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被日頭曬得發燙，萬寶閣的朱漆門框上還沾著晨露，門簾已被掀開十數次。

陸言站在柜臺后，看著穿獸皮的熊妖扛著半人高的靈草筐擠進來，草葉上的露珠滴在青磚縫里，染濕了他新換的青布鞋。

“掌柜的！“蛇妖盤在木凳上，蛇信子輕吐掃過避火珠的紅繩，“前日說的寒潭玉髓到了沒？

我那洞府潮得很，再不用這珠子鎮著，鱗片都要發霉了。“

陸言彎腰從柜臺下摸出個檀木匣，掀開時玉髓泛著幽藍的光：“昨日剛從南境商隊那截下的，您瞅瞅這成色——“話音未落，肩頭被毛茸茸的東西蹭了蹭，轉頭便見蘇九黎抱著賬本過來，狐尾掃過他手背，帶著點暖香。

“熊二的靈草要記在月結賬上。“她指尖點著賬本，眼尾的紅痣隨笑意輕顫，“他說下月獵到玄鐵熊膽就來抵賬，我查過，玄鐵熊膽在妖丹坊能換三枚聚氣丹。“

陸言應了聲，余光瞥見門口又擠進來幾個穿繡著狐紋裙裳的女子。

青丘山的狐群到了。

為首的老狐妖扶著藤杖，銀白狐尾拖在地上，見著蘇九黎便瞇起眼：“小九，你爹要是知道你在凡人店里當賬房——“

“阿婆。“蘇九黎迎上去，挽住老狐妖的胳膊，“萬寶閣的掌柜不是凡人。“她側頭看陸言，眼底泛著狡黠的光，“他呀，比咱們妖還精。“

陸言摸了摸鼻尖，沒接話。

他望著滿閣的妖修：熊妖的獸皮蹭得門框掉漆，蛇妖的鱗片在陽光里泛著冷光，樹妖的藤杖在地上拖出蜿蜒的痕跡——三日前那夜被狐火映亮的萬寶閣，如今真成了妖修的通衢。

“掌柜的！“角落里傳來粗啞的喚聲。

陸言抬頭，見個穿黑皮大氅的漢子站在陰影里，眉骨處有道刀疤，左眼泛著幽綠的光。

是化形中期的大妖。

蘇九黎的狐尾在身后繃直了一瞬，又緩緩松開。

她湊到陸言耳邊低語：“黑風狼王，青丘山北邊的妖王，最恨人類修士。“

陸言面上仍掛著笑，繞過柜臺：“這位客官，可是要看看咱們新到的妖修專享法器？“

“丹。“黑風狼王拍在柜臺上一塊焦黑的木塊，木芯里流轉著細碎的雷光，“化形續命丹。

我用雷擊木芯換。“

陸言的心跳漏了一拍。

化形續命丹是大妖化形時渡生死劫用的，市面上有價無市。

他余光掃過腰間的系統光屏，商譽值正隨著人潮瘋漲——102、103、104...

“系統，搜索妖族丹方。“他在心底默念。

光屏驟然亮起，一行小字跳出：“檢測到妖修客戶突破百人，解鎖【妖市秘藏】功能，可兌換妖族專屬丹方及法器改良術。“

陸言的指尖在柜臺下掐了掐掌心。

他抬頭時，黑風狼王的刀疤已經擰成一團：“怎么？

換不起？“

“換得。“陸言將雷擊木芯收進玉盒，“不過我這有改良版的清脈養魂丹，比化形續命丹多三成護魂效果。

三日后取丹如何？“

黑風狼王的綠瞳縮了縮。

他盯著陸言的眼睛看了片刻，忽然大笑：“好！

若真如你所說，我黑風嶺的妖修，以后只來萬寶閣！“

日頭西斜時，閣里的妖修漸漸散了。

蘇九黎伏在賬桌上核賬，狐尾蜷成團墊在下巴下。

陸言擦著柜臺，見趙婆婆從后堂出來，灰布裙角沾著藥渣，正瞇眼盯著蘇九黎的賬本。

“婆婆可是查賬？“陸言遞上一盞熱茶，“九黎的賬最是清楚，昨日賣的避火珠，今日進的養魂木，都記著呢。“

趙婆婆沒接茶，指節敲了敲蘇九黎手邊的另一本薄子：“這是什么？“

蘇九黎抬頭，指尖將那本薄子往懷里帶了帶：“婆婆眼神真好。“她笑時露出尖尖的虎牙，“是妖修們的偏好記。

熊二愛用靈草釀酒，蛇三怕潮，樹伯要養魂木——記下來，以后進貨方便。“

趙婆婆哼了聲，轉身往藥堂走：“你這丫頭，倒比我這老藥匠還會算計。“

陸言望著她的背影，又看蘇九黎。

她正低頭在薄子上寫字，發間銀鈴輕響，那本“偏好記“的封皮泛著新紙的光，分明不是今日才開始記的。

夜至三更，陸言坐在后堂的竹椅上。

系統光屏在眼前浮動，“妖市秘藏“的選項亮得刺眼。

他點開丹方欄，化形續命丹的改良版靜靜躺著，旁邊還有“妖元淬體丹““狐火凝練散“...

“這是要打開高端市場的鑰匙。“他摸著下巴笑，“明日讓九黎把定制服務的牌子掛出去，就寫'萬寶閣·妖族專屬'...“

話音未落，后堂傳來細碎的響動。

陸言推門出去，見阿花抱著半袋療傷丹蹲在墻角，尾巴尖沾著藥粉，正偷偷往嘴里塞丹藥。

“阿花！“蘇九黎從賬房跑出來，“不是讓你把藥材搬去藥堂嗎？“

阿花慌忙把尾巴藏進裙底，丹藥從指縫里掉出來，滾到陸言腳邊。

她抬頭時，陸言看見她眼底閃過一道金芒——那不該是小妖該有的眼神。

“我...我搬累了，想歇會兒...“阿花的聲音軟得像團棉花，可陸言注意到她的指尖，指甲蓋泛著淡淡的青黑，像是長期接觸某種劇毒。

蘇九黎蹲下來，替阿花擦掉嘴角的藥粉：“下次別偷吃了，療傷丹吃多了要上火的。“她抬頭對陸言笑，“阿花是我從山腳下撿的小狐貍，最乖了。“

陸言彎腰撿起丹藥，指尖觸到藥殼上的紋路——這顆丹的丹紋比尋常的亂了一絲。

他瞇起眼，忽然想起今日下午進貨時，那批療傷丹的藥商眼神躲躲閃閃。

“九黎。“他把丹藥收進袖中，“明日我去藥市查查這批丹的來路。“

蘇九黎的狐尾在身后輕晃：“好呀。“她牽起阿花的手往賬房走，“阿花，咱們去把剩下的藥材搬完。“

阿花跟著她走，經過陸言身邊時，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

陸言低頭，見她用口型說了兩個字：“小心。“

夜風掀起后堂的竹簾，吹得藥架上的瓶瓶罐罐叮當作響。

陸言望著她們的背影，袖中的丹藥突然燙了起來。