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比誰都明白,你就是那種恩將仇報、不念情分的人。你媽也白死了。”
這句話像針一般刺入沈予安的心里。
她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心中涌上一股難以理解的疑問。
阮卿不是還活著好好的嗎?
怎么可能有這樣的話題?
還是她剛才聽錯了什么東西?
電話那邊傳來一陣盲音——通話被對方掛斷了。
動作干脆利落。
沈容楚的聲音徹底消失在這頭的空氣中。
“可以收起來了。”
坐在駕駛座前方的沈熠辰開口說道。
這時,一直在專注監聽通話的沈予安這才從驚愕中反應過來,趕忙將自己的手機放下。
車廂內部重新陷入了一種安靜之中。
雨滴打在外圍車窗上的聲音由大到小。
就在此刻,沈熠辰低聲打破寂靜:“你不問我剛剛和沈容楚說了些什么嗎?”
沈予安怔了一下。
她心里好奇的對象其實是兩個人。
姚雨薇,還有那句“你媽也白死了”。
但她沒有選擇追問那句話。
反倒率先問出了那個有關婚事的問題。
“你會跟姚雨薇結婚嗎?”
她輕聲問道。
沈熠辰搖了搖頭,回答得毫不遲疑:“不會。”
“所以那條婚訊不過是你的權宜之策?”
沈予安隨即很直接地說道。
這個推測讓她的內心稍稍釋懷。
然而轉念一想,這個問題其實本不應該讓人費解。
因為他怎么會真的跟沈長斌推薦的人在一起呢?
這個道理她早就應該弄清楚,并從中找到答案才對。
沈熠辰嗯了一聲,眼神微斂,對于她的洞察并不意外。
然后,他輕輕拋下一句問題:“還有別的問題嗎?”
沈予安看了他一眼。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帶著一絲打量。
沈熠辰今天的表現有些奇怪,和平時不太一樣。
那種異樣感像一根細細的線。
在她心頭纏繞,勒得并不緊,卻足以令她心緒微動。
她感覺今天的沈熠辰有點不太對勁。
沈熠辰剛接到的那個電話很短暫。
但他整個人像是被什么情緒悄然籠罩著。
電話結束后,他的神情明顯變得疏離又復雜。
然而,當她細想時才驚覺,好像從更早開始,沈熠辰的情緒就有細微的變化。
她有種奇怪的感覺,今天無論她問什么,沈熠辰都會一一回答。
往常他說話總是模棱兩可、點到為止。
但今天的氣氛不一樣了,沈熠辰竟意外坦率。
她內心有個聲音在提醒她。
這種“坦白”并非無心之舉。
她隱隱覺得,一旦知道太多。
她的腳步就會愈發沉重,再也不能毫無牽絆地轉身離去。
她與沈熠辰之間的糾葛已經夠深了。
于是她說:“沒了。”
是退縮?
還是試探?
連她自己也沒想清楚。
她決定停下追問的腳步。
因為繼續深入,或許會觸及不該揭開的秘密。
沈熠辰輕笑了一聲。
那一聲笑低而短促,不帶明顯的笑意。
反而更像是某種自嘲或諷刺。
沈予安沒搞懂那一笑是什么意思。
那是怎樣的一個笑容?
那一刻的笑容里藏著多少未曾說出的話語。
接著他說:“反正早晚你會知道。”
沈熠辰的語氣平淡,沒有威脅的意思。
不論她愿不愿意接受,這件事遲早會被揭開。
“沈予安,別逃避,所有事你都得跟我一起扛,躲不開。”
這是句宣言,也是種承諾。
他不打算讓任何人獨善其身,尤其是她。
不管未來會發生什么,她都將和他站在同一條船上。
沈予安眉頭微微皺起。
她本能地抗拒這樣的話語,因為她不喜歡“必須”。
必須承擔的事情往往不是出于選擇。
而是被現實逼迫所作出的妥協。
沈熠辰沒再繼續說下去。
他的目光最終落向窗外的夜色中。
他閉口不談的模樣,反而比什么都更有威懾力,讓人心底莫名泛起一陣不安。
她一時也摸不清他在說什么,便停下了追問。
面對一句句充滿隱喻的話,她決定不再刨根問底。
也許,現在還不是時候。
但她有種預感,他說的事情遲早會發生。
……
那天晚上,沈予安做了個夢。
夢很清晰,一幕幕場景浮現在眼前。
而夢境中的溫度和氣味,仿佛還真實存在。
令她在醒來后仍感到一陣恍惚與沉重。
夢見的是失去父母后的第一個春節。
那是個特殊的日子。
不僅是新年的開端,更是家人重聚的重要時刻。
但在她的記憶中,那一天卻沒有太多的喜氣,更多的只有孤獨與壓抑。
那是她在老宅過的年,親戚們也都來了。
整個大院熱鬧非凡,廚房傳來剁肉的咚咚聲。
人來人往,笑聲不斷,每個人臉上掛著笑容。
但這笑是發自內心的么?
沒有人說得清。
不管他們心里怎么想,表面都很熱鬧、很高興。
人們用熱情的表情遮掩各自的小心思與秘密。
但實際上,每個人的言語中都夾雜著揣測。
連老爺子似乎也已經不在意沈灼光的離去。
老宅本就不缺話題。
尤其是一個“失蹤”的養子更是被反復提及。
然而,老爺子卻一改以往的嚴肅沉默。
反倒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好像真的原諒了一切。
而那份傷痛,仿佛只停留在沈予安一個人心里。
其他人已將痛苦拋諸腦后。
而唯有她還記得,也還在承受。
她的心頭像壓了塊沉甸甸的石頭。
既沉重,又難以釋懷。
她獨自坐在院子里。
夜風凜冽,吹得她臉上生疼。
庭院空蕩寂靜,偶爾有鞭炮聲遠遠傳來。
沈予安蜷在一把老藤椅上,望著夜空中幾顆零散閃爍的星子。
天很冷,鼻子都快凍得流清涕了,手也僵硬得動不了。
寒冷滲入肌膚,她卻沒有起身進去取暖的想法。
外面雖然冷,但卻清凈。
屋里雖然暖和,卻太擁擠、太嘈雜。
她寧愿在這兒靜靜待著,也不想回去,不想魚他們待在一塊。
風依舊凜冽,呼嘯著吹過空曠的街道,卷起地上幾片干枯的落葉。
遠處出現了一個身影,是沈熠辰。
他一步步走近,輪廓在清晨的微光中漸漸清晰。
那是他的真實身份被揭露后,他們第一次獨處一室。
屋子里很安靜。
沈予安怔怔地望著他。
她的目光像是被釘住了,無法移開。
她心里明明有很多話想說,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