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3月2日，周一，晚九點……

馬路上此時一片寂靜。

這時候還沒那么豐富的夜生活，晚上九、十點鐘之后，路上一般就沒什么行人了。

“浩子，快點過來，搖號要開始了。”包機房里，諸杰坐在電視機前興奮的壓低聲音喊道。

今天是認購證第一次搖號，他特地提前關門，就為了能準時收看搖號的結果。

“來了。”孫浩懶洋洋的走了過來，拖了張椅子坐下往后一靠：

“不就是搖個號嗎，你這么激動干嗎？”

“你不知道，認購證的價格又漲了！今天早上我去那邊轉的時候，已經漲到一百塊了。”

“那邊黃牛都說了，要是今晚搖獎的結果好……”

諸杰轉頭看向孫浩，興奮的伸出兩根手指：“明天最少能漲到兩百塊！”

“你沒看見那些人，真的，就跟瘋了一樣！”

“兩百塊你就滿足了？”孫浩笑著調侃道：“當初我們打賭的時候可是說五百萬的。”

“切，五百萬，又不是五百塊。”諸杰撇了撇嘴：“怎么可能漲這么高。”

“行行行，你說多少是多少。”

孫浩懶洋洋的點點頭：“你啊，就是不撞南墻不回頭，等以后你就知道了聽我的話有多重要。”

篤~篤……

他們正說著話，忽然聽到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兩人不由一愣，這么晚了誰還會過來？

“我們關門……咦，陳先生，你怎么來了？”

孫浩走到門口剛想說話，一看竟然是陳老太站在門外。

他趕緊開門把她讓了進來，順手又搬了個椅子過來：“陳先生你這是？”

“這不是認購證要搖號了嗎？一個人在家里看電視也沒勁，過來和你們一起湊個熱鬧。”

陳老太緊了緊披肩：“對了，一直沒問，你們兩個小家伙這次買了多少認購證？”

諸杰聞言一愣，抬頭看了眼孫浩：“我買了二十張……”

“二十張？”

陳老太瞥了他一眼，臉上似笑非笑：“才二十張就這么激動？小家伙你吹牛皮不打草稿的嗎？”

孫浩苦笑著搖搖頭：“陳先生你就別和他開玩笑了，我們這不是怕被其他人知道嗎。”

“哦？看樣子你們買的不少啊，三百張？還是五百張？”聽孫浩這么一說，陳老太一時間也有些好奇。

“一千一……”孫浩壓低了聲音湊到陳老太耳邊輕聲道。

“什么，這么多？！”陳老太被這數字嚇了一跳。

她知道孫浩他們一直在炒股票，也知道他們差不多兩三萬的家底應該是有的。

但沒想到他們兩個這么狠，竟然把全部家當都拿來買了認購證。

要知道現在老八股還一直在漲呢，一般人還真不一定能下得了決心，把股票全拋了去買認購證。

“你這小家伙真是，敢想敢干啊。”

陳老太看著孫浩搖搖頭，臉上露出一絲欣賞的神色：“我是老了，比不過你們這些年輕人啦。”

“那不是窮怕了嗎。”孫浩撓撓頭：“好不容易有這么一個發財機會，怎么可能輕易放過。”

“快來！搖號開始了！”兩人正說著話，那邊諸杰看著電視，忽然興奮的大喊道。

見搖號開始，三人也沒了說話的興趣，目光一下全集中在了那塊小小的電視機屏幕上……

屏幕里，一個排球大小的圓形玻璃罩立在支架上，被擺在了演播臺正中央。

隨著身著一身白色長裙的女主持人宣布搖號開始，公證員走上前按下了按鈕。

就見玻璃罩在支架上快速轉動了幾圈后緩緩停下，一個小小的圓球從下方出口處滾落下來……

“2號，是2號！”諸杰興奮的大聲喊道。

看他一副手舞足蹈的樣子，旁邊孫浩忍不住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又不是雙色球搖獎，你看到個數字那么激動干嗎？

陳老太在一旁笑瞇瞇的看著電視，時不時的轉頭看一眼兩人。

現在她對孫浩那可是越來越好奇了。

本來以為這小子年紀這么輕就敢去玩股票，少不了要跌幾個跟頭。

但沒想到跟頭沒跌不說，現在還敢把全部身家都押到了認購證上。

這么野的路子，她活了這么大歲數都沒見過幾次……

電視里，搖號的過程進行得很快。

沒辦法，一共才7個股票，搖下號也就短短幾分鐘的時間。

隨著主持人熱情洋溢的的宣讀完中簽的號碼范圍，這次搖號就算是正式宣告結束了。

總共售出207萬份認購證，一共中簽21.4萬張，足足10%的中簽率……

“10%啊，那幫黃牛還說這次最多能有個5%的中簽率就了不起了……”

看著電視機屏幕上公布出來的結果，諸杰坐在椅子上發怔：“那這認購證的價格不是還得漲？”

“三百，還是五百？”他哆嗦著嘴唇轉頭看向孫浩：“要是漲到了五百塊一張，那我們不是就有五十五了？”

“五……五十萬？我不是在做夢吧？浩子你快扇我一下。”

還有這種要求？

啪的一聲，孫浩毫不客氣的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醒了沒有？才五十萬你就激動成這樣？”

“五十萬你還不滿意？”諸杰呲著牙揉著肩膀：“要不我們現在就去賣掉？”

“你老想著賣認購證干嗎？”孫浩白了他一眼，才五百一張你就想賣，那等以后漲到五千一萬了你怕不是得哭死。

“啊？這認購證價格都漲這么高了，不賣掉還能干嗎？”

“當然是打新股了！”孫浩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說道。

他買認購證之前就想好了，就靠打新股來賺錢。

現在社會上治安環境可不怎么好，他們兩個毛頭小伙子拿出一千張認購證去換五百萬？

弄不好被人家黑掉都有可能。

更別說上次換日元那事，他到現在還心有余悸，黑市交易什么的還是別碰了。

而且為了保險起見，除了后來幫他爸媽在市面上收的那十幾張認購證，他還特地晚去了銀行幾天，買的全都是記名認購證。

不過說到要打新股賺錢的話，現在倒是有另一個問題……

“我們哪來的錢買股票啊？”

諸杰苦著張臉：“錢都拿來買認購證了，現在手頭上一共也就兩千塊不到。”

“額……”孫浩聽了也有些撓頭。

剛才電視里說了，付款認購新股的時間從3月10日到3月15日，一共才六天。

這么點時間，讓他們上哪去籌錢？

“要么我去找我爸借點？”諸杰眨了眨眼睛看向孫浩問道。

“找你爸借倒也不是不行……”孫浩遲疑了下：“不過數字恐怕……有點大。”

“要多少？”

“差不多得七、八萬……或者再多點？”孫浩嘖了嘖嘴說道。

剛才他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一千多張認購證那差不多就是有一百多張中簽。

上次陳老太說了，兩個浦東的股票沒那么快上市，要不那兩個股票就不認購了。

剩下五個股票，一份中簽的認購證統一可以認購三十股。

按證券報上的公告，發行價最高的是聯合實業，四十三元一股，三十股差不多一千三。

價格最低的是輕工機械，二十四元一股，三十股就是七百二。

平均算下來，一張認購證差不多要花一千左右，那總價可不就是七八萬嗎。

“多少？！”諸杰被這數字嚇了一跳。

他老頭子估計最多也就有能個一兩萬的存款，他上哪去借七八萬。

孫浩嘆了口氣：“沒有七八萬的話其實少點也行，三四萬，四五萬應該也夠用了。”

年中股市會暴漲一次，現在認購的新股估計到時候應該能漲個十來倍。

這樣一來，現在要是能有個三四萬投進去的話，那再往后認購新股應該就不用為資金發愁了。

諸杰在那邊聽得連連搖頭，哪來的三四萬，豁出自己這張臉在老頭子那能借到一萬估計就不錯了。

“要不看看賣掉點認購證吧……”孫浩嘆了口氣，一咬牙：“再不行，要么……去外面借點？”

“小赤佬你瘋啦！”

諸杰還沒來得及說話，陳老太在兩人身后一聲怒斥：“之前我和你說過的話都當耳邊風了是吧？”

“還去外面借，你準備要去跳樓是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