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穆清婉終于趕到了御書房,皇帝正倚在龍椅上閉目養神,眉頭微蹙,似是夢魘纏身。她輕聲喚道:“父皇。”
皇帝緩緩睜開眼,目光落在她身上,眼中浮起幾分疲憊與欣慰:“你來了。”
“兒臣聽聞父皇召見,不敢耽擱。”她上前一步,聲音柔和卻堅定,“不知父皇急召,所為何事?”
皇帝沉默片刻,低聲道:“朕這幾日心悸頻發,太醫束手無策,宜寧又不斷催促立儲……朕實在難以決斷。”
穆清婉垂眸,掩去眼中一閃而過的冷意:“若父皇信得過兒臣,可否容我一試?”
皇帝望向她,目光復雜:“你上次以藥王谷之法穩住朕的病情,朕自是信你。只是……皇后與宜寧不會輕易讓你插手此事。”
“正因為如此,兒臣才要趁機行動。”她語氣平靜,“兒臣已有全盤計劃,只待父皇點頭。”
皇帝沉吟良久,終是輕輕點頭:“你說吧。”
穆清婉取出一份奏折,雙手奉上:“這是南疆兵部密報,裴煜近日調動邊軍,借口剿匪,實則暗中集結兵力,意圖不軌。若能在朝堂之上揭露此事,再輔以調和父皇體內的藥方,便可一舉兩得。”
皇帝接過奏折,神色凝重:“你是想借治病之名,布下陷阱?”
“正是。”她目光如炬,“兒臣已安排妥當,明日早朝,楚翊風會從軍事角度指出裴煜調動兵馬的異常,屆時,只需父皇稍加引導,便可讓眾臣生疑。而后,兒臣再呈上治療父皇病癥的藥方,并請太醫監現場驗證其效,若有效,則父皇威信大增,立儲之事自然暫緩。”
皇帝聽得連連頷首,卻又擔憂道:“若皇后與宜寧察覺不對,提前反撲如何?”
“她們越是警覺,越容易露出破綻。”穆清婉微微一笑,“兒臣已在賬本中留有伏筆,只要她們妄圖銷毀證據,便會在無意間牽動更多線索,最終自食其果。”
皇帝望著她,許久未語,終是嘆道:“你比朕想象的還要縝密。”
翌日清晨,金鑾殿前人頭攢動,百官列隊而入,氣氛肅然。
穆清婉一身華服,緩步入殿,目光掠過站在一旁的宜寧公主與皇后,唇角微揚。
皇帝端坐龍椅,面色雖仍顯病態,但精神明顯好了許多。
“今日朝議,先由成安公主呈遞奏折。”皇帝開口,聲音雖弱,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穆清婉出列,躬身行禮后,將奏折高舉:“陛下,兒臣昨夜收到南疆緊急密報,裴駙馬私自調動邊軍五千,駐扎于京畿外圍三十里處,名為剿匪,實則……另有圖謀。”
此言一出,滿殿嘩然。
“胡說!”皇后厲聲喝道,“裴駙馬忠心耿耿,豈會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娘娘莫急。”楚翊風淡然出列,抱拳道,“微臣昨日巡查京畿防務,確有發現不明軍隊集結跡象。若非有意為之,何須遮遮掩掩?”
皇帝目光微沉,轉向裴煜:“裴駙馬,可有此事?”
裴煜神色不變,拱手道:“回陛下,確有剿匪之舉,然屬臨時部署,并未上報,還請陛下恕罪。”
“臨時部署?”穆清婉冷笑一聲,“那為何連兵部都未曾接到調令?難道,裴駙馬如今已能繞過兵部自行調度邊軍了?”
裴煜臉色微變,但仍強作鎮定:“或許是文書疏漏,臣即刻補交便是。”
“不必了。”皇帝緩緩開口,目光森然,“既已提及,不如當場查證。”
話音落下,一名內侍捧來兵部調令登記冊,翻至近日報備頁,果然空無一字。
群臣嘩然更甚,不少人開始低聲議論。
“看來,裴駙馬確實有些逾矩了。”皇帝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可忽視的壓迫感。
皇后臉色蒼白,咬牙道:“陛下,即便裴駙馬行事魯莽,也不至于謀反。更何況,此事尚無確鑿證據,豈能輕率定罪?”
“娘娘說得極是。”穆清婉微笑,“所以,兒臣今日也帶來了一份藥方,愿為父皇調理身體,若藥效顯著,便可證明兒臣并非空口白話。”
皇帝點頭:“準。”
穆清婉命人端來早已準備好的湯藥,親自奉上。
皇帝飲下后,片刻,臉上竟泛起一絲血色,氣息平穩許多。
太醫監主簿急忙上前查看,臉上露出驚喜之色:“陛下,此方藥效顯著!”
群臣見狀,交頭接耳聲漸起,眼神中多了幾分詫異。
穆清婉卻未給他們太多思考的時間,繼續道:“兒臣另有一物,愿呈獻陛下。”
她取出一本賬冊,翻開其中一頁,朗聲道:“此為宜寧公主私底下與幾位大臣之間的往來賬本,其中涉及大量金銀交易與密信往來,皆與立儲一事有關。”
此言一出,滿殿瞬間安靜,緊接著,竊竊私語聲如潮水般涌起,眾人的目光在宜寧公主和穆清婉之間來回游移。
“你……你從何處得來此物?”宜寧終于按捺不住,聲音發顫。
“自然是有人送來的。”穆清婉淡淡一笑,“不過,是誰送來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交易是否真實存在。”
她抬手指向賬本上的幾處記錄:“譬如,三日前,宜寧公主曾贈予兵部尚書李大人一座莊園,以換取他在立儲一事上的支持。此事,李大人可敢否認?”
李尚書臉色慘白,跪地叩首:“臣……臣不敢欺君。”
皇帝目光如刀,掃過眾人:“還有誰,愿意解釋一二?”
一時之間,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皇后急道:“陛下,此事必是有人栽贓嫁禍,不能輕信!”
“母后。”穆清婉忽然轉頭看她,語氣平靜,“您還記得那幅描繪盛世的畫卷嗎?父皇昨日夜里,正是看著它沉思良久。或許,他心中早有答案。”
皇后怔住,眼神慌亂。
皇帝緩緩起身,聲音低沉卻有力:“傳旨——即日起,暫停一切立儲事宜,徹查宜寧公主與裴駙馬之事,若有牽連者,一律問罪。”
群臣齊齊跪地:“遵旨。”
穆清婉微微一笑,眼角彎起溫柔弧度。
她知道,這一局,已然勝了一半。
然而,就在她轉身欲退時,忽聽身后傳來一聲低語——
“你以為,這就結束了?”
穆清婉猛地回頭,卻只看到宜寧公主怨毒的眼神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