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如針，扎在侯府青石板上。沈知微躲在假山后，看老夫人的轎子消失在角門，轎簾縫隙閃過一抹明黃——那是皇后專屬的鸞鳥紋樣。孫大夫拽了拽她的衣袖：“三皇子敢動老夫人，必是得了皇后默許。”

慈安堂的藥柜在燭火下泛著幽光，沈知微將素絹輿圖鋪在案上，紅點在“皇后寢宮”的位置格外密集。孫大夫往藥罐里丟入忘憂草，藥香中突然混進一絲若有似無的龍涎香——那是皇宮專用的熏香。

“有人來過！”沈知微摸到藥柜抽屜的暗扣，里面空空如也，只留下半片撕碎的信箋，墨跡暈染的殘字依稀可見：“……七月初七，金水橋……”

更夫敲過五更，沈知微揣著殘箋潛回侯府。后園的海棠樹下，蕭徹倚著樹干閉目養神，右肩的傷口滲出血跡，卻在看到她時扯出笑：“我就知道你能搞定。”

沈知微用金瘡藥替他包扎，觸到他腰間硬玉——錦庭玨竟回到了他身上。蕭徹從袖中取出另一半殘箋，拼合后顯現出完整的密信：“七月初七，金水橋畔，以棋為號，獻上年羹堯通敵密檔。”

“年羹堯？”沈知微想起父親卷宗里的名字，“他不是三皇子的舅舅嗎？”蕭徹執起她的手，按在棋盤上：“年羹堯私通柔然的證據，才是扳倒三皇子的關鍵。”

月光透過海棠葉隙落在棋盤，蕭徹落下第一子：“這是‘七星連珠’開局，當年恩師教我的。”沈知微指尖拂過冰涼的棋子，忽然想起父親教她下棋時說的話：“棋如戰局，落子無悔。”

“趙忠手里的黑玉玨，是用活人精血養的邪物。”蕭徹的棋子落在天元位，“當年抄家時，他用黑玉玨破了沈家的護宅結界。”沈知微猛地抬頭，想起老宅匾額滑開時，黑玉玨發出的詭異紅光。

沈知微落下反打之棋，棋盤上頓時殺機四伏：“老夫人被宣入宮，恐怕是皇后想借機逼問證據下落。”蕭徹的棋子突然頓在半空，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他腕間的銀鐲刻著與老夫人相同的纏枝蓮紋樣。

“這鐲子……”沈知微撫上冰涼的銀紋，父親書房的暗格里也有對同款手鐲，“你母親是不是……”蕭徹猛地握住她的手，棋子散落一地：“我母親是被三皇子害死的！當年她發現皇后私蓋鳳印，就……”

話音未落，院外傳來趙忠的獰笑：“二公子果然在這里私會欽犯！”數十個黑衣人翻墻而入，為首者手持黑玉玨，正是趙忠。蕭徹將沈知微護在身后，軟劍出鞘時，卻發現劍鋒上凝著層薄霜——劍被人下了毒！

沈知微捏碎袖中解毒丸，用內力逼出毒霜，劍尖挑起顆棋子射向趙忠。黑玉玨遇棋竟發出刺耳的蜂鳴，趙忠慘叫著后退，玉玨上裂開道細紋。蕭徹趁機拉著沈知微躍入院外的馬車，車夫竟是老槐樹掌柜。

“去金水橋！”蕭徹撕開衣襟，露出胸口的刺青——與年羹堯密檔上的火漆印完全一致。沈知微這才驚覺，他右肩的傷口形狀，像極了密檔上記載的柔然圖騰。

馬車在晨霧中疾馳，沈知微忽然摸到蕭徹袖中的青銅令牌，牌面的“御史臺”三字正在發燙。她想起父親手記里的最后一句：“當鎮魂令與血玉共鳴，持牌者將看見……”

話未想完，馬車突然劇烈顛簸，前方的金水橋被武侯府兵丁圍得水泄不通。為首的將領舉起圣旨，金光照在蕭徹臉上：“奉皇后懿旨，緝拿逆黨蕭徹、沈知微！”

蕭徹將沈知微推下馬車，塞給她個油紙包：“去慈安堂找孫大夫，密檔在……”他的話被亂箭打斷，軟劍在晨霧中劃出銀虹，卻因毒霜未清而動作遲滯。沈知微躲在橋墩下，看著他被兵丁包圍，胸口的刺青在箭雨中若隱若現。

晨霧漸散，沈知微打開油紙包，里面不是密檔，而是半枚血玉玨——玉玨中心嵌著根銀簪，正是她遺失的那支。簪尖刻著極小的字：“七月初七，子時三刻，慈安堂地窖。”

慈安堂的地窖彌漫著霉味，沈知微用銀簪撬開磚縫，竟發現下面埋著個鉛盒。盒蓋打開的瞬間，一股血腥氣撲面而來，里面沒有密檔，只有卷染血的畫軸，畫的是年羹堯與柔然王子在金水橋密會，落款處蓋著皇后的鳳印！

畫軸夾層掉出張字條，是蕭徹的字跡：“黑玉玨的弱點在血玉，唯有持鎮魂令者可破。”沈知微握緊血玉玨，忽然聽到地窖上方傳來腳步聲，孫大夫的聲音夾雜著冷笑：“沈小姐，等你很久了。”

她猛地回頭，只見孫大夫手持黑玉玨，身后站著趙忠和三皇子！三皇子把玩著蕭徹的軟劍，劍刃上的毒霜竟變成了詭異的紅色。

“蕭徹那小子中了‘溶血散’，此刻怕是已經沒命了。”三皇子用劍尖挑起沈知微的下巴，“把畫軸交出來，我可以饒你不死。”

沈知微看著他腰間的玉佩，忽然想起蕭徹說過，三皇子出生時天降異象，腰間有塊形似龍紋的胎記。她握緊血玉玨，指尖的血珠滴在玉上，玉玨突然發出紅光，與手中的鎮魂令共鳴！

三皇子見狀臉色大變，趙忠舉起黑玉玨上前，卻被紅光震得口吐鮮血。沈知微趁機將畫軸塞進地窖的暗格，轉身就跑。三皇子怒吼著下令：“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她沖出慈安堂，卻見街上空無一人，只有輛熟悉的馬車停在巷口。車夫掀開簾子，露出蕭徹帶血的臉：“上來！”

沈知微驚喜交加，跳上馬車。蕭徹遞給她一瓶解藥：“我用‘假死散’騙過了他們。”馬車再次疾馳，沈知微看著他胸口的刺青，終于明白那是什么——那是用柔然秘藥繪制的地圖，指向年羹堯藏匿密檔的真正地點。

然而，她沒有注意到，蕭徹藏在袖中的手，正緊緊握著一枚破碎的黑玉玨，玉玨上沾染著不屬于他的血跡。而在馬車的陰影里，一個小小的蜂鳥銀飾正隨著車輪的顛簸，輕輕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