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夏站在辦公室門前，修長的手指微微蜷起，指節(jié)在門板上輕輕叩了三下。

“咚咚咚——“

過了好久，門內(nèi)傳來一聲渾厚的男聲：“進(jìn)?！?

辦公桌后的男人抬頭，鏡片后的眼睛在看到許知夏時明顯亮了一下，連帶著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他放下手中的鋼筆，身體不自覺地向前傾了傾：“請問你找誰啊？”

許知夏抿了抿唇，聲音清冷：“我找李保國老師。”

男人表情瞬間凝固，嘴角的笑意像被橡皮擦抹去一般。

他重重靠回椅背，手指在桌面上不耐煩地敲打：“我就是?！?

這時大寶從許知夏身后探出腦袋。

李老師見狀，立刻挺直腰板，眉頭擰成一個“川”字。

他抓起桌上的茶杯重重一放，茶水濺出幾滴在教案本上。

“你們這些家長有沒有時間觀念？”

他食指敲著手表表面，發(fā)出“噠噠”的聲響，“遲到兩分鐘知道嗎？簡直沒有時間觀念?！?

許知夏注意到他說話時，下巴上的贅肉隨著每個字眼劇烈抖動。

方才還和藹可親的眼睛此刻瞇成兩道銳利的細(xì)縫。

許知夏眉頭微蹙，聲音依然克制：“李老師，剛才我們一直敲門，您也沒讓進(jìn)啊?！?

就在這時，桌子底下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動。

李保國低頭瞥了一眼，隨即重重咳嗽兩聲，掩飾般地端起茶杯灌了一口。

他“啪”地一拍桌子，臉上橫肉抖了抖：“遲到還找借口？果然有什么樣的家長就有什么樣的孩子！”

許知夏眼神一冷，手指微微收緊，指甲幾乎要陷進(jìn)掌心。

她深吸一口氣，聲音沉了幾分：“老師，您這樣說話就不對了吧？有問題就解決問題，沒必要在這兒進(jìn)行人身攻擊?！?

李保國冷笑一聲，從抽屜里抽出一本記錄本，翻得嘩啦作響：“那好，我們就好好說說你家孩子偷錢的事情！”

他猛地將本子摔在桌上，唾沫星子飛濺，“知不知道這件事影響多惡劣？對我們學(xué)校的校風(fēng)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

許知夏目光銳利地盯住他，語氣不卑不亢：“您有證據(jù)證明是我家孩子偷的錢嗎？”

大寶站在一旁，手指緊緊攥著衣角，眼圈微微發(fā)紅，卻倔強(qiáng)地咬著嘴唇?jīng)]吭聲。

大寶一直扣著手，眼淚順了下來。

許知夏突然在她手上看到一條紅痕。

許知夏緊張地拉過她的手后檢查一番，果然是被打的。

“誰打的，是不是他打的?！?

一頭死豬，油膩膩的，許知夏看著就想吐。

大寶悶哼了一聲。

許知夏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你憑啥打我家孩子！”

李保國慌了。

“我憑啥你說我憑啥，你家娃兒偷錢，我作為老師當(dāng)然要教育她?！?

“證據(jù)對得上嗎，多少錢？！”

李保國從抽屜里掏出了錢，“總共十塊錢，現(xiàn)在就九塊，說明她偷了我一塊錢去花，這個情況很嚴(yán)重的?！?

“你放屁！”許知夏袖子一捋，就要跟他理論。

大寶也不哭了，仰著頭看著許知夏，腰板也挺直了。

“你明明就是看不慣我女兒，覺得我女兒是小偷，強(qiáng)行給她安罪名?！?

“你，你就這種家教，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怪不得你孩子偷錢?！?

“如果你是這種態(tài)度，那你就把你孩子領(lǐng)回去，休學(xué)好好反省一段時間。”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又被輕輕叩響。

一個圓臉小胖子怯生生地探進(jìn)頭來，肉乎乎的手指絞在一起，眼神躲閃地瞄了李保國一眼，小聲喊了句：“舅舅！”

李保國臉色驟變，猛地一拍桌子：“叫什么舅舅！在學(xué)校要叫老師！”

他額角的青筋都暴了起來，聲音陡然拔高，震得窗玻璃都在發(fā)顫。

小胖子縮了縮脖子，“老、老師......錢找到了，在......在你兒子的褲兜兒里......”

門外頓時爆發(fā)出一陣壓抑的嗤笑，幾個趴在窗邊看熱鬧的學(xué)生再也憋不住。

“噗嗤”一聲笑噴出來，又趕緊捂住嘴，肩膀一聳一聳地抖個不停。

許知夏一把將大寶摟進(jìn)懷里，下巴高高揚(yáng)起，杏眼里閃著銳利的光。

“啥？！”

李保國的臉?biāo)查g漲成豬肝色，油亮的腦門上滲出豆大的汗珠。

他手忙腳亂地掏出手帕擦汗，一屁股倒在座位上。

許知夏冷笑一聲：“呦，是您兒子啊，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你蠻不講理嘛?！?

李保國看著形勢，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額，這個......那個......既然錢找到了，那、那是我冤枉孩子了......”

說話時眼神飄忽，根本不敢跟許知夏對視。

肥厚的手掌無意識地揉搓著那本記錄冊，把邊角都捏得皺皺巴巴。

李保國故作鎮(zhèn)定地清了清嗓子：“咳咳......那個.......你先把孩子送教室上課去吧，別耽誤學(xué)習(xí).......”

許知夏一把將大寶護(hù)在身后，右手“啪”地拍在辦公桌上，震得茶杯蓋都跳了起來：“你想得美！”

“你讓我們回去上課我們就上課，你讓我們回家我們就回家啊。”

她聲音陡然拔高，“這件事不道歉沒完！“

她挺直腰桿，食指直指窗外飄揚(yáng)的國旗：“必須當(dāng)著全校師生的面，站在國旗下給我女兒道歉！”

李保國臉色鐵青，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他猛地站起來，椅子“哐當(dāng)“一聲倒在地上：“我是老師！怎么能給學(xué)生道歉？！”

他喘著粗氣，衣領(lǐng)都歪到了一邊。

許知夏冷笑一聲，指著辦公室墻上的四個紅色大字：教書育人。

“我管你什么職業(yè)！錯了就道歉，你媽沒教過你?。俊彼室馓岣咭袅?，讓走廊里圍觀的學(xué)生都能聽見。

“要是不道歉，我們還就不來了！讓全校師生都看看，你這個沒師德的老師是怎么冤枉學(xué)生的！”

窗外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學(xué)生，竊竊私語聲越來越大。

許知夏冷笑一聲，輕輕拂去大寶書包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走！大寶。”

她拽起大寶的手腕大步流星往外走。

大寶仰著頭看著許知夏高揚(yáng)起的馬尾，心中一股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