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榕城鬼影
- 我在克蘇魯世界批發辟邪劍譜
- 懷澄
- 4782字
- 2025-06-24 18:26:12
林寒秋五指收攏,掌心那塊來自宋清塵軀體的暗紅珊瑚碎片硌入血肉,冰冷粗糙的觸感如同攥緊了一把凝固的污血。
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具迅速被細微珊瑚脈絡覆蓋的遺蛻,目光轉向東南。福州城的方向,夜空盡頭,一道扭曲變幻、妖異難言的七彩邪光,仿佛從地獄捅破蒼穹的毒刃,無聲地攪動著沉沉的夜幕。
“林家老宅……”
他低語,聲音消散在帶著咸腥氣的夜風里。
再無半分猶疑,身影如被狂風吹散的薄霧,倏忽間融入無邊黑暗,只留下原地幾片被氣旋攪動的落葉。目標——邪光源頭,星夜兼程!>***閩山蒼莽,夜梟凄啼。林寒秋的身形在山林間已成一道無法捕捉的掠影。
辟邪劍法催動下的輕身功夫,其精妙處已達人跡罕至之境。他足尖只在草梢、巖棱、甚至垂落的藤蔓上一點即過,真元流轉圓融無礙,身形無半分煙火氣,輕盈得如同月下孤鴻,卻又快得撕裂風聲。經脈中被星骸寄生后潛伏的詭異力量,此刻竟被這超絕的速度與精微控制所壓制、馴服,化作奔涌江河的一部分,推動著他以超越凡俗想象的速度疾馳。
五日五夜,不眠不休。當他踏上一座光禿禿的山脊,濃重如墨的夜色裹挾著龐大江水的腥氣沉沉壓來。下方,便是福州城。這座千年榕城,此刻靜得令人心悸。沒有更夫的梆子,沒有犬吠,甚至沒有蟲鳴。唯有閩江水在黑暗中嗚咽流淌,聲音空洞而遙遠。
無數百年古榕巨大的樹冠在微弱的星光下投下幢幢鬼影,氣根垂落如僵死的巨蟒。街道死寂,白日里應有的市井氣息被徹底抽空,整座城池仿佛沉入了深不見底的冰冷海水之中,只有那股無處不在的、帶著海腥與腐敗甜膩的詭異氣味,粘稠地附著在每一寸空氣里,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粘滑的水藻。壓抑!死寂!一種無形的恐怖滲透在每一塊磚石、每一片榕樹葉之間。林寒秋右臂深處的星骸觸須傳來微弱但清晰的搏動,仿佛在回應著城中某個巨大而邪惡的心跳。他收斂氣息,如一縷真正的夜色,飄落城中。向陽巷。巷口彌漫著一層薄紗般的黃色霧氣,凝滯不散,散發出濃烈的咸腥,混雜著一絲令人作嘔的金屬銹蝕氣味。
踏入霧氣的瞬間,皮膚傳來微弱的吸附感,仿佛有無數無形的細小觸須貪婪地舔舐著毛孔中散逸的微弱真元。巷子深處,那座本應森嚴恢弘的林家祖宅,輪廓在黃霧中扭曲、蠕動,如同活物在呼吸。瓦片、墻壁,盡數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緩慢搏動著的暗紅色肉質層!
每一次搏動,都帶來沉悶的“咕嚕”聲。無數細小的、閃爍著星之彩幽光的珊瑚枝丫從肉質中刺出,纏繞虬結,將整座宅邸包裹成一座龐大的、不斷增殖的噩夢珊瑚礁。院落中央,那塊承載著家族最大秘密與詛咒的辟邪劍譜石碑,正經歷著最恐怖的變異。石碑本體被一層半透明的、膠凍狀的鮮紅珊瑚基質緊緊包裹、侵蝕。
在珊瑚內部透出的幽綠與暗紫交織的星之彩微光照射下,石碑上那些古老深刻的劍訣文字,竟如同被賦予了邪異的生命!它們在膠質中瘋狂地扭曲、拉伸、分解、重組,筆畫坍塌又縫合,如同億萬瀕死的神經元在傳遞著無法解讀的詛咒密碼。
古老的劍意邏輯被撕裂,又被混亂的血肉模因粗暴地嵌入、迭代,形成一種不斷自我增殖的混沌算法!凝視之下,冰冷的混亂意念如同毒針,狠狠刺入觀者的識海。林寒秋強壓下翻騰的氣血和右臂的刺痛,正欲靠近細觀這邪異根源——
嗖!嗖!嗖!
三道身影毫無征兆地從石碑后方、兩側覆蓋著肉質搏動珊瑚的廂房陰影中激射而出!
身法詭異,快如鬼魅,落地無聲,成品字形將他圍在中央。來人形貌可怖至極!為首者身材佝僂,穿著破爛的青城派劍客服飾,半邊臉已被暗紅色的肉膜覆蓋,一只眼球完全被細小的珊瑚枝取代,閃爍著冰冷的幽光,另一只完好的眼睛里只剩下純粹的、非人的饑渴。他右手持著一柄布滿銹蝕痕跡的長劍,劍身竟也爬滿了細小的珊瑚瘤!
左側一人四肢關節扭曲,行走姿勢如同提線木偶,嘴角咧開一個非人的弧度,涎水混合著粉紅色的肉沫滴落;右側一人最為高大,肌肉膨脹得將衣物撐裂,裸露的皮膚下青黑色的血管如蚯蚓般蠕動,十指指甲暴漲如烏黑彎鉤。
這三“人”身上,都散發著與宋清塵最后時刻同源、卻更為濃烈污濁的珊瑚血肉氣息!
“擅闖…禁地…血肉…歸一!”
那半邊珊瑚臉的青城劍客喉嚨里發出砂紙摩擦般的嘶吼,最后一個“一”字落下,他手中那柄珊瑚銹劍已然刺出!
這一劍,快得只剩下一點寒星!劍嘯凄厲刺耳,全然是青城派“松風劍法”的底子,劍路奇詭迅疾,如松針穿風,專刺穴道要害。然而劍勢之中,卻裹挾著一股濃稠如血的腥煞劍氣!劍氣并非無形,而是呈現出絲絲縷縷的暗紅色,帶著強烈的腐蝕與污染意志,所過之處,連空氣中彌漫的黃霧都被攪動、染紅!
劍鋒所指,正是林寒秋眉心!間不容發之際,林寒秋動了!他沒有拔劍。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后微微一仰,仿佛被狂風吹折的柔柳,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奪命的一點寒星。腥煞劍氣擦著他的鼻尖掠過,皮膚傳來火辣辣的灼痛感。與此同時,左側那關節扭曲的怪人已無聲無息地貼地滑至!他雙臂如無骨軟鞭,帶著“嗚”的惡風,十指烏黑彎鉤撕裂空氣,閃電般抓向林寒秋雙足腳踝!
招式陰狠歹毒,赫然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金蛇纏絲手”!只是那手上布滿粘膩的肉芽與細微珊瑚凸起,腥氣撲鼻。右側肌肉怪人更是狂吼一聲,如同蠻牛沖撞,雙拳齊出,帶著開碑裂石的恐怖勁風砸向林寒秋腰肋!招式簡單霸道,純是外家“莽牛勁”的路數,但那拳風之中蘊含的力量沛然莫御,遠超人力極限,空氣中竟響起沉悶的爆鳴!
三面合圍,殺招迭至!劍氣陰狠,纏絲歹毒,拳力剛猛,更夾雜著侵蝕神志、污染真元的血肉邪氣!生死一線!林寒秋眼中寒芒暴漲!體內被星骸改造后奔涌著冰冷與灼熱兩種極端力量的真氣,在辟邪劍訣的統御下,于剎那攀至巔峰!
“噌——!”
一聲清越如龍吟的劍鳴撕裂了沉悶的空氣!腰間那柄式樣古樸的長劍終于出鞘!劍光乍起,并非寒芒一片,而是在這邪霧彌漫的庭院中,驟然綻放出一道流星趕月般的極致流光!辟邪精髓——快!詭!絕!劍光并非一道,而是同時分化三道虛影,卻又凝若實質!第一道流光,精準無比地點在那珊瑚銹劍的劍脊之上!
“叮!”
一聲脆響,火星四濺!千鈞大力順著劍身傳遞,那青城劍客半邊臉的珊瑚組織都劇烈震動起來,刺向眉心的必殺一劍被這一“點”之力,硬生生蕩開半尺!附著其上的腥煞劍氣也被這蘊含辟邪至純劍罡的一擊震得潰散大半!第二道流光,如同毒蛇反噬,后發先至,迎向下方抓來的烏黑鬼爪!“嗤嗤嗤!”數聲輕響,寒芒過處,數截帶著粘稠黑血的指鉤應聲飛起!那扭曲怪人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
第三道流光最為霸道!直刺轟來的雙拳!劍尖未至,一股撕裂一切的森寒劍意已鎖定目標!“噗!”劍光毫無花俏地洞穿了肌肉怪人一只砂鍋大的拳頭!劍上蘊含的恐怖震蕩之力瞬間摧毀了拳骨經絡,余勁更沿著手臂向上蔓延,肌肉怪人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狂暴的沖勢戛然而止!一招!僅僅一招!
劍光分影,快逾閃電!點、削、刺,三種勁力妙到毫巔,精準地瓦解了來自三個方向、三種不同武學路數的致命攻擊!辟邪劍法之迅疾詭變、料敵機先,展現得淋漓盡致!
“嗬…吼!”三個怪人受創,非但未退,反而被劇痛徹底激發了兇性!眼中殘存的人性徹底泯滅,只剩下珊瑚般冰冷的光澤和瘋狂的食欲!
它們身上的血肉組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修復,腥煞劍氣、烏黑爪風、狂暴拳勁再次凝聚,帶著更加污穢、更加狂亂的氣息,如同三頭受傷的兇獸,悍不畏死地再次撲上!庭院中劍氣縱橫,爪影翻飛,拳風呼嘯,邪氣滔天!
林寒秋身形如鬼魅般在方寸之地挪移閃動,長劍化作一團潑水難入的銀色光網!劍招奇崛無比,時而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時而如天外飛仙,凌厲絕倫。劍尖每一次吞吐,都點在對方攻勢最難以變招、力量轉換的微妙節點上,精準地打斷其后續變化,將青城劍法的奇詭、金蛇纏絲的陰柔、莽牛勁的剛猛一一化解于無形。金鐵交鳴之聲、撕裂血肉之音、以及令人牙酸的珊瑚碎裂聲密集響起!
辟邪之劍,遇強更強!劍勢在高速的廝殺中非但不見凝滯,反而越來越快,越來越奇!林寒秋的身影幾乎化為一道模糊的虛影,與三道扭曲撲擊的怪物戰作一團,劍光縱橫切割,在彌漫的黃霧和搏動的肉質墻壁上留下道道凌厲的刻痕!-**激斗正酣,林寒秋眼角余光猛地瞥向祠堂方向——那扇覆蓋著滑膩肉質的大門,不知何時竟無聲無息地開啟了一道縫隙!縫隙內,是無邊的黑暗。
一股遠比院中三個怪物加起來還要冰冷、古老、帶著絕對計算與解析意志的恐怖氣息,如同沉睡億萬年的冰川,從門縫中彌漫出來!這股氣息降臨的瞬間,庭院中瘋狂撲擊的三個怪物動作齊齊一滯,如同被無形的寒流凍結!林寒秋心臟驟然一縮!他清晰地感覺到,這股氣息的核心,正是祠堂深處,那懸掛在高處的——先祖畫像!
畫像上那雙由活體珊瑚與冰冷金屬棱鏡構成的復眼,此刻必定穿透了門扉的阻隔,穿透了激蕩的劍氣與邪氣,如同兩座高懸于意識深處的冰冷探針,正死死地鎖定了戰場核心的他!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劍氣的流轉,甚至每一次心跳的脈動,都仿佛被那非人的視線徹底拆解、分析、歸檔!
“掃描…持續中…”一個毫無情感波動的意念碎片,如同尖銳的冰凌,狠狠刺入了他精神緊繃的識海!寒意,徹骨的寒意,并非來自外界,而是源自靈魂深處被窺探、被解析的絕對冰冷!右臂深藏的星骸觸須感應到這更高層次的威脅,驟然爆發出尖銳的刺痛和強烈的吞噬本能!
就在這心神被祠堂恐怖氣息牽動的電光石火之間——“嗷——!”那被斬斷手指的扭曲怪人,眼中珊瑚幽光猛地爆亮!他竟不顧插在身上的長劍(林寒秋為對抗祠堂威壓而稍緩攻勢),張開流淌著粉紅涎液和肉芽的嘴,喉嚨深處一點猩紅刺目的光芒急速凝聚!一股毀滅性的、高度濃縮的血肉邪能驟然爆發!
一道粘稠如血、手臂粗細的暗紅能量束,帶著焚燒靈魂的污穢與腥臭,無聲無息卻又快得超越了視覺極限,瞬息間已射至林寒秋胸前!這完全是舍棄自身、同歸于盡的搏命一擊!時機拿捏得狠毒刁鉆,就在林寒秋心神被祠堂氣息撼動的千分之一剎那!避無可避!林寒秋瞳孔驟縮!生死關頭,辟邪劍訣那超越常理本能反應催動到了極致!握劍的手腕以肉眼難辨的速度一旋一抖!“嗡——!”
長劍發出一聲奇異的震鳴,劍身瞬間高頻振蕩!并非硬擋,而是在那毀滅性的暗紅光束及體的前一瞬,劍尖以不可思議的微小角度、在間不容發的空隙中連續點擊光束側緣!叮!叮!叮!叮!叮!五點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星火在光束邊緣連閃!每一點都精準地施加了一個微小的側向力道!五點連成一線,形成一股奇異的、扭轉乾坤的偏轉力!那道足以洞穿鐵壁的恐怖光束,竟被這神乎其技的五點連環卸勁之術,硬生生擦著林寒秋的肋側偏轉向斜后方!“轟隆!!!”
暗紅光束狠狠撞在林家老宅那覆蓋著搏動肉質層的厚重院墻上!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聲令人牙酸的血肉消融的“滋滋”聲!堅韌無比、蘊含邪能的肉質珊瑚墻,如同被投入熔爐的熱蠟,瞬間被腐蝕出一個巨大的、邊緣流淌著焦黑膿液的恐怖孔洞!孔洞深處,隱隱可見宅邸內部更加扭曲、搏動的暗紅結構!林寒秋雖以絕世劍技卸開這致命一擊,但光束邊緣逸散的恐怖高溫和污穢邪能,依舊將他肋側的衣物瞬間化為飛灰,皮膚灼傷一片焦黑,火辣辣的劇痛伴隨著一絲詭異的麻癢感直鉆骨髓!更有一股陰冷污穢的意志順著傷口企圖侵入經脈!“呃!”
他悶哼一聲,身形借力疾退數丈,長劍橫胸,目光如電,死死盯著祠堂那敞開的門縫,以及門縫后深沉的、如同巨獸食道般的黑暗。右臂深處,星骸觸須正因祠堂的冰冷注視和他自身傷勢的刺激而劇烈搏動,發出無聲的尖嘯。庭院中暫時陷入死寂。那發出搏命一擊的扭曲怪人,身體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精華,迅速干癟、碳化,最終化為一堆覆蓋著灰白珊瑚粉末的枯骨。
另外兩個怪物,則對著祠堂的方向,匍匐在地,發出意義不明的、充滿畏懼的嗚咽聲。
祠堂深處,那冰冷、解析一切的視線,如同附骨之疽,牢牢鎖定著林寒秋。門內的黑暗,仿佛活了過來,無聲地邀請著,又或者說,是命令著獵物踏入最終的巢穴。
林寒秋深吸一口氣,壓下肋間灼痛與經脈中蠢蠢欲動的冰冷麻癢,以及右臂星骸那近乎沸騰的狂暴意志。手中長劍斜指地面,劍尖凝而不顫。
他邁步,踏過地上那堆枯骨,走向那扇開啟的、通往更深層恐怖與最終答案的祠堂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