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卯時，萬寶閣的朱紅木門剛推開一條縫，外面的喧嘩便如潮水般涌了進來。

陸言站在柜臺后，望著擠得水泄不通的街道，嘴角微勾。

阿青昨日在妖市說的那番話，到底是傳開了——“萬寶閣今日拍賣千年狐淚，解化形劫的妙物“。

此刻樹下的樹妖老根正踮著腳往門里張望，樹皮紋路里滲著興奮的汁水；屋檐上落著三只黑鴉妖，翅膀撲棱得塵土飛揚；就連平時只逛正道坊市的青衫修士，也皺著眉擠在人群里，手里攥著傳訊符。

“陸掌柜，該開柜了。“蘇九黎的聲音從身后飄來。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衫子，狐尾藏在裙底，卻仍有一縷銀毛從袖口溜出來，在晨光里泛著柔絲。

陸言轉頭時，正看見她指尖繞著那縷狐毛，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這是她緊張時的小習慣。

“慌什么？“他壓低聲音，余光掃過墻角的青銅燈樹。

那是系統新兌換的“幻靈陣“，燈油里混了迷魂草汁，此刻正騰起淡青色的霧，將后堂的玉匣映得朦朦朧朧。

匣子里哪有什么千年狐淚？

不過是系統生成的幻影符，配合著從藥爐里刮下來的狐妖涎液，足夠以假亂真。

“來了。“蘇九黎突然攥住他的手腕。

陸言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人群最外層有個戴斗笠的灰衣人，正用竹杖撥著腳邊的石子。

那竹杖尾端刻著血滴紋——血煞堂的標記。

李玄機。

陸言的心跳漏了一拍，隨即又穩下來。

他伸手拍了拍蘇九黎的手背，在她耳邊低語：“按計劃，我捧玉匣上二樓，你守著后門。“

拍賣開始的銅鑼剛響，陸言便捧著玉匣上了二樓。

樓下的喧囂瞬間靜了靜，無數道目光黏在他懷里的匣子上。

他掀開匣蓋的剎那，一縷甜腥的香氣漫出來——那是幻影符模擬的狐淚氣息，混著系統優化過的青靈草香，直往人鼻尖鉆。

“此乃千年玄狐淚，化形期妖修服下，可穩道基、緩劫數。“陸言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飄到每個角落，“起拍價，五十中品靈石。“

“一百！“樹妖老根第一個喊價，樹枝拍得柜臺咚咚響。

“一百五！“黑鴉妖撲棱著飛起來，爪子里攥著一把靈石。

“兩百。“角落里傳來冷硬的男聲。

陸言抬眼，正撞進斗笠下陰鷙的目光——李玄機摘下了斗笠，臉上有道從眉骨劃到下頜的疤，像條猙獰的蜈蚣。

人群突然靜了靜。

誰都知道血煞堂的人不好惹，幾個散修猶豫著縮了縮脖子。

陸言卻笑了，指尖輕輕敲了敲匣蓋：“二百五十。“

李玄機的瞳孔驟縮。

這是血煞堂前日往他酒里下毒的量——陸言在告訴他，自己早知道是他動的手腳。

“三百！“李玄機拍案而起，儲物袋里的靈石嘩啦啦倒在桌上，“我要這匣子。“

陸言裝出猶豫的模樣，掃了眼樓下：“可還有更高的？“

無人應答。李玄機的疤隨著嘴角的冷笑抽動：“成交。“

他剛要伸手抓玉匣，陸言突然松手。

玉匣“哐當“落地，幻影符的霧氣“轟“地炸開，滿室都是狐淚的甜腥。

李玄機愣了一瞬，隨即狂喜——幻影符的幻術里，玉匣正浮在他掌心。

他反手甩出三張黑針，破窗而逃。

“追！“陸言大喝一聲。

早等在樓下的阿青蛇尾一繃，追了出去；蘇九黎的狐尾卻突然從裙底竄出，化作兩道紅綾，纏住了李玄機的腳踝。

“臭狐貍！“李玄機罵著，反手甩出一張火符。

蘇九黎旋身避開，指尖凝聚起一團幽藍狐火，正燒在他后頸。

李玄機吃痛，踉蹌著栽進巷子里，卻被一張金網兜頭罩住——那是系統生成的封靈鎖鏈，瞬間纏緊了他的四肢。

“陸掌柜好手段。“蘇九黎喘著氣走過來，狐毛沾了些灰，卻笑得狡黠，“這幻影符，比我當年騙山君的法子還妙。“

陸言彎腰撿起李玄機掉落的儲物袋，指尖剛碰到袋口，便覺一陣刺痛。

他皺著眉倒出里面的東西——一疊泛黃的畫像，每張都是妖修的容貌，最上面那張，赫然是蘇九黎化形前的狐身。

“這些是...“蘇九黎的聲音突然發顫。

“獵殺名單。“陸言翻到最后一頁，上面密密麻麻寫著“玄狐族““青鸞妖““樹妖老根“，末尾還畫著萬寶閣的輪廓，“他要屠盡妖族，再毀了萬寶閣。“

李玄機突然大笑，血沫從嘴角涌出：“你們這些妖孽，吸人精氣、毀人姻緣！

我當年在青丘山被玄狐騙了道基，被宗門逐出門墻，今日便是死，也要拉你們墊背！“

蘇九黎的狐尾“刷“地炸開，銀毛根根豎立。

她剛要動手，巷口突然傳來一聲清喝：“九黎。“

那聲音像是浸了千年雪水，帶著幾分熟悉的威嚴。

蘇九黎猛地抬頭，只見巷口站著個穿墨色狐裘的老者，眉骨處有道和她一模一樣的紅痣。

“父...父親？“她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

狐裘老者的目光掃過她發間的銀毛，又落在李玄機身上：“我在北境尋你三月，原來躲在這兒當賬房。“他頓了頓，語氣軟了些，“跟我回去，你娘準備的聯姻帖子，已經發到三十六洞了。“

蘇九黎后退兩步，撞在陸言身上。

她的手冰涼，指甲幾乎掐進他肉里：“我不回去。“

老者的目光終于落在陸言身上，像把淬了冰的刀：“這位是？“

“萬寶閣掌柜，陸言。“陸言向前半步，擋住蘇九黎，“九黎是我店里的賬房，也是我的朋友。“

老者盯著他看了片刻，突然笑了：“朋友？

好，三日后我來接人。“他轉身時甩動狐裘，帶起一陣風，卷走了地上的獵殺名單，“若她不愿跟我走...便讓我看看，你這朋友，能護她到什么地步。“

夜晚的萬寶閣后堂，燭火跳得忽明忽暗。

蘇九黎蜷在竹椅里，狐尾裹著自己，像團雪白的毛球：“我是北境狐族長老之女，化形劫本應在族里渡的...可他們要我嫁的那個雷澤君，是個活了八百年的老妖怪。“她吸了吸鼻子，“我跑出來時，父親說我若渡不過化形劫，便永遠做只野狐貍。“

陸言坐在她對面，系統光屏在眼前浮動——新任務“助狐渡劫“正在閃爍。

他伸手把茶盞推過去：“三年后？“

“嗯。“蘇九黎捧起茶盞，熱氣模糊了她的眼，“化形劫會引動天雷，劈斷妖丹里的雜質。

可我逃出來時沒帶族里的護劫丹，若被雷劈碎了妖丹...“

“不會的。“陸言打斷她，“系統里有'九劫丹方'，需要千年玄鐵、鳳凰淚，還有...你的一滴真血。“他笑了笑，“我去收，你只負責渡劫。“

蘇九黎突然撲進他懷里，狐尾纏上他的腰：“陸言，你是第一個...不圖我狐族血脈，也不逼我嫁人，只把我當蘇九黎的人。“

陸言僵了僵，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窗外的月光漏進來，照見系統光屏上的任務進度：0/1（收集千年玄鐵）。

第二日清晨，陸言擦著柜臺，聽見門環輕響。

他抬頭時，正看見個穿素衣的少女站在門口，發間插著支青玉簪，眉目清冷得像雪山上的霧。

“客官早。“陸言笑著招呼，“要買什么？“

少女沒說話，只是掃了眼柜臺里的法器，目光最后落在他腰間的系統玉牌上——那是他故意露出來的。

她的指尖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轉身走了。

陸言望著她的背影，摸了摸下巴。這姑娘...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