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尖嘯，在巷子里回蕩，混合著金屬的呻吟。安全氣囊像被戳破的肺，糊滿了腥甜，鐵銹似的味道。

車里死寂了幾秒。

“靠…”副駕上傳來一聲低啞的咒罵，帶著嗆咳的尾音。

額角一道口子正歡快地往外冒血，他猛地扭頭看向開車的李珩，

人……不見了？

后座的少年，帽子狼狽的扣在頭上，抬眸露出幾分迷茫，臉色蒼白，定定地看著L臉上蜿蜒的血跡，眉頭擰得死緊。

“沒死透，失望了？” L扯了下嘴角，兀自說著，苦笑一聲，牽動了傷口，疼得“嘶”了一聲。

他胡亂抹了把臉，血污在蒼白的皮膚上拉出幾道猙獰的印子。

“誰？失望。”少年聲音繃得緊緊的，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音。

少年解開安全帶，動作利落地探身過來，手指帶著涼意，直接按在L額角那道翻開的皮肉邊緣。

L倒抽一口涼氣：“輕點兒祖宗！要疼死我了。”

少年沒理他，手指用力壓住傷口邊緣，另一只手飛快地撕開自己衛衣的干凈內襯下擺，三兩下扯下一條布條，勒緊在L頭上止血。動作間，衛衣寬大的領口滑落，露出鎖骨下方一小片冷白的皮膚。

“李珩，不見了。”少年低頭喃喃。

駕駛座空著，車門大開，冷風呼呼地灌進來。

“是啊，李珩，不見了。”L的眼神冷冷了下來，眼里的淚打著轉兒。

他推開少年的手，忍著眩暈和疼痛，也推開了他那側變形的車門。

巷口的光線斜射進來，照亮他半邊染血的臉，也照亮了地上一串凌亂、倉促、正迅速遠去的腳印，消失在巷子另一頭的黑暗中。

“跑了。” L的聲音低沉下去，“又把他帶走了。”

少年也下了車，站在L身邊，看著那串腳印。

巷子里安靜得詭異，遠處隱約傳來剛才電視屏那邊人群的喧囂，這里似乎一個被遺忘的角落。碎裂的車燈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光斑。

“被誰？”少年問，聲音很輕。

L沉默了幾秒，目光追隨著腳印消失的方向，像是要把那黑暗看穿：

“我的好父親啊，還能是誰啊” L嗤笑一聲，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嘲諷，

“下輩子？你是我的，我們會馬上再見的。”

少年沒說話，彎腰，從扭曲的車門縫隙里，撿起一個東西。

一枚黑色的五子棋棋子。

冰涼。

L看到了那枚棋子，從少年手中接過，眼神更沉了幾分。

他抬頭，望向巷口那塊巨大的霓虹燈牌——“新手創業的十個秘訣，你不得不看。”

那刺目的光芒在車禍后的視野里跳躍閃爍，像個拙劣的諷刺。

“M新手創業…” L嘴角勾起一個冰冷又玩味的弧度，血珠順著下頜線滑落，“這學費，交得夠貴的。”

他掏出手機，屏幕裂了，但還能用。

“喂，我。老巷口，車廢了，人傷了，李珩被老畜生帶走了。” L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

“對，李珩。通知‘清潔組’過來，痕跡處理干凈點。

另外，全城布控，我要知道那老耗子鉆進了哪個下水道。”他頓了頓，拋了拋手里的棋子。

掛了電話，他看向沉默的少年。

少年掐著自己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路燈昏黃的光線落在他臉上，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看不清表情。

“他會沒事的。” L的聲音放軟了一點，抬手想碰碰少年的臉，卻被對方偏頭躲開。

“我是那個子，還是他是？”少年揚起頭看著L

冷風卷著塵土，打著旋兒從兩人之間穿過。

——沒人說話。

巷子深處，傳來幾聲野貓警惕的嘶叫，旋即又歸于沉寂。

遠處城市的霓虹光污染，將半邊夜空映成一種詭異的紫紅色，襯得這片狼藉的巷口更加陰冷。

“我相信你。”少年說

L看著他的背影，又看看地上那灘屬于自己的、尚未干涸的血跡，最終只是佯裝疲憊地、帶著點無奈地抹了把臉。

“等著吧，他們馬上就等不住了”他說，聲音在空曠的巷子里顯得有點啞。

他靠著殘破的車門，點了支……掏了根棒棒糖。

而少年就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乖乖站著，望著巷口那片被霓虹燈牌映照得光怪陸離的黑暗，

像個蓄勢待發的小牧羊犬。

血腥味、汽油味、棒棒糖的甜氣，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餛飩湯的余香，固執地不肯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