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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生產合作制

翡翠領的議事廳,即使是點滿燭火的室內也顯得光線晦暗。沉重的石墻隔絕了外界的寒風,卻也將一種壓抑的冰冷鎖在城堡內。

壁爐里燃燒的松木噼啪作響,跳動的火焰在勞恩年輕而疲憊的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他剛剛風塵仆仆地從灰巖村歸來,凍僵的手指尚未完全恢復知覺,但那雙深邃的眼眸卻燃燒著一種近乎亢奮的光芒。輕輕地推開了議事廳較為沉重的木門。

一堆堆羊皮紙撂在巨大的橡木長桌上,一個面容沉靜如古井的男人伏在桌前,絲毫沒有被木門的“吱呀”聲所影響。

“按照目前的進度,估計只需兩天就能將戶籍統計出來。”

“這次統計的結果和兩年前統計結果相差可能會差上許多。”

勞恩給自己倒了杯熱水,手捧著杯子哈氣,一五一十地說出今天統計時的見聞。

赫文停住了手中正在書寫的筆,嘆息一聲:“對于隱瞞家庭成員的情況我們是心知肚明的,這也怨不得他們。剛到翡翠領那幾年獸人劫掠頻繁,領地內的武器,糧食的產出遠跟不上消耗,只能從其他地方購買,本就不富裕的財政更雪上加霜了。只能一年五征維持軍隊的基本戰力,再加上收成不好,領地內那些貴族商賈能跑都跑了,跑不了的就成了現在的領民。由于人口流動太大,之前的人口冊登記的人數連坐參考的價值都沒。”

“直到領地稍微安定一些才陸陸續續登記人口,不過這個過程也不太容易。像今天你遇到的問題之前也出現過,但考慮到領民剛吃上飯沒多久,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都是為了活著。”

“但是你今天表現的很好,接下來的登記也按照你的方式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讓領民清楚登記的目的。使得登記的數據更加準確,也方便后續計劃的執行精準一些。”

勞恩頷首,便和赫文一起處理起政務,發現數據雖然匯總起來并經過赫文簡要處理,但是看起來顯得還是較為繁瑣。

勞恩突然想起來這個世界好像沒有表格這種組織整理數據的手段。

勞恩根據信息在羊皮卷上畫了一個表格,表頭寫上地區、人數、耕地面積等,并在下邊列了幾行數據作為模板。

“赫文叔叔,你看這個統計怎樣?”勞恩拿著畫著表格的羊皮紙放在赫文的桌前。

赫文瞟了一眼,眼神頓時被羊皮紙的內容給吸引住了。

“這是怎么做到的,統計出來的數據太直觀了”赫文驚訝道。

勞恩嘴角提起一絲弧度,說道:“在統計這些數據時,發現有挺多地方都是有相同的地方,我在想能不能把這些相同點給提取出來,在這些相同點下邊記錄。為了區分開這些不同的地方就畫個線給隔開...”勞恩詳細地向赫文講解了表格的繪制。

赫文再次驚嘆道:“看來我還是老了,比不上你這個年輕人咯。沒想到你處理政務沒多久就發現這個簡潔直觀的統計方法。”

勞恩打趣道:“有沒有可能不是您老了,而是我太聰明了。”

“你小子”,赫文伸了伸懶腰,笑道。

赫文不愧是處理幾十年政務的老手,明白了繪制表格的要點后,處理起來更得心應手。

城堡在墨汁般的深夜里沉墜下去,高聳的塔樓割裂了僅余的星光,只余下幾扇窗洞透出微末燭光,飄搖無依,如曠野中迷途者手中那一豆渺小的希望。

政務廳內,壁爐的余燼早已冷卻,只余幾縷微弱的紅光,如垂死之獸的眼睛,徒勞地抵抗著石墻深處滲出的寒意。燭火在勞恩和赫文臉上投下不安的陰影,搖曳著、顫動著,模糊了他們的五官輪廓。

許久...

“目前登記上的人口、耕地等信息已經統計的差不多了,我覺得撤村并鎮,民兵訓練可以同步進行。即便是后面登記上來的也不會影響。”勞恩說道。

赫文沉吟:“這倒是沒問題,放棄偏遠地方的鄉村耕地集中到重點城鎮,這樣確實會有利于防守,但是耕地面積減少,也會影響到財政的征收。”

勞恩知道赫文的擔憂,領地內一部分征收靠的是糧食,而且大部分耕地都是在農村,影響太大的話會危及到財政安全,稍加思索一會,道:“雖然放棄了偏遠農村的耕地會短期內影響糧食產量,但有利于將有限資源整合在一起,實現規模化生產。”

“哦?”赫文發出了疑問,繼續道:“之前我們也嘗試過讓偏遠地方的集中到一個地方,其中困難重重,其一不少領民舍不得放棄奮斗已久的耕地房屋,其二集中到一處后管理變得更加困難,其三各行各業都受到了影響。后來只能不了了之了。”

“這次我們并非是為了集中而集中,而是根據該區域內農村的耕地面積、防御措施、人口數量等因素形成一個農村生產合作社。”

“合作社前期以政令推動,劃定合作范圍,明確組織框架。農民的土地所有權或使用權不變,但種什么、何時種、如何種在合作單位內統一規劃。”勞恩回答道。

赫文眉頭一皺,道:“單干千年,合作一朝,談何容易呀?漢斯那樣的老農,視牲口土地如命根,怕“充公”,更怕辛苦一年,白給鄰家做嫁衣了。”

勞恩繼續回復道:“這就涉及到兩個制度的補充了,一是工分制按勞分配為主,按需分配為輔,兼顧資源/土地的投入。多勞多得,不勞不得。二是量化與公示制,將常見農活按強度、技術、耗時,細化標準,標準公開貼于每個社的集會點。”

“制度的執行更需要制度的監督,如果說壞的制度只是污染了河流,但壞的監督制度則是污染了整個水源。”

“為此需要增加兩個鎖來保護水源:第一道鎖為記分雙軌,互相監督。【社長】指派人員并初步積分,同時指定一名當日輪值的社員(非受益者親屬)作為【監分員】,共同確認完成情況和工分。每日收工,當眾宣讀當日各戶工分,有異議當場提出,社長與監分員解釋,眾人評議。當日結清”

“第二道鎖為‘鄉老評議會’。遇復雜爭議(如土地肥瘠折算、特殊技能貢獻)或對社長評定不滿,可提交給由社內幾位德高望重、熟悉農事的鄉老(如奧利弗)組成的評議會裁決。其裁決為終局,記錄在案。”

赫文思索著,問:“(思索著)“鄉老評議會”…嗯,用他們熟悉的規矩和人,比我們派個陌生小吏去指手畫腳強。但這工分標準…誰來定?誰來保證各村“社”不偏私?奧利弗能管一個灰巖村,管不了全領地的‘社’!”

勞恩繼續說道:“還需設【農事巡察】,由糧秣司派出,人選須是精通農事、為人公正的老農官或退役的穩重軍士(熟悉紀律)。其職責:巡回各生產社,監督工分標準執行,抽查記分是否屬實,受理社員越級申訴(若認為社長或鄉老評議會不公),調解跨‘社’糾紛,收集反饋修訂工分標準。他們直接向您和我負責,是領主意志在田埂間的延伸。

初期重點巡察試點村,發現問題,完善標準,樹立樣板。同時,嚴厲懲處首個被查實的舞弊“社長”,將其名與罪狀廣而告之,以儆效尤!”

赫文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好!巡察要快,要狠!抓一個典型,比發十道政令都管用!這根骨頭,算你暫時釘上了。那最后一根呢?奧利弗的哀嘆——無米之炊!”

勞恩神色頗為沉重:“此乃根本之困!合作需要本錢!經過這幾天的調查發現,現實和章程規定的相差太大。章程鼓勵社員將私有的耕牛、馱馬、大犁投入合作社折工分。但現實是,十戶里能有一頭老牛就不錯了!多數‘社’根本沒有像樣的畜力和大型工具!靠人力拉犁?效率低下,徒耗勞力,更打擊積極性。開荒修渠,更是空談!”

“章程要求從收成中提取一部分(如15%)作為公共積累,用于購買上述工具、牲畜、種子。但…(赫文苦笑)灰巖村去年的收成,交了領主稅糧后,僅夠糊口到開春。哪里還有余糧做積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勞恩站起身,走到壁爐前,凝視著爐內的火焰,心想道:沒有第一桶“金”,這合作社就是個空架子,畫餅充饑?

“赫文叔叔,我們的庫藏,還能擠出多少。”

赫文搖搖頭:“鮑里斯(負責財政、倉儲、工造的主管)昨日還來訴苦。鐵料優先保障武器和民兵農具維修,所剩無幾。糧食…要保障軍隊、功勛兌換、可能的災荒…實在無力大規模補貼各社購買耕牛。此非長久之計。”

勞恩猛地轉身,目光灼灼):“長久之計?先活過眼下!非常之時,行非常之法!”

赫文被勞恩嚇了一跳,沒想到勞恩還有這果斷的一面。

勞恩沉浸在思考中,沒發現赫文的異常,沉吟道:“可以在灰巖村建立合作社,由領主府借貸1-2張最結實的大犁、若干優質鐵制鋤頭、鐮刀。不白給!算作合作社的“公產”,但要立契約,三年內,合作社需用公共積累或指定產出(如額外開荒收獲的糧食、編織的特產)分期償還本息!還清之日,工具歸社所有!既解燃眉之急,又培養責任意識。”

“在灰巖村建立合作社?為何不在領主直屬地建立,這樣更容易成功。”赫文不解道。

勞恩解釋道:“灰巖村相對領地內其他農村更為貧瘠,受獸人侵擾更加頻繁,在翡翠領具有普遍性,成功的話更令人信服。也能夠樹立榜樣,以點帶面,吸引更多村鎮建立合作社。”

雖然勞恩被赫文打斷了講話,但勞恩的思路沒有被影響,道:“組織合作社的勞力,在護衛隊的保護下,集中開墾村外相對安全、潛力大的連片荒地!開出的地,頭三年免賦稅,收成大頭歸參與開荒的合作社(按工分分配),小頭納入領主糧倉和公共積累!既快速增加產出,又讓社員立刻看到合作開荒的實利!”

“現在是冬季,無法進行耕作,可以在領民閑暇時組織學習文字、魔法、作戰技巧等,老師則由精簡下來的老兵或資深擔任,學習一段時間進行考核,考核成績與工分掛鉤。其子女送到城堡系統全面地職業者學習,根據成績發放獎學金,對于特別貧困的家庭進行給予助學金、農具等補貼措施,鼓勵領民把孩子送學。”

“將領地內所有的魔法師集結在一起,發覺魔法潛力,研究農具附魔、植物滋長等具有有利于農業的魔法。”

“”

......

赫文聽著勞恩一條條拋出的方案,眼中的凝重被一種混合著驚訝和嘆服的光芒取代,道“借貸公產、集中育種、工分開荒、魔法助農等等策略,雖非盡善盡美。卻能鑿開這無米之困的堅冰,將最難之事(開荒)與最實之利(免賦新田)綁定,妙啊!”

“我現在就召集人員將借貸契約格式、合作社的管理人選、工分細化標準這些細節給細化。”

“不過,關于孩子們的魔法啟蒙的人這個不好確定,要知道,領內連中級魔法師都沒幾個,高級魔法師更是沒有,最多做些最基礎的魔法啟蒙。”

勞恩胸有成竹地回復道:“這個放心,修普諾斯還在領地內,我會想辦法說服他來擔任魔法教學的老師的,實在不行,可以高薪聘請一個高級魔法師前來教學。”

“赫文叔叔,具體實施的細則就交給您了。”

赫文深深躬身,疲憊盡掃,眼中燃起斗志:“不辱使命!”拿起羊皮紙,步履匆匆卻堅定地走向,身影融入城堡走廊的昏暗之中。

勞恩獨自站在巨大的地圖前,手指重重按在代表灰巖村的那個小點上,仿佛要將其按進希望的土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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