒子，威脅楊成嫂子做偽證指認自家小叔子。

楊成嫂子為了自己的兒子，被逼無奈已經在供詞上按了手印畫了押。

后面就是如今這番場景了。

眾人聽的是義憤填膺，氣血上涌，有人嚷嚷著要去朱府大鬧一場，直接手刃朱家衙內。

王五壓下眾人，走到兩個朱家嘍啰面前，問向一人道，“灑家問你，楊家小童在哪？”

這人色厲內茬，吐著滿嘴血泡，口齒不清道：“你可知我家老爺是誰……”

只聽“咔嚓”一聲，此人已被王五扭斷了脖子。

于是他走到另一人面前問道，“灑家問你，楊家小童在哪？”

此人已被嚇傻，屎尿流了一地，半句廢話也不敢多言，立馬就把位置說了出來。

王五點了點頭，招過幾人，幾人意會，領命而去。

王五又召來兩人，附耳小聲叮囑兩句，一人詫道，“幫主，咱們這么做，和朱家賊人何異？”

王五踢了他一腳，斥道：“廢什么話！咱們已經沒有時間了，明日必須把此事了結，給主公一個交代。”

待兩人去后，王五走到同樣被嚇的瑟瑟發抖的婦人面前道：“楊家嫂子，此地已經不安全了，且隨我走吧。”

“你放心，楊成兄弟已被我主從大牢內救出，令郎我也會保其周全……”

婦人已經聽不進他后面說了些什么，淚水又如泉涌一般落下。

……

傍晚時分，這間普通茅屋又被人從外打開，夕陽西下，人影被拉的老長，延伸進空無一人的屋內。

這人走了進來，跪倒在一片早已干涸的血跡面前，泣不成聲。

許久，他走進偏房小屋內，從床底抽出一把柴刀，借著月光，磨了又磨。

……

“什么？”

“人已經走了？”

翌日清晨，王智在聽聞楊成昨日午時便離去的消息后，怔忡片刻。

“走了便走了吧。”

他搖搖頭。今日要去開封府赴任，哪有閑工夫管這些瑣事？

他王二郎要謀的可是天下大局，豈能困于一家一戶的恩怨？

且做這件事完全出乎本心，力所能及而已，倒不是圖什么回報。

可當他走出朱漆大門，卻見臺階下立著個身影。

“王五？”

“你怎么在這站著啊，快點進來！”

這個頭戴折上巾、胡茬凝滿霜的漢子不是王五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